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噼里啪啦,法國佬打的算盤,聽起來很響啊(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385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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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拉格朗迪埃爾沉吟了一下,「我們要做的,不是要不要『節外生枝』,而是……促使巴黎下定『節外生枝』的決心?」

「是啊!」穆勒說道,「給巴黎一個充足的『節外生枝』的理由!——這個理由,必須充足到可以叫勒伯夫之流閉上他們的大嘴巴!」

「你覺得,」拉格朗迪埃爾說道,「如果我們把『春紅樓事件』匯報上去,這個『節外生枝』的理由,夠充分了嗎?」

「『春紅樓事件』?總督閣下,咱們還是稱之為『榮盛商行事件』吧!」

拉格朗迪埃爾一怔,隨即微微一笑,「好吧,就叫『榮盛商行事件』吧!」

穆勒來回踱了幾步,站定了,搖了搖頭,說道:「這個理由,恐怕……還不夠充分。」

「我想也是,」拉格朗迪埃爾說道,「畢竟,沒出人命,事件的性質,只好算是兩國軍人打架斗毆——其實,中國軍人在春紅樓毆打法國軍人,和之前的法國軍人在榮盛商行毆打中國軍人,性質並沒有什么本質區別。」

「不過,」穆勒皺了皺眉,「春紅樓的這場架,咱們的人,都是赤條條的,這個,讓我來想一想,是否可將之上升到對法國軍隊乃至對法蘭西帝國的侮辱的層面呢……」

拉格朗迪埃爾一笑,「將軍,果然可將之上升到對法國軍隊乃至對法蘭西帝國的侮辱的層面,性質自然不一樣,可是,你別忘了,斗毆發生之前,咱們的人,就是光著身子的,他們的衣服,不是中國人剝下來的——在妓女的床上,又是越南的這種鬼天氣,我想,沒有哪個男人會穿著衣服的。」

穆勒不滿的看了拉格朗迪埃爾一眼,心里說:我不曉得啊?用你來說?我的意思是——這個法國軍人的衣服,咱們可以說成是被中國軍人剝下來的嘛!

不過,他並沒有反駁拉格朗迪埃爾。

這個假,並不好做,事情發生的時候,妓院里外的人,多了去了,三言兩語,就能問出真像來。

如果巴黎那邊兒本來就想找中國人的麻煩,還好辦些,睜著眼睛說瞎話,上頭、下頭,彼此還可以「默喻」,可是,目下的情形,正好相反——呶,印度那邊兒,還要派人過來「考察」呢!

見穆勒沒說話,拉格朗迪埃爾說道:「我想,我們倒是可以『亞羅號戰爭』為鑒——『亞羅號戰爭』是怎么打起來的?咱們這邊兒,是因為馬賴神父被中國政府非法殺害;英國人那邊兒,是因為中國士兵違反條約,登上『亞羅號』抓捕人犯,並侮辱了英國國旗——」

道光二十四年,即一八四四年簽署的《中法黃埔條約》,只允許法國在中國的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等五個通商口岸設立天主教堂,馬賴私入廣西內地傳教,違反了條約,照該條約第二十三款,「佛蘭西無論何人,如有犯此例禁,或越界,或遠入內地,聽憑中國官查拿」——中國政府逮捕馬賴本身,是沒有什么可爭議的。

問題是,同樣是第二十三款,「佛蘭西人」被捕之後,「但應解送近口佛蘭西領事官收管;中國官民均不得毆打、傷害、虐待所獲佛蘭西人,以傷兩國和好」,可是,中國政府不但「毆打、傷害、虐待」了馬賴——有一種說法,馬賴是瘐斃獄中的——還砍了馬賴的頭,這就是拉格朗迪埃爾之「馬賴神父被中國政府非法殺害」之謂了。

至於中國士兵登上「亞羅號」抓捕人犯,是否「違反條約」,卻是有爭議的。

道光二十三年,即一八四三年中英簽訂的《虎門條約》,有這么一段:

「倘有不法華民,因犯法逃在香港,或潛住英國官船、貨船避匿者,一經英官查出,即應交與華官按法處治;倘華官或探聞在先,或查出形跡可疑,而英官尚未查出,則華官當為照會英官,以便訪查嚴拿,若已經罪人供認,或查有證據知其人實系犯罪逃匿者,英官必即交出,斷無異言。」

就是說,不論什么情形下,「華官」都不能登上英國船查拿人犯。

「亞羅號」船主是香港人,船員是內地人,但在香港注冊,掛英國國旗,理論上,就算是英國船,不過,中國士兵登船抓人的時候,其注冊已經過期——問題是,彼時,中方並不曉得這個情況。

中國士兵登船抓人,還不是英方最在意的,英方最在意的是,混亂之中,英國國旗被中國士兵扯了下來——英方認為,這是對英國的嚴重侮辱,中方既不能滿足道歉、放人的要求,便終於引發了英法稱之為「亞羅號戰爭」的第二次鴉片戰爭。

「由此可見,」拉格朗迪埃爾繼續說道,「發動戰爭的理由——正當的理由,第一,殺害人命——還得是政府行為;第二,所謂的『侮辱和損害』,必須是針對國家層面的——嗯,這一層,你說的倒是對的。」

「你說的倒是對的」的另一層意思,其實剛好倒了過來——「你說的其實不對」,「春紅樓事件」中,法國軍人光身子的問題,難以作為發動戰爭的藉口。

至於「殺害人命」雲雲,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的法國人,較之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日本人,到底更像個文明人一些,也更有底線一些,還想不出自己人殺自己人然後嫁禍中國政府這種下作法子的。

穆勒又開始踱步了。

過了一會兒,他停了下來,慢吞吞的說道:「也許,我們該換一個思路。」

「換一個思路?」

「若對中國有所行動,」穆勒說道,「必須先取得巴黎的授權;可是,如果我們只是對越南有所行動的話,則提前跟巴黎打個招呼都是不必要的——這本來就在我們的職權范圍之內嘛!」

拉格朗迪埃爾心中一動,「你是說——」

「打狗給主人看!」穆勒獰笑著說道,「中國人巴巴的跑到越南來,想來,無非是要宣示他對越南的宗主權什么的——那么,咱們就在他這個主人面前,狠狠的抽打越南的這條狗,看一看,他這個『宗主』,到底能不能庇護越南這個『藩屬』!」

「哦……」

「如果中國人對我們的行動不作出任何反應,」穆勒冷笑說道,「那么,中國人於越南人,便威信掃地,如此一來,他還怎么好意思做越南的『宗主』?他在越南,還怎么呆的下去?」

頓了頓,「如果中國人對我們的行動,有所反應,那么——嘿嘿,這個反應,不能僅限於外交抗議吧?不然,屁用也沒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拉格朗迪埃爾的眼睛亮了,「如果中國人對我們的行動,做出了……嗯,『激烈的反應』,那么,就不是『釁自我開』,而是『釁自彼開』了!巴黎那邊兒,就不能視若無睹了!」

「正是!」

穆勒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一晃,說道,「此其一也!還有其二——」

說著,伸出第二根手指頭,比出一個「v」字的手勢,又晃了一晃。

「其二?請教!」

「我們應該、也必須加快越南攻略的步伐!——在『沱灢事件』、『榮盛商行事件』的背景下,這是可以得到巴黎的理解的——別的不說,不如此,如何才能轉移我們的軍人們的憤怒?得給他們一個合適的發泄渠道嘛!」

「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