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零章 嗣德王的失驚倒怪(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573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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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順化,紫禁城,乾成殿。

嗣德王本來是不想見人視事的——昨日帷幄之內,御榻之上,撻伐過甚,今日早上醒來,腦子昏沉沉的,身子軟塌塌的,眼睛都不想睜開來,坐都不想坐起來,更別說見人視事了。

可是,「事」可以不「視」,外頭的這個人,卻不能不見——來者是大清國欽使唐景崧。

嗣德王嘆了口氣,對乾成殿總管楊義說道,「更衣吧!」

見了面,嗣德王十分客氣,稱唐景崧「維卿先生」,不說「賜坐」,而說「請坐」。

賓主剛剛坐定,嗣德王就輕輕的咳嗽起來。

唐景崧留意的看了看嗣德王的面色——又青,又黃,夾雜著一種不均勻的、病態的紅暈。

嗣德王的相貌,如果忽略臉上那些隱約的麻點,可算得清秀儒雅,不過,這個面色,實在不能算好看。

特別是那種紅暈——那是一種縱欲過度、虛淘了身子的特有的面色。

「季節變遷,寒暑無常,」唐景崧微微頷首,「務請殿下善加珍攝。」

嗣德王在越南人的口中,是「陛下」,到了天朝上使這兒,就只能是「殿下」了。

唐景崧心想,三百多妃嬪啊,不管是為了子嗣,還是為了別的什么,日夜撻伐,鐵打的身子骨兒,也受不了啊,您且悠著點兒吧!

「是啊,」嗣德王勉強笑了一笑,「這個天氣,還真是——」

頓一頓,「嗯,先生有心了——咳咳,咳咳,咳咳。」

本來,依照禮儀,還該再說多幾句廢話的,但嗣德王自覺精神實在支持不住,於是,略略一頓,便問道:「今日先生枉屈玉趾,可有什么見教嗎?」

「是這樣的,」唐景崧說道,「本使剛剛接到報告,富夷已經進了升龍城……」

一語未了,嗣德王驚呼起來:「什么?升龍失守了?」

說罷,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時之間,滿臉漲得通紅,臉上的麻點,一粒一粒,漲的清清楚楚。

這些麻點,是那種典型的天花痊愈後留下的麻點。

越南的坊間,一直有這么一個說法,正是因為幼時「出天花」,燒竭了精源,嗣德王才一直無嗣,而這,也是嗣德王雖然不算好色、嬪妃卻多達三百人的原因——精源質量太差,無法「一擊即中」,只好「廣種薄收」,希翼能有所得。

楊義聽到聲響,顧不得客人在座,趕緊奔了過來,同一個小太監一起,捧痰盂,遞毛巾,替嗣德王捶胸控背,好一頓折騰。

唐景崧晾在一邊兒,可有些尷尬了。

同時,也不免奇怪——

我軍撤出升龍,是已經跟你打過招呼的了;而我軍既撤了出去,法國人到了,升龍自然就「失守」了——這應該都是預料之中的事兒啊?

你怎么會有這樣大的反應呢?

難道,你以為憑你的河寧總督、河內巡撫自個兒,就守得住升龍不成?

當然,這個「招呼」的措辭,是比較委婉的。

從沱灢、升龍撤軍,不能不提前跟越南人通氣兒,並有所譬解,不然,一而再的「不戰而棄」,非嚇壞了越南人不可,使其對中國失去信心,對這場戰爭失去信心。

可是,也不能像關卓凡對幾位大軍機那樣,將整個戰略、戰術,對越南人和盤托出——不能指望越南人保密,真的什么都對他們說了,也就等於什么都對法國人說了。

法國在越南百年經營,別看兩家現在好像你死我活的,但越南政府內部,尤其是宗室內部,依舊有很強大的親法的勢力。

從沱灢撤軍之時,唐景崧對嗣德王說,沱灢—順化一線,總兵力有限,這個,力分則弱,沱灢的駐軍,「調防」至海雲嶺,為的是集中力量,守衛順化,保證越南朝廷和殿下您個人的安全無虞——海雲嶺是順化的南大門嘛!

對於這番「譬解」,嗣德王是接受的。

事實上,「欽使」一行進入順化之後,沒過幾天,就開始插手順化海、陸兩個方向的防務了——

海上方向是順安河口:征集民夫,修葺朽舊不堪的炮台,並運來了大口徑的岸防炮,順安河口的地形,本來就易守難攻,如此一來,更加是「固若金湯」了。

陸上方向是海雲嶺:挖掘戰壕,修築工事,調整部署,阮知方去看過「欽使護衛團」主持的海雲嶺防線,回來向嗣德王報告,「精妙堅固,遠過於壬午之役」。

壬午之役——即一八五八年法軍進攻海雲嶺之役。

是役,富夷猶鎩羽而歸,何況「精妙堅固,遠過於壬午之役」?

好,好,好。

更好的是,這些興作,都不必越南自己掏錢。

當然,如果要越南自己掏錢,十有八九,就「興作」不起來了。

原因無他——實在是沒錢,原先的那點兒家底,都賠給法國人了。

如今,沱灢的駐軍「調防」海雲嶺,海雲嶺防線,便愈加之「堅固」了,真正可以高枕無憂了!

雖然,沱灢丟給了法國人,不免令人遺憾,不過,按照《壬戊和約》,沱灢本就已辟為商港,淪入法國勢力范圍,為法國人實際掌控了,如今,丟掉這樣的一根雞肋,換來順化的「安若磐石」,這個賬,還是算得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