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八章 宏圖(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126 字 2022-11-11

另,家產發回。

朝野上下,再一次轟動了,人們的意外和激動溢於言表,都說,這真是「如天之仁」!

拿前惇親王奕誴做個對比:

論所作所為,奕譞——已經「革去一切爵職」,不能再稱「醇郡王」、「醇王」、「醇邸」,甚至,連「醇七」都不能叫了——其罪十倍於奕誴,奕誴是黜出玉牒,成了一個平頭老百姓,奕譞呢,只是「革去一切爵職」,就是說,他還在玉牒,還保留了宗室的身份。

奕誴是真正的「圈禁」,只不過圈禁的地點,不在宗人府,而是在燒酒胡同的原惇親王府——朝廷在其中一角,隔出來很小的一個院子,圍以高牆,作為他的監所。

奕誴的家產,大半都被抄沒,包括燒酒胡同的府邸——他的妻兒,不能再居住其中;留給他們的,只是家產的一小部分,以為生計之必需。

奕譞雖然「跬步不許出府門」,卻沒有「圈禁」的說法,太平湖畔的原醇郡王府,還是他自己的。

還有,「家產發還」,朝廷一個子兒也沒有拿他的!

事實上,睿王、曹毓瑛帶隊「查看家產」,本就沒有將那些「家產」搬走「入庫」,不過是登記造冊、貼上封條——統統原地未動。所謂「發還家產」,派兩個人過去,將這些封條撕了下來,就可以了。

上諭之中,甚至連「不許會客」、「不許交接外臣」的話都沒有。

總括言之,奕譞頂多算是「軟禁」,且是「軟禁」在自己的家里,他依舊可以關起門來,做他的「七爺」。

還有,大伙兒都留意到,上諭中,關於奕譞的行為,幾乎照搬恭王代他上遞的那個折子,什么「鬼魅上身」,「如顛似痴」,最終「喪心病狂」;什么「日夜痛悔」,「徹骨掏髓」,「剜心裂肺」,「淚盡泣血」;什么「痛定思痛,靈台明澈,盡曉昨日之非是矣」!

不過,「勸進」榮安公主的那一部分,上諭之中,並未提及。

大伙兒都明白,「上頭」當然不至於找不到人另撰一篇辭意俱佳的諭旨,之所以要做這個「文抄公」,是要清楚表明,「上頭」接受了恭六兩兄弟的說辭,「下台階」了。

「矯詔造逆」四字,由始至終,未在上諭中出現。

不過,也有極少數心思深刻的人,不無懷疑:「上頭」做這個「文抄公」,會不會有這樣的一層考量——萬一,將來彼此又有什么地方不對付了,這就是一支「我當初受了你的蒙蔽」的伏筆?

杞人憂天者,只是極個別的,絕大多數人,都覺得,這真是一道地地道道的「恩詔」!之前,一系列驚心動魄的大波瀾帶來的煞氣甚至殺氣,都被沖淡了許多,朝野上下,一時之間,頌聖之聲盈耳,祥和之氣大盛。

就在當天,鍾郡王奕詒、孚郡王奕譓「步武」他們的六哥,先後上折,「瀝陳愚衷」,吁請立榮安公主為帝。

次日,睿親王仁壽、科爾沁親王伯彥訥謨詁、庄親王奕仁三位親王,分別上折「勸進」,請「榮安固倫長公主」,「早正大寶,以副天下臣民之望」。

閘門打開了。

接著,貝勒載治、鎮國公載詳、貝勒載漪,先後上折「勸進」。

載治是隱志郡王的嗣子,宣宗一系;載詳是老惠親王的世子,仁宗一系;載漪是端王的嗣子,仁宗一系。

這三位,之前穆宗升遐、軍機處會議的時候,都露過臉的,都屬於睿王說的「只好劃到仁宗一系,不能再往上走了」的范疇,是「近支」中的「近支」,距帝系的距離,都較睿王、伯王、庄王為近。

不過,他們的身份,比不得鍾王和孚王兩兄弟,睿、伯、庄三王,無意排在他們之後,於是,這三個「載」字輩的「勸進」的動作,就慢了半拍。

接著,肅親王華豐、怡親王載敦、鄭親王承志、禮親王世鐸、豫親王本格,上折「勸進」。

至此,各旗旗主親王,都表了態了。

勸進的風潮,並沒有就此打住。

奏折依舊雪片般飛來,最終,幾乎所有有爵銜的宗室,即不入八分輔國公以上的,都「上表勸進」了。

不管是不是出於自己的本心,一個個,都唯恐落於人後。

閑散宗室沒有專折言事的權力,想「勸進」的,就找門子,托親王、郡王、貝勒、貝子們「代奏」。

宗室之外的朝臣,倒是十分「安靜」。

並非沒有人願意「勸進」——剛好相反,許多人看著宗室們「紛紛勸進」,心里癢的像跑著十幾只小耗子,有的人,艷羨的眼睛都紅了。

可是,「上頭」已經輾轉遞下話來:這是「天子之家」的事情,不姓愛新覺羅的,就不要湊熱鬧了。

這個話,暗含著的邏輯是:有資格「勸進」,就有資格「反對」;我不想你有「反對」的資格,也就不給你「勸進」的資格。

這個話,是文祥、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幾位軍機大臣傳出來的,應該確實是「上頭」的意思。

至此,即便眼神最不好的人,也看出來了:大局已定。

*

*

這兩天,軒親王府的人,一個個喜氣洋洋的,人們私下底都說,眼瞅著咱們「南邊兒」的那位福晉,就要做皇帝了!眼瞅著咱們王爺,就是「皇夫」了!到時候,「皇夫」二字後頭,不加個「攝政王」,也得加個「議政王」、「輔政王」什么的吧!

榮安公主府在理藩院胡同,敦柔公主府在小蘇州胡同,理藩院胡同在南,小蘇州胡同在北,因此,軒親王府里的人,私下底,習慣稱榮安公主為「南邊兒」,敦柔公主為「北邊兒」。

這個,嘿嘿,和「東邊兒」、「西邊兒」什么的,異曲同工啊。

不過,同盈府的喜氣不大合拍的是,這兩天,軒親王卻似乎有些沉默。

這可有點兒奇怪。

外頭的局面,拿王爺說過的一句話,那可是「不是小好,是大好」——「一片大好」啊!

怎么,王爺卻好像……反倒上了心事?

下人們的觀察,大致是准確的。

按理,關卓凡費了無數心力,最終拿到了這樣一個結果,應該舉手加額、舉杯慶祝才對,可是,他的心,卻放不下來。

他的宏圖之中,在非常關鍵的位置上,還少著一塊拼圖,沒有這塊拼圖,這副宏圖,就算不得完美,就會留下嚴重的隱憂。

他能夠拿到這一塊拼圖嗎?

實話實說,關卓凡並沒有百分百的信心。

有一個事兒,他一直在本能的回避著,現在,終於避無可避了。

他抬起頭,望向東南方向。

那是天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