第二三五章 你是愛新覺羅家最好的朋友(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871 字 2022-07-12

AK小說 www.06ak .com,最快更新亂清最新章節!

舉國上下、中外矚目的「王大臣會議」,終於要召開了。

是日,軍機「叫起」之後,一眾親貴重臣,假座內閣大堂,准備與會。

之所以說「假座」,是因為,偌大一個紫禁城,找不到一間正經的「近現代意義上」的大型會議室,所有軒敞的殿廷,都是君臣奏對的格局——一大堆臣子,總不能在乾清宮明殿的「正大光明」牌匾下開會吧!

上一次,親貴重臣「議立嗣皇帝」,「假座」的是軍機處。事實上,軍機處的地方並不大,平日里,在軍機處內會議的,除了軍機大臣自己,若有外人,不過再多出二、三人而已,其面積、設施,都不適合召開大型會議。

不過,彼時,大伙兒剛從太極殿「辟踴」出來,附近是找不到比軍機處更適合的會議場地了;時已近晚,也沒有更多的時間、精力去尋找、准備更合適的「大型會議室」了。

結果,「議立嗣皇帝」一會,真正開的「氣悶無比」——不是形飾之辭,不僅僅指會議的凝重氛圍。

彼時,天時雖熱,但為保密關防,門窗不能不緊閉;屋內逼仄,與會人數眾多,空氣混濁,若不是恭王福晉「闖宮」打岔,大伙兒連風帶雨的透了口大氣,開到後來,有人因為缺氧出點兒什么狀況,都不稀奇。

「王大臣會議」的與會人數,又遠遠多過了「議立嗣皇帝」一會,軍機處是無論如何塞不下了。這種國家最高層級的會議,又不能像「鐵路大辯論」那樣,搬到宮外面去。找來找去,最後決定,「假座」內閣大堂。

「內閣大堂」,聽起來頗為氣魄,其實不過一個一進的小院子,僻處紫禁城東南一隅,第一次到內閣大堂的人,很難想象的到,這個小小的院子,居然就是有明一朝以及本朝前期的國家政治中樞。

不過,再怎么說,內閣大堂也比軍機處軒敞的多,勉強可以塞的下「王大臣會議」的與會者。另外,因為內閣大堂是一個獨門獨戶的院子,保密、關防都很方便,院門一關,即便窗戶打開,通風透氣,亦無泄密之虞。

如此一來,與會者就舒服多了。

內閣大堂的東、西廂房各三間,東廂房為漢票簽房,由北至南的三間,依次為中書繕寫真簽處、侍讀擬寫草簽處、收貯本章檔案處;西廂房則為蒙古堂。這些地方,都提前打了招呼,是日上午,不必入直。

參加「王大臣會議」的,除了大行皇帝龍馭上賓那天,參與「議立嗣皇帝」的近支親貴、遠支親王、軍機大臣之外,在京的大學士和各部正堂、左都御史等一品大員,亦「奉旨」與會。

這其中,包括了「署理外務部尚書」錢鼎銘。

載治、載漪,這兩位已被排除在嗣皇帝候選人之外的「近支親貴」,亦在其列。「嗣皇帝」雖然已經沒有你們的份兒了,但是,做「人肉布景板」的權利和義務,兩位貝勒爺還是有滴。

除此之外,就是奉「特旨」與會的寶廷和吳可讀了。

今天與會的親貴重臣,大多數都是第一次同吳可讀謀面。因為「吳大嫖」名聲在外,大伙兒都在想,不曉得吳柳堂是一個如何風流倜儻的人物?見了面,才發現這是一個干癟瘦小的老頭子,彼此招呼的時候,話也極少,不吭不哈的,同想象中那個詩酒放誕的形象,相差太遠了,不由都暗自嘀咕。

寶廷則剛剛好相反。

現在正值「國喪」,大伙兒都在「服喪」,沒有朝珠、補褂、頂戴——大員們沒有紅頂子,王公沒有寶石頂,一眼看去,慘白一片,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形容不佳如醇王者,就既顯不出「神氣」,也看不見「貴氣」了,那個模樣,同市井闤闠走卒販夫,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寶廷卻是年紀既輕,形容又好,長身頎立,神采飛揚,一身縞素,非但沒有壓下他的風采,反而襯的他玉樹臨風,在一堆心事重重、臉色晦暗的人中,愈發顯得矯矯不群,的的確確,是一副「林下名士」的派頭。

好了,人到齊了,正式開議。

第一個說話的,不是關卓凡,是文祥:

「各位手上,有四份折子的抄件,一份是醇郡王的,另外三分,分別是寶竹坡、鮑雨亭、吳柳堂的,欽奉懿旨,這四份折子,一並在今兒的會議上討論,各位有什么偉言儻論,就請直抒吧。」

文祥面無表情,聲音也干巴巴的,沒有一絲兒感情色彩。

「王大臣會議」,原已派了關卓凡主持其事,不過,昨兒個,懿旨傳了下來,「加派協辦大學士、軍機處行走、外務部會辦大臣、工部尚書文祥,協同軒親王,主持王大臣會議。」

文祥大出意外,對關卓凡說,自己的身份,實在不適合主持「王大臣會議」。但關卓凡說,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上頭」的意思,博川,你就勉為其難吧。

文祥心知,這一定是關卓凡的意思,何以如此,原因大約也猜得出來。既然在他這兒講不通,就只好遞牌子請見,向母後皇太後面辭。

母後皇太後是這么說的:「文祥,你是文宗皇帝的老人兒,是真正的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我就和你掏掏心窩子,說幾句……梯己話吧。」

「文宗皇帝的老人兒」也罷了,「真正的自己人」的說法,從未出諸「上頭」的口中,「掏掏心窩子」、「梯己話」神馬的,就更加不必說了,文祥受寵若驚,趕忙磕下頭去:「臣惶恐!母後皇太後褒獎信任,臣感激涕零!」

慈安嘆了口氣,說道:「嗣皇帝這個事兒,爭來爭去的,說到底,是愛新覺羅家自個兒鬧家務——既然是鬧家務,又哪有什么誰對誰錯可言?這個話,不能夠對外邊兒的人說,可是,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呢?」

「不能夠對外邊兒的人說」,卻對你說了,這是因為,你是「真正的自己人」——文祥明白母後皇太後的言下之意,但他不敢置一辭,只能再次磕頭。

母後皇太後並不需要他明確贊同「鬧家務」一說,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既然無所謂誰對誰錯,那么,這個會議的主持,大約就是個調解、說和的意思——既然是調解、說和,自然就不能由……『家里的人』來做,不然,嗯,既在局中,各有立場,何以服眾?」

母後皇太後這番話,一個「既然」接著一個「既然」,絲絲入扣,順理成章,極有道理的樣子,文祥心中暗道:這番話,背後必定有高人指點啊——什么「既在局中,各有立場,何以服眾」,也不是母後皇太後平日里說話的口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