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南荒波伏,姐妹花敗(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587 字 2022-11-11

頓一頓,「不過,無論如何,越南終究是獨立於中國了,而北圻呢,終究是歸屬於越南而非中國——就像你說的,對於越南來說,馬援的身份,到底得算是一個『征服者』。」

再一頓,「可是,對於他的供奉,民間熱情不減——這還好理解;不好理解的是——政府也深度參與!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馬援遺澤北圻甚深,」阮景祥說道,「而普通的越南老百姓,是既無力分辨、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一個『征服者』的——對於老百姓來說,是否有足夠的動力和熱情去祭祀一位神祗,關鍵在於,這位神祗是否『靈驗』?而『白馬將軍』的『靈驗』——『捍患除災,返風滅火,遠自方外,莫不響應』,等等,不止於民間傳說,官方也是黑紙白字背過書的!」

頓一頓,「至於官方為什么肯為『白馬將軍』背書,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為了維持同中國的特殊關系。」

「哦?」

「越南獨立之後,」阮景祥說道,「同中國的關系,時好時壞,不過,就算最壞的時候——雙方大打出手,越南也沒有想過要同中國徹底決裂。」

頓一頓,「原因很簡單:戰爭總有結束的一天,之後,日子總還得過——中國也好,越南也好,都搬不了家,總還得做鄰居;而對於越南來說,同這個龐大的北方鄰居的唯一的可行的相處之道,就是做他的『藩屬』——哪怕只是名義上的。」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爾諾點點頭,「尊崇馬援,其實是對宗主國示好、示忠的一種手段?」

阮景祥:「是的!」

頓一頓,「將軍,允許我再舉個例子——中越貢道必經的諒山鬼關門,亦建有『伏波將軍廟』,中越使臣每經必祭並賦詩紀念,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儀軌了。」

「中國的使臣不必說了,說說越南的使臣吧!」

「後黎朝名臣黎貴悖於景興二十一年——即公元一七六零年,以甲副使身份出使中國,途過鬼門關時進廟謁神,並賦詩一首《經鬼門謁伏波將軍廟》。」

「又如,嘉隆二年——即一八零三年,清廷封封阮福映為越南國王;次年,越方派遣使部錄事武希蘇使清致謝並修職貢,武希蘇經鬼門關,同樣謁廟並賦詩《鬼門關廟》。」

「這些詩文的內容,無一例外的,都是對馬援的感慨和稱頌。」

阿爾諾看了阮景祥一眼,微笑著說道,「阮先生對史實……熟悉的很啊!嗯,實在是……一個有心人呀!」

阮景祥也是一笑,不過,沒說什么。

一旁的莫雷爾終於忍不住了,「哎,你方才說,一千八百年前,領導越人反抗中國暴政的,是一對……姐妹?」

「是的,」阮景祥說道,「姐姐叫做征側,妹妹叫做征貳,她們本姓雄氏,起兵之後,為增加號召力,就以名字之首字作為自己的姓氏了。」

頓一頓,「事情大約是這樣子的:征側嫁給一個叫做詩索的書生為妻,交州刺史苑定苛虐貪暴,州人苦之,詩索作《古今為正論》以切諷之,苑定大怒,以為謗己,遂執詩索而殺之。」

再一頓,「征側悲憤不已,乃與妹貳定計舉兵,並移檄九真、日南、合浦諸郡,諸郡聞之,悉皆響應,苑定一敗再敗,狼狽北走,義軍遂略定嶺南六十五城,征側自立為王,並正式改姓征氏。」

好家伙!不但是女英雄,還是女王呢!不得了!

阿爾諾沉吟了一下,「九真、日南、合浦……這都是什么地方?」

「九真郡、日南郡,在今天的中圻;」阮景祥說道,「合浦郡,在今天的……廣東西南部、廣西東南部吧!」

阿爾諾目光微微一跳,「就是說,一千八百年前,中國的統治,便南抵越南的中部地區了?」

「是的!」

阿爾諾微微出神,過了片刻,剛想說話,莫雷爾已經搶在前頭了:

「我看,越南的君主——皇帝也好,國王也好,都是莫名其妙!他們正經祭祀的,本應該是征氏姐妹這樣的本族、本國的英雄才對!怎么反倒跑去祭祀一個侵略者?就那么怕中國人不成?」

阮景祥接口說道,「將軍說的不錯!其實,在越南,祭祀征氏姊妹,並不是什么忌諱——祭『白馬將軍』,祭征氏夫人,你祭你的,我祭我的,並行不悖,互不干擾。」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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