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朝的時候,乾清宮失火,延燒昭仁殿,這些『天祿琳琅』,被一火焚之……」
「哎喲,真可惜!」皇帝失聲說道,「那怎么辦?」
關卓凡笑了笑,「仁宗皇帝命重輯《天祿琳琅續編》,收藏的書目,比《天祿琳琅前編》,倒還要多了二百多部。」
「啊,那就好……」
「這兩處所在,」關卓凡說道,「都算是有特別用途的,遽然改做他途,不大合適。」
「嗯,」皇帝說道,「你如果搬了進去,就得先把里邊兒的藏書,都搬了出來,另尋妥善地方安置,確實有些……折騰了。」
「是。」
頓了頓,關卓凡繼續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弘德殿、昭仁殿兩處,確實最為『方便』——」
說到這兒,笑了一笑,「我說的『方便』,不是那個『意思』。」
皇帝臉上一紅,輕輕的啐了一口,沒搭他的話頭。
「只是現在還不大『方便』——以後再說吧。」
「嗯。」
過了一會兒,皇帝嘆了口氣,「我在宮里住了十幾年,弘德殿和昭仁殿的來龍去脈,都不曉得,你怎么……就能曉得這么多的事情呢?」
我當然曉得——我天天捧著張紫禁城的輿圖,鑽頭覓縫,看看哪里有機可乘,嘿,您說,我還有什么不曉得的?
關卓凡沒有直接回答妻子的感嘆,微微一笑,說道:「別說弘德殿和昭仁殿了,就是永和宮的『來龍去脈』,你也未必曉得吧!」
皇帝仔細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兒,嬌笑道:「還真是——哎,有個什么都曉得的老公……真好!」
說著,身子又挪動了一下,向關卓凡靠了一靠。
「海棠春塢」內,春意盎然,蜜意濃情。
不過,這也不合適,那也不合適,皇帝有點兒發愁了,「那……你到底住哪兒好呢?」
「我想……南三所吧。」
啊?
皇帝愕然,「南三所?」
「是。」
「南三所……不是做了軒軍的軍營了么?」
「是,」關卓凡笑了笑,「我去跟大頭兵們擠一擠吧。」
這個方案,大出皇帝的意料,「那……那也太憋屈你了呀!」
「倒也不至於『憋屈』,」關卓凡說道,「南三所雖然不比弘德殿、昭仁殿,不過,到底也是皇子的居所;我呢,也不會真和士兵們擠在一間屋子里。」
頓了頓,「南三所分東所、中所、西所,每一所,都是一個三進的院子,算一算,一共有九進院子,我如果住南三所,自然是單獨占一進院子——你放心,『憋屈』不著我的。」
「啊,是這樣……」
皇帝對南三所,並沒有什么明確的概念,南三所位處外朝,她是從來沒有去過的。不過,丈夫說的也對,南三所既然是「青宮」,是皇子的居所,起居上應該差不到哪里去,於是,略略的放下心來。
「你如果住南三所,不論哪一所,可都得挑最里邊兒的那一進。」
「那是,」關卓凡笑道,「不然,大頭兵們見天兒的在院子里穿來穿去,我也受不了。」
「嗯。」
一時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輕聲說道:「我再提一提你——敦妹妹的事兒,你可別忘了。」
「呃……好。」
唉,議過了皇夫的禮儀,還得議……皇夫福晉的禮儀。
皇夫福晉——好奇怪的名稱。
現在,「皇夫福晉」,只剩下一位了。
懷里的這一位是「正妻」,小蘇州胡同的那一位也是「正妻」,可是,兩位「正妻」,大大不同了。
這個……唉。
「還有,」皇帝說道,「明兒個你到敦妹妹那兒去吧。」
關卓凡微微一怔,笑道:「怎么,趕我走了?」
皇帝的纖指,在丈夫心口輕輕一點,微笑說道:「是,趕你走了!」
過了片刻,柔聲說道:「你曉得我的意思的。」
「嗯。」
「到了小蘇州胡同,好好兒的……替我說幾句話,好么?」
「嗯。」
「其實,」皇帝幽幽的說道,「有些話,我倒寧願自己親口對她說,可是……」
可是,如今彼此身份不同,以前能說的話,現在沒法子說了。
「你就放心吧,」關卓凡溫言說道,「她是個明白事理的,一定想的通的。」
頓了一頓,語氣中又帶出了嬉笑的意味:「再說,你老公的口才,你還信不過?」
丈夫似乎確實是無所不能的,可是,皇帝並不能真的放心,有些事兒,女兒家的心事兒,就算把佛祖菩薩搬過來,也不見得……就一定管用吧?
能說的話,都說了,再說,就不合適了。
皇帝把臉深深的埋在丈夫的懷里,心里默默的祈禱,盼著一切一切,最終……都會天遂人願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