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祿一怔,「啊?是,是……」
「你說的事兒,就是這個事兒?」
榮祿額上,微微見汗,「是……」
「還有什么嗎?」
關卓凡的聲音,依舊非常平靜。
「呃,還有,還有,呃,醇郡王還說,文宗章皇帝生前,留下了一道遺詔……」
「遺詔?」關卓凡笑了一笑,「不會也是關於『關逆』的吧?我那個時候,不過一個五品的馬隊佐領,難道有這么大的面子?」
「啊,不是,不是,遺詔是給皇後的!呃,就是母後皇太後……內容,是關於聖母皇太後的……」
這一次,關卓凡接上了他的話頭:「嗯,都說了些什么呢?」
榮祿小心翼翼的把那道「遺詔」背了一遍。
這一次,他沒有忘記「欽此」二字。
「遺詔」念完了,關卓凡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榮祿手足無措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先不說「密詔」和「遺詔」的真偽,看關卓凡的反應,再決定下一步怎么走。
如果關卓凡驚慌失措,那是最好的,他這個告密者的分量,重中之重,甚至可以借機要挾——總之,可以將自己賣個最好的價錢。
如果關卓凡不是驚慌,而是震怒,也不錯,他可以替關卓凡分析密詔、遺詔之真偽,為其出謀劃策,這樣,自己也能夠賣個好價錢。
如果關卓凡強自鎮定——只能是「強自了」,不可能真的無動於衷——那么,至少也會對自己的通風報信,表示感激,自己的價錢,也不會太差。
可是,軒親王由始至終,臉上平靜如水,只是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沒有任何緊張、驚慌、憤怒的意思,也沒有對自己這番驚天動地的說話,做出任何明確的表示,這——
關卓凡不說話,榮祿不能不說話,不然,場面就太尷尬了。
「呃,醇郡王說,」榮祿的呼吸,開始有些不大勻稱了,「呃,三日之後,神機營……大會王府井校場,到時候,這個,呃,這個——」
「嗯,這個,自然是奉詔『捕拿關逆』了?」
「呃,是……」
關卓凡一笑,悠然說道,「文宗章皇帝的遺詔,只有在聖母皇太後不『安分守己』的情形下,才會發生作用,是吧?」
「呃,是的……」
「現在,」關卓凡說道,「聖母皇太後自己個兒把自己個兒關了起來,為文宗章皇帝靜心祈福,這個,嘿嘿,再『安分守己』不過啦!文宗章皇帝若地下有知,亦會十分欣慰的,所以,這道遺詔,暫時是不會發生作用的——嗯,可以暫時置而不論……」
頓了頓,「至於母後皇太後的密詔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有什么可說的?」
說罷,站起身來。
榮祿不曉得他要做什么,趕緊也站了起來。
「唉,」關卓凡嘆了口氣,「也不必等到三日之後了,還要勞煩醇郡王舉兵什么的,多麻煩?仲華,密詔中,也有你的名字——你也是承旨之人!既然,你已經到我這兒了,這就請動手罷!我束手待擒。」
榮祿的腦子,「轟」的一下,他不及細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不,不,不是的,不是的……」
頓了一頓,脫口而出,「王爺,『密詔』是假的!」
「假的?」關卓凡皺眉說道,「怎么會呢?母後皇太後可是當著醇郡王福晉的面兒,咬破手指,書此『血詔』啊!」
猶如晴空中打了一個焦雷,榮祿目瞪口呆。
「血詔」二字,自己可是沒有說過——自己說的是「密詔」;母後皇太後「書此血詔」的細節,什么「當著醇郡王福晉的面兒,咬破手指」雲雲,自己更加沒有說過,軒親王怎么會曉得——
關卓凡的顏色,已經變過了,一絲獰笑掛上了嘴角,「榮仲華,你這趟過來,是想對我市恩呢,還是想要挾我些什么呢?」
榮祿魂飛魄散,磕下頭去:「卑職怎么敢?卑職怎么敢?」
關卓凡一聲冷笑:「不敢?你已經在做了!——吐半句,吞半句,居心何在?」
「卑職不敢!卑職……都是要說的,都是要說的!卑職……荒唐,卑職荒唐!卑職********,都是為了王爺……」
頓了頓,艱澀的說道,「只是王爺虎威,卑職不敢滔滔不絕,自顧自說個不停……」
關卓凡「哼」了一聲:「果然如此?」
「千真萬確!卑職若有半句虛言,天殛之!天殛之!」
「也罷了……你先起來!」
榮祿渾身發軟,勉強站起身來,腿還在打著抖。
就在這片刻之間,他發現,自己已經汗流浹背了。
「別這么膿包勢嘛!——你到底也算將門出身!」
「是,是!」
榮祿的腦子,兀自嗡嗡的:軒親王怎么會……
「你大約在想,有些事兒,我是怎么曉得的?」
「啊?不敢,不敢……」
「我請你見一個人。」
微微一頓,「出來罷!」
關卓凡話音剛落,屏風後轉出一個人來,「呵呵」大笑,「仲華,你的動作算快了,可是,還是沒有我快!」
榮祿瞠目結舌。
這個人,是文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