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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東交民巷,法國駐華公使館。
拆開電報,得知「中國皇帝特使」不但已經到了順化,而且還帶去了一支由十五條大小艦只、三千三百名士兵組成的龐大「護衛」隊伍時,署理公使臉上之表情,直非一旁的一等秘書可用語言描述者——
別的不說,克萊芒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人的眼睛,居然可以瞪的這么大?
博羅內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的震驚程度,超過了嗣德王、張庭桂、阮知方、何佐臣、胡威、楊義、拉格朗迪埃爾、本沙明、阮景祥、巴斯蒂安……一切相關此事之人等。
簡直到了一個……嗯,「懷疑人生」的高度啦。
因為,博羅內一直都以為——直到拆開電報——「中國皇帝特使」唐景崧還呆在廣州呢。
一得知中國政府發布了斥責越南、派遣特使的詔書後,法國駐華公使館就盯上了唐景崧:唐某人領旨、「陛辭」、出京,之後,一行十余人,先到了天津,在天津上了輪船招商局的客船,目的地——廣州。
駐華公使館在天津是有人的,親眼看著專程從保定趕到天津的直隸總督曾國藩,率領一眾直隸、天津地方官員,在大沽口碼頭為欽差送行,親眼看著唐欽差和他的十個隨從登上了輪船招商局的「朝霞號」。
博羅內打給拉格朗迪埃爾的電報中,說中國皇帝特使「一行十余人」、「乘坐商船」——都是事實,至少,在唐某人到達廣州之前,是事實。
既然乘坐的是商船,目的地又是廣州,博羅內就很合乎邏輯的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唐景崧一行,要在廣州換乘法國船公司的「丹楓白露號」,前往越南。
彼時,中、越之間,只有一條商業航線——始發港廣州,到達港西貢,中途停靠土倫——沱灢,由法國船公司專營。
「中國皇帝特使」自然不會到西貢去,一定是在土倫下船,然後掉頭走陸路北上,最終抵達順化。
於是,博羅內打電報給廣州的船公司,訓令他們密切關注「中國皇帝特使」的一舉一動,隨時向北京的駐華公使館報告。
一切安排妥當,博羅內又是得意,又是鄙視。
得意和鄙視的,其實是同一件事——你們中國不是越南的什么「宗主國」嗎?怎么,派特使去越南「查問一切」,卻不能不乘坐我們法國的船?——你們不是要在越南跟俺們掰手腕嗎?
哈哈哈!太諷刺了吧?
就這么點兒能耐,還想跟法蘭西帝國一較短長?
做夢吧!
博羅內對自己離間越南和中國的計劃,信心大增。
他甚至還設想過,廣州到沱灢,中國皇帝特使坐的是法國的船;到達沱灢之後,當地有法國的駐軍,是法國的勢力范圍,既如此,要不要玩點兒什么花樣,叫這個「中國皇帝特使」……嘿嘿!
後來一想,算了,操作的不好,漏出了馬腳,必然引起重大的外交糾紛,影響法國的國際形象,既沒有滴水不漏的把握,就不必行得不償失之險了。
再者說了,不放特使大人去順化罵越南君臣「顢頇糊塗」,中、越兩國,怎么吵成一團呢?中、越兩國不吵成一團,俺又怎么上下其手呢?
嘿嘿!
圍觀吵架,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嘛。
好吧,就先放你們一馬。
不過,署理公使閣下的腦洞,並沒有就此關閉——
在船上和沱灢下手,法國難免嫌疑,可是,到了順化之後呢?
如果中國皇帝特使在越南首都出了什么狀況——
嘿嘿,這個賬,就怎么都算不到俺們法蘭西的頭上了吧?
要算,就得算到越南人的頭上了吧?
到時候,越南人水洗不清,欲不同中國反目亦不可得了!
哈哈哈!
對,就這么辦!
不過,順化不比沱灢,更不比西貢,如何下手,可得好好兒的籌劃、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