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章 仁至義盡(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315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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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法國人補充米、肉、果、蔬以及日用品的時候,也遇到了和購煤相似的阻滯,較大的幾間商行,突然間都變「小」了,說辭和兩間煤行如出一轍:「小號品類不全,存貨有限,貴方所需物資,品類甚繁,數量甚多,小號實在無力滿足,還請另就高明。」

其中一間肉行,明明在後院養了十幾只肉牛,「哞哞」的叫聲,大堂里都是聽得見的——其情形,仿佛越南土倫的那間「榮盛商行」。

法艦隊的軍需官見肉行的伙計當面撒謊,且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不由氣結,譏諷道:「我不過只要兩條牛罷了,你那兒有十多條牛!——難道,這些牛,都叫人預定光了不成?」

是啊!是啊!正如軍爺所言——都叫人預定光了呀!

我倒。

還有一間商行,法國人剛剛說明了來意,掌櫃的就扳起了臉,打起了官腔,說道:「敝行的執照,白紙黑字,寫明向英吉利國、美利堅國和日本國的船只發賣米食、物件——僅此三國,並無第四國,貴方為法蘭西國船隊,定欲交易,請先向官府申告許可,小號不敢擅作主張。」

妙的是,這間商行,還真有這樣的一份「執照」。

事實上,這間商行,頗有年頭,算是基隆的「老字號」,其執照是在《天津條約》簽訂之前發給的,那個時候,淡水還未開港,作為「淡水附港」的雞籠,更加沒有開港,時迄於彼,雞籠人的記憶中,只有英國船、美國船、日本船到過雞籠,因此,執照上,就只寫了這三個國家的名字。

雞籠開港之後,執照上的文字雖未變易,但這個「經營范圍」,自然而然,擴大至所有抵埠洋船,英、美、日三國之外,其他國家船只,在該商行購買米食、物資,並不必「先向官府申告許可」。

可是,「白紙黑字」就是「白紙黑字」呀。

幸好,不比煤炭的壟斷性——兩間煤行之外,整個基隆,再沒有第三個買煤的去處了——米、肉、果、蔬和日用品,幾間大商行變著花樣不肯賣,小商行和小商販們,既沒有親耳聆聽王師爺傳達梁通判的訓諭的資格,「政治敏感度」也不是那么高,只要法國人肯買,他們自然就肯賣。

當然,說到「品類」和「存貨」,單獨一個小商家,就真的是「無力滿足」了,只好多方奔走,東拼西揍。

最後,采購清單上的物資,終於也都陸陸續續的搬回了船上,數量雖然勉敷所需,可是,品質上,就參差不齊,難以盡如人意了。

這已經叫人很不舒服了,最關鍵的是,采購過程中,到處吃閉門羹,積攢下來的一肚子腌臢氣,實在是難以下咽!

聽了胡大利的「解說」,梁小山「格格」一笑,「看來,法國人似乎還真有那么一丁點兒的小委屈啊!」

聽梁分府的口氣似有松動的意思,胡大利趕忙說道,「可不是?分府曉得的,法國人是最好面子的,多少年了,他們是第一次到基隆來,又是——呃,中、法兩國,目下又是這么一個局面!這個,在最敏感的時候,受到這樣的待承,自然是下不來台的!」

頓了頓,「因此,才會抓住隨員『受辱』一事,要基隆『認錯』、『懲戒』、『告示』——其實,不過借題發揮罷了!」

「那又如何?」梁小山說道,「他『借題發揮』,我就得拋個身子出去,心甘情願,給他『發』來『揮』去,直到他舒心暢意,覺得可以下台來了?」

「呃,也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梁小山「哼」了一聲,「不賣他們煤,不賣他們米食物資,那是商家自己的事兒!廳里可從沒有出過相關的禁令——這個事兒,還是廳里替他們說開的嘛!他該來謝謝我才對!現在倒好,倒轉過來,咬我一口!」

「呃……」

「廳里也不能因為這個就去『懲戒』商家啊!——人家一沒有囤積居奇,二沒有哄抬物價,三沒有假冒偽劣,憑什么『懲戒』人家?做生意嘛,講究的是你情我願,難道要強買強賣不成?」

「分府,」胡大利咳嗽了一聲,說道,「法國人要求『懲戒』的,不是商家,是……軍士。」

「哦,對!……他娘的,那就更加不可能了!」梁小山說道,「他那兩個『隨員』,明明就是來做探子的!老子沒將他倆抓了起來,已經算便宜他了!老子……」

「分府!」胡大利打斷了梁小山的話,「『探子』什么的,並沒有實在的證據,彼此心照就好,反復強調,非但於事無補,反會激化矛盾,終致……玉石俱焚啊!」

「嗒」一聲,梁小山虛握拳頭,拿指節在案幾上重重一敲,「玉石俱焚?嚇唬誰呀?老子是嚇大的?」

微微一頓,「哼!說來說去,不就是一個『打』字嘛!老子奉陪!」

胡大利一聲冷笑,「奉陪?不曉得拿什么『奉陪』?分府,不是我看輕基隆的軍力——難道,你就拿那幾門『大炮』去『奉陪』法國人的艦炮?」

「不錯!」梁小山瞪起了眼睛,「就拿那幾門『大炮』!」

「你!……」

「那幾門『大炮』,到底是鐵做的,還是木頭做的,我曉得,胡稅務司曉得,可是,法國人不曉得!」

說到這兒,梁小冰重重一聲冷笑,「嗯,不過,接下來就不好說了——瞧胡稅務司的模樣,大約是盤算著把我的這個底細,拿去說給法國人聽了?」

「分府說哪里話來?」胡大利連忙說道,「哪有此事?鄙人豈會有此……不義、不智之舉?」

「是啊!」梁小山說道,「不義!不智!嗯,貴、我兩國,正在合辦海軍;貴國的兩位公主,正在我京師做客,我皇上、皇太後、輔政王待為上賓!這種時候,若有基隆海關的稅務司,將基隆防務的底細,泄給了法國人,不曉得『上頭』會怎么想呢?」

胡大利愈發著忙,他曉得這個兵痞的背景,雖然不過一個六品通判,卻是有「通天」之能的,若他向「上頭」胡言亂語,告自己一記刁狀,而「上頭」也真以為自己「吃里扒外」,則這個基隆稅務司的位子,自己鐵定是坐不住了!

這個年頭,找一份像樣的工作不容易,可不能叫他信口開河,砸了自己的飯碗!

「分府莫得胡言!莫得胡言!」胡大利連聲說道,「我都說了——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分府不可紅口白牙,污人清白!」

「我怎么會說你的壞話呢?」梁小山皮笑肉不笑的,「咱們是朋友嘛!——除非,你不把我當朋友了!」

「呃……是,是,咱們是朋友,咱們當然是朋友!」

「是啊,朋友!嗯,既是朋友,就該像個朋友的樣子!就該做朋友該做的事兒!」

「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