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老天爺!我上輩子到底積了多大的德?(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658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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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好,好,好,」關卓凡自嘲的說道,「白白的自告奮勇了——那我就杵在這里『站軍姿』了!」

翠兒嬌笑,「這就對了!」

「其實呢,」慈麗皇太後微笑說道,「皇帝呆在這兒,也是裹亂,這樣吧,你們小兩口到外頭去走走吧,這兒有我和翠兒兩個照應著,盡夠了——外頭天兒好,園子更好,我們剛剛進來,還有些暈頭轉向的,王爺就替皇帝做個向導,四下隨意走一走吧!」

關卓凡曉得,這是女婿明天就要出遠門兒了,丈母娘刻意的替女兒和女婿創造獨處的機會呢!這番美意,倒是不能不領,於是含笑說道:「是,臣謹領皇太後的懿訓!」

說著,向皇帝伸出手去,「皇上,咱們別再這兒礙手礙腳了,這就出去吧?」

皇帝臉上微微一紅,略一遲疑,也就伸出手來,輕輕的握住了丈夫的手。

皇帝和皇夫不是沒有拉過手,不過,在慈麗皇太後面前手拉手,卻還是第一次,翠兒險些笑出聲來,趕緊拿手掩住了嘴,別過了身子。

慈麗皇太後秋水般的雙瞳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白玉般的面龐上,好像女兒一樣,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走出殿門,台階之下,一路延展,伸入湖中,就是一個小小的碼頭,高大的柳樹,茂密的枝葉,一直垂蔭至水面,彼時西陽方斜,清風拂過,水面上、柳梢上,無數碎金,不住躍動,晃的人眼睛都花了。

關卓凡和皇帝彼此相握的手,都不由微微的用了用力,一股無以言喻的喜悅平安,猶如眼前的一湖春水,慢慢的涌上了心頭。

在紫禁城里,一出乾清宮,皇帝、皇夫彼此牽手,就是一個很難想象的景像了;另外,在宮里,皇帝不論去哪兒,只要出了寢宮的門兒,必然就跟了一大堆的宮女、太監,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身後左右,無需任何宮女、太監隨侍,夫妻倆牽著手兒,陽光之中,樹蔭之下,亭閣之間,自行漫步。

這,就叫「幸福」了吧!

唉。

而且,非止皇帝、皇夫本人,別的人——慈麗皇太後以下,似乎都覺得,這件在紫禁城難以想象的事情,擺在這兒,卻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你們小兩口到外頭去走走」的建議,還是慈麗皇太後提出來的呢!

嗯,是不是這么回事兒:諧趣園這個「園中之園」,自成一統,沒有外來的打攪,沒有多余的眼睛覷著,園子里的人,或是親人,或是親信,只要不出園門,便身心自在,無拘無束,仿佛未出寢宮一般?

皇帝悠悠的嘆了口氣,「婉姨教過我一首詩——啊,不對,是詞——嗯,『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微微一頓,「你看,眼前的景致,同這個詞里寫的,多像!時節也是一樣的!——也是春天,也是這許多的柳樹!還有,碼頭那兒,也有條小船呢!」

關卓凡贊道,「還真是一模一樣呢!嗯,皇上現在出口成章了——真正是進益了!」

皇帝輕輕一笑,「你笑話我呢!不過,也不算『一模一樣』,時節對,時辰就不對了,現在是下午,不是『曉寒』,如果明兒早上來念這闕詞的話,大約更應景些——」

頓了頓,「可是,那個時候,你大約就在去天津的火車上啦。」

離愁隱約,關卓凡心中一動,正要說話,皇帝已繼續說了下去,「還有,這個園子里,似乎……沒有杏樹吧?」

「其實,時辰也是對的——」關卓凡微笑說道,「上闕不對,下闕就對了!皇上想一想這闕詞的下闕?」

皇帝微微一怔,隨即歡然說道,「還真是!嗯,『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這個時辰,就對上了!」

「還有,」關卓凡說道,「諧趣園里,雖然沒有杏樹,不過,有柿子樹——皇上請看,就雲樓前的那棵樹,就是柿子樹,勉強也可以稱作『紅杏』了!」

皇帝「撲哧」一笑,「柿子?好大的紅杏!」

頓了頓,「原來,你也曉得這闕詞的?——真好!」

「我是惡補——」關卓凡笑道,「詩詞上頭,我可在你的婉老師面前出過丑的,之後,就趕緊胡亂找了些唐詩宋詞來背,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看,居然也派上用場了!」

「你還有露怯的時候?」皇帝有些意外,「婉姨可沒跟我說過啊!她但凡提起你——哎,你是她最最佩服的一個人了——這個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叫她那樣的佩服了!我看,在她眼里,就是孔孟程朱,也不見得及得上你呢!」

呃……汗一個。

不過,「在她眼里,就是孔孟程朱,也不見得及得上你」,皇帝說的認認真真,沒有一絲兒取笑的意思。

關卓凡有些後悔跟皇帝提什么「我在你的婉老師面前出過丑」,可是,婉貴妃……真的如此這般的佩服我?

叫人有點兒暈乎乎的呀。

這個話題不宜再深入了,關卓凡轉換了話頭,「咱們到亭子里坐一坐吧!」

「好啊!」

三個亭子,「飲綠」、「知秋」、「知春」,都在湖的對面,涵遠堂在湖的北岸,坐北朝南,是諧趣園的正北位,「飲綠」和涵遠堂隔湖相對,大致算是正南,「知秋」相連於「飲綠」,不過正面是朝西的,「知春」就是西南了。

夫妻倆沿著湖岸,漫步而東,在載時堂前右折,走上了由東北而西南、橫斜水面的知魚橋。

這是一座漢白玉石橋,其盡頭,就是「飲綠」了。

「這座橋矮的有趣!」皇帝笑道,「不曉得到了夏天,這個湖會不會漲點兒水?如果漲了水的話,魚兒一用力,豈不是就可以跳到橋面上來了?——叫做『知魚』,倒是恰如其分呢!」

皇帝的想象,頗為有趣,關卓凡微笑說道,「『知魚』的名字,是有來歷的——這是打庄子與惠子的一段話里來的——」

頓了頓,「庄子、惠子游於濠梁之上,庄子曰:『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皇帝輕輕「啊」了一聲,「我曉得這兩句話——婉姨替我講過的。」

進了飲綠亭,亭中有石桌、石凳,皇帝卻突發奇想,指著圍欄,用撒嬌的口吻說道,「我要坐那兒!」

呃——

圍欄不是不能坐,不過——

「飲綠」西、北兩面臨水,如果是一個人的話,背倚亭柱,面北、面西,都是很愜意的事情,可是,不論哪一根亭柱,只能給一個人倚靠,現在是兩個人,而這兩個人呢,又不能分開來坐——一人倚靠一根亭柱,那不是太奇怪了嗎?

這兩位,必得並肩而坐,可是,這樣一來,就變成了面朝亭內,把一池春水,留給了後背。

如是,哪還有什么意趣呢?

若要面對湖水、比肩而坐的話,就得跨過圍欄,這——

且不說皇帝「跨欄」,是否驚世駭俗,就說穿著——皇帝穿著旗袍,也沒法子做這個高難度的動作啊!

對妻子的要求,關卓凡微微一怔,不過並沒有更多的猶豫,略推金山,微傾玉柱,長舒猿臂,便將皇帝攔腰抱了起來,說了聲,「小心了!」然後,將她在圍欄上輕輕放了下來,待扶將她坐穩了,自己跨過圍欄,挨著妻子,坐了下來。

皇帝滿面通紅,心頭鹿撞,緊緊的抓著丈夫的手,半響說不出話來。

她提出「我要坐那兒」的時候,並沒有想過朝里、朝外的問題,更沒有想過,如果朝外,該怎么「跨」了過去?萬沒想到,這青天白日、眾目睽睽的,丈夫一個招呼也不大,就將自己抱了起來!

哎,雖說這兒「自成一統」,可是,到底是——青天白日、眾目睽睽啊!

雖然坐著,但她好像踩進了雲朵里,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只有抓緊、靠緊身旁的這個男人,自己的身子,才不會飄了出去。

同時,一種御風凌虛般的快感生了出來,內心深處,只盼著這一刻,永遠不會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關卓凡丈夫輕輕的拍了拍皇帝的手,說道,「現在時節還早,到了五月份,這個湖里,就會開滿了荷花——」

頓了頓,「到時候,雖不敢說『接天蓮葉無窮碧』,不過,『映日荷花別樣紅』就是一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