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幾世糾葛,因果難了(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319 字 2022-11-11

「嗯,看來,嗣德王確實要頭痛了。」

有一句話,曹毓瑛沒有說出來:俺們可也有些頭痛呢。

「越南的事情,之所以難辦,」唐景崧說道,「是洋務和教務,全然絞在了一起——這也罷了,最要命的是,洋務和教務,又和統嗣之爭絞在了一起,這三樣東西,彼此糾葛,就是大羅神仙,也分不開來——越南的多少事情,都壞在了這上頭!」

「拿我們的眼光看嗣德王,大約會覺得他冥頑不靈——一敗再敗,整個南圻都丟掉了,還不改弦更張,奮發圖強?其實,照我看,這位嗣德王,未必不想富國強兵,也未必不曉得越南原先一套已經不靈光了,欲富國強兵,只有師夷長技,可是,左右為難!」

「他如果學咱們,辦洋務,放泰西的文明器物進越南,那么,法人的勢力,一定更加囂張——這也罷了,關鍵是,越南辦洋務,最得意、最如魚得水的,只怕還不是法人,而是親法、信教的那班宗室!」

「那班人,包括英睿太子一系在內,可都在盯著他身下的那張寶座呢!不辦洋務,國家雖然積弱,至少他還坐得住國王的位子;辦了洋務,一個不小心,莫說國王的位子了,只怕首領亦不得保,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也不稀奇!」

精辟!

好幾位聽眾,眼中都放出光來。

「仔細想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兒!」郭嵩燾說道,「明命王是如何對待應和公母子的?嗣德王自己又是如何對待安豐郡王的?想到有朝一日,易地而處,焉得不心驚?」

「筠翁所言極是!」唐景崧說道,「其實,就是安豐郡王一案,也是因果未了,後頭還有天大的風波呢!」

「就是去年的事兒——」

微微一頓,「嗣德王役使軍士,為他在順化起陵寢,工程浩大,工期緊張,士卒極度勞累,怨聲載道。一班將領和朝臣,趁機煽動士卒造反,他們擁立故安豐郡王之子丁導為主——因為謀反,安豐郡王的子孫,都削去國姓,改姓丁氏,這個丁導,原來的名子,叫做阮福膺導。」

「叛軍攻入皇城,欲弒嗣德王,幸好掌衛胡威及時關上宮門,叛軍不得其門而入,終被擊潰。」

「這件大案,牽連極廣,其中,因之喪命的宗室,不止一人。丁導不必說了,全家皆被繯首處死;另外,叛軍之所以能夠攻入皇城,是因為右軍尊室菊的接應,事敗後,尊室菊自殺——他也是宗室。」

頓了一頓,唐景崧繼續說道,「這個案子,我算是親歷了。當時,整座順化城,亂成了一鍋粥,許多亂兵——有叛軍,也有官軍,在城里放起火來,燒殺淫掠,無所不為。我在宅子里,看得見遠處的火光和濃煙,聽得見街上的怒罵和哭喊。」

說到這兒,笑了一笑,「當時想著,如果亂兵破門而入,不曉得我這個『天朝上臣』的招牌,還管不管用?還好,始終沒有人來打門,看來,這塊招牌,還是管用的。」

唐景崧說的十分輕松,是一種半玩笑的口氣,可是,眾人想象著彼時驚心動魄的情形,卻都笑不出來。

過了片刻,許庚身略帶好奇的問道,「尊室菊——宗室?」

唐景崧曉得他要問什么,點了點頭,說道:「是,不過,他是『遠支』。」

微微一頓,「其實,『尊室』即『宗室』——這是明命王弄出來的花樣,他將嘉隆王一系,定為『近支』;嘉隆王一系之外,定為『遠支』,遠支宗室,全部改姓『尊室』。」

「這個……」文祥笑了一笑,「較之本朝的『宗室』、『覺羅』之分,倒是頗為相像啊。」

「是,」唐景崧說道,「大約……明命王就是學本朝的。」

頓了一頓,嘆了口氣,說道,「我覺得,明命王這個人,別看他改易先王成法,厲禁洋教,其實……並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般死板,真正的好東西,咱們的就不說了——即便是洋人的,只要好,他其實還是很願意學的。」

「譬如,他曾經下令開設『水火記濟車廠』,制造蒸汽機車;又命禁錮在順化皇城里的法國傳教士,翻譯法國書籍。還有,他請了一個法國的醫生,為王子、王女們『種痘』。」

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