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輔政王的寬恩厚典(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363 字 2022-11-11

「只不過不是新的——」關卓凡含笑說道,「唉,沒法子,已經有日子沒人給我做新衣裳了!」

微微一頓,「不過,都漿洗的干干凈凈——你別嫌棄!」

趙烈文的嘴唇有些哆嗦了,「王爺……」

「好了,就這樣吧!」關卓凡說道,「我在書房里頭等你!」

說罷,轉身進屋了。

趙烈文腦中一片混亂。

「只不過不是新的」、「漿洗的干干凈凈」……

這——

這其實比新的更加貴重啊!——貴重多了啊!

這是——

「解衣衣我」啊!

趙烈文在兩個侍女的服侍下更衣,他心情激盪而手腳僵硬,而且,由始至終,目光一直不敢落在兩個美貌少女的身上——這個季節,北京的天氣明明涼爽的很,可是,半盞茶的光景,趙烈文卻窘出了一身的汗。

更衣畢,侍女請趙先生移步穿衣鏡前,趙烈文一看,小嚇一跳:自己的臉,怎么那么紅?

他暗暗的吸了口氣:鎮定,鎮定。

進入書房,侍女打起門簾,趙烈文跨過門檻,一抬頭,見輔政王正站在一排極高大的書架前,趕緊上前,請下安去,謝過王爺的「衣我」的恩典。

關卓凡將手中的書放回書架,在一張梳化椅上坐了下去,然後,「惠甫,坐吧!」

本來,以趙烈文的位份,回輔政王的話,是一定要「立回」的,不過,既然王爺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再拿站啊、坐啊什么的客氣,就未免太矯情了,於是,趙烈文說了句「謝王爺賜坐」,便在一旁的椅子上斜簽著身子坐了下來。

「對了,惠甫,」關卓凡微笑說道,「我想起個事兒來,方才,我有句話,可是說錯了——『已經有日子沒人給我做新衣裳了』,雲雲。」

微微一頓,「哎,這句話,你可千萬別給我漏了出去啊?」

關卓凡的語氣,是半開玩笑的,不過,趙烈文可不敢當成是玩笑話,立即俯一俯首,說道,「烈文萬萬不敢!」

「不然的話,」關卓凡繼續用玩笑的語氣說道,「朝內北小街這兒,小蘇州胡同那兒,還有頤和園的諧趣園那兒——唉,只怕都得有人胡思亂想了!這幾處,不論哪一處,我都是得罪不起的呀!」

微微一頓,「我也難——惠甫,你懂的!」

「啊?啊,是,是!」

趙烈文想不到第一次「獨對」,輔政王就把玩笑開到了這個份兒上,可是,輔政王可以和他說笑話兒,他可不敢自認有跟輔政王說笑話兒的資格,於是,既不能不庄容以對,又不能不露出一點兒「會心」的笑意以示附和,這個表情,不免就做的很辛苦了:

「呃……是,是!」

「滌翁的身子骨兒,還好吧?」

趙烈文不由暗松一口氣:總算可以從容對答了!

「回王爺,極好的!」趙烈文說道,「中堂的眼疾,一日好過一日!目下,照菲爾普斯醫生的說法,除了老花、近視無可如何之外,余者,只要堅持保證『用眼衛生』,就不虞復發了!」

頓一頓,「中堂身上,其他如頭暈、目眩、胸悶、氣促的毛病,其實也是打眼疾而來,眼疾漸愈,這些病症,也隨之減輕了很多!」

再一頓,「王爺寬恩厚典,中堂受惠至深!我們做下屬的,也是感戴不盡!」

「唉!什么恩典不恩典?」關卓凡微微搖了搖頭,「我做的,不過一個『逼』字罷了!——逼滌翁去看西洋醫生!他老先生,什么都好,就是這上頭,未免太謹飭了!謹飭到了自苦甚至自誤的地步——真是何苦來哉?」

「這……是!」

說過這個「是」字,趙烈文打開護書,取出曾國藩的親筆信,說道:「回王爺,這是兩年以來,中堂第一次搦管吮毫,他自己說,手都有些發抖,若有不成章法之處,請王爺不要見笑。」

說罷,站起身來,雙手持信,微微俯身,恭恭敬敬的遞了過來。

關卓凡一邊兒伸手,一邊兒笑道:「我的法書,給滌翁做徒孫,大約也未必有師傅肯收,怎么敢倒轉了過來,輕薄於大家?」

接過,拆開,一眼看了過去,便用十分欣慰的語氣說道:「好!好!法書我是外行,可是,無論如何,看的出來,滌翁的眼疾,確實已經大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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