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做局,入彀(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619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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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伊克桑就陪著夫人,回了娘家。

當然,所謂「娘家」,也在四九城里頭。

岳母見到伊克桑,臉上的笑容,同早些時候女兒見到女婿時,幾乎一模一樣,都是那種努力討好、勉力維持、岌岌欲墜的笑容。

岳父見到伊克桑,可就笑不出來了,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本來一個氣度雍容的洵洵君子,眼睛都不曉得往哪里看,手腳都不曉得往哪里放了。

可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伊夫人母女自行回避,房間里,就留下岳父、女婿兩人了。

端善掙扎著開了口,「不佞之過,牽及賢婿,真正羞慚無地……」

這話聽著別扭——有岳父對女婿自稱「不佞」的么?

伊克桑打斷了端善的話,「這些都不必說了——咱們說事兒吧!」

「啊?好,好……」

「事兒」大致是這樣子的:

「我那個學生,姓李,名致遠,字復圓……」

本來,端善和這個李致遠,在安徽學政任上,並沒有多少往來,回京之後,更是從未通過音信,上個月,李致遠卻突然攜重禮登門拜訪老師,說自己會試不第,早已棄文就商,這一次到京里來,一是捐班,二是看一看有什么生意好做,大約是要久居長安了,今後,一切要請老師指點提攜。

端善想著,李致遠既打算「久居長安」,他是做生意的,自然要到處鑽營交結,鄉試的師生關系,雖然難比會試的師生關系,不過,到底也是一條現成的路子,如何不用?因此並不虞有他;加上李致遠送的幾件金石碑版,既雅致,又貴重,亦叫端善大生好感,師生二人,迅速的熱絡起來。

半個月前,李致遠對端善說,有一個同鄉,姓潘,名興邦,算是他生意上的合伙人,也到了北京,隨行的,除了夫人,還有一個侄女,乳名錦兒——潘某的兄弟走得早,錦兒自幼失怙,打小就跟著叔叔嬸子過日子。

李致遠說,這個女孩子秀外慧中,琴棋書畫,都有涉獵,除此之外,還有一人不能及之處——皮黃唱的極好!懂行的聽了,都翹大拇指,說她唱的那些戲,個中甘苦,非名家不能道,難得她一個玩票的女孩子,能有這份功力!

端善大奇:還有女人唱皮黃的?

李致遠笑道:其實,拿上海人的說法,這叫「髦兒戲」——上海十里洋場,開風氣之先,就連戲園子里,都有女人在唱戲了。

端善連連點頭:嗯,有意思,有意思!

李致遠說,他這個朋友,也很仰慕老師,很想屈老師的大駕,到他的蝸居,用一頓便飯,只不過潘某沒有進過學,身上只有捐班的功名,在老師面前,自慚形穢,也不曉得,老師能不能賞他這個面子?

哦,對了,我這個朋友說了,如果老師肯賞光的話,筵席之上,除了絲竹之外,也要請錦兒「下海」,曼歌一曲,為老師侑酒。

對於端善這種宦囊豐富的翰林來說,載酒看花,尋常之事,不過,「清吟小班」的紅姑娘,歌喉雖佳,唱的卻不是皮黃,八大胡同有一條算一條,就沒有一個女人唱皮黃的,聽了李致遠的話,早就心癢難耐,略一思襯,就答應了潘某的邀約。

到人家里吃飯,叫人家的女眷「侑酒」,自然是極唐突的事情,不過,端善隱隱覺得,這個「錦兒」,未必就是潘某的親侄女——就是,也是遠房的——反正,不管「錦兒」的真實身份是什么,十有八九,是潘某專門拿來交結朝臣巨賈之用的——人家是做生意的嘛!

別的不說,單單「錦兒」這個名字,就頗叫人浮想聯翩啊!

所以,「錦兒」不能算是真正的「女眷」,因此,載酒看花,亦不必有什么心理壓力。

一見了面,錦兒點漆流波,一門熱絡心思的端善,三魂之中,已是流去了兩魂了。

待錦兒正經「開嗓」,鶯聲嚦嚦,繞梁不絕,端善剩下的那一魂,也被繞沒了。

酒酣耳熱,李致遠說道:「老師有酒了,天色也晚了,此時回府,路上只怕不大安生,老潘,你看——」

潘興邦連聲說道,「是,是!端大人若不嫌寒舍簡陋,就請在此將就一晚,明兒一早,再傳轎回府吧!」

端善還在沉吟,李致遠即向潘興邦微微頷首,潘興邦高聲說道,「錦兒,來!伺候端大人安置!」

就這樣,錦兒和端善便「安置」到一個被窩里去了。

心滿意足、通體舒泰、迷迷糊糊之中,端善聽錦兒問道:「大人,你答應我的事兒,什么時候辦呀?」

端善微微一怔,「什么事兒呀?」

「就是休了家里的黃臉婆,娶我續弦呀!」

端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錦兒又說了一遍:「休了家里的黃臉婆,娶我續弦!」

端善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妻死再娶,謂之「續弦」,休妻再娶,只能叫做「繼室」,不過,端善自然無心糾纏這種細節,他「騰」一下坐起身來,厲聲說道:「你胡說什么?我什么時候說過這個話?」

錦兒也抬起了身子,「喲,大人真是貴人忘事!——就是方才呀!大人欲仙欲死的時候,我問大人來著,大人答應我了呀!」

「欲仙欲死」之時,說了些什么,昏天黑地的,端善已不記得了,但無論如何,我不可能說這個話!

我他媽又不是第一次碰女人的雛兒!

他掀開被子,「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你必是失心瘋了!」

一邊兒說著,一邊兒扯過衣裳,往身上套。

錦兒冷笑,「我是好人家的女兒!你以為是外頭的『姑娘』?——奸騙了我的身子,就想這么一走了之?做你的清秋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