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言傳身教(2 / 2)

野鴿子 流淚的阿難陀 2770 字 2020-12-25

說得多了,王寡婦也懶得說了,做兒子的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她是擔心壯壯配不上老秦家小芸。做了半輩子的女人,她曉得男人光會埋頭干活,外面不收拾得干干凈凈的,不會點嘴皮子的功夫,就是在腦袋上穿個眼兒,也拴不住女人的心。壯壯偏偏天生就缺乏這種優勢,和老秦家恢復關系以來,她三天兩頭把兒子趕過去幫忙,忙倒是幫了不少,可是她的本意兒子卻一點兒也沒有領會:她只盼著兒子和小芸那孩子相處得久了,加上從小青梅竹馬的關系,老秦會早早地把小兩個的婚事給定下來。都三年多了,她三番五次地把話來套老秦,老秦總是支吾著口里沒個准信兒,搞不明白他究竟是反對還是贊成,讓她著急得要死。俗話說「夜長夢多」,這事兒一天定不下來,王寡婦一天就睡不踏實。

壯壯自個兒不爭氣,王寡婦也不怪他,誰叫那死鬼早早地撇了她娘兒倆?又當媽又當爹好不容易把壯壯拉扯大了,村里沒有一個見了不稱贊王寡婦能干的。

可是王寡婦心里清楚得很:男女方面的事情自家也不方便說,壯壯又不像辰辰那樣上過學,也許還不知道女人那東西的妙處在哪里,更不要說會主動了。老秦那個砍頭的,說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是要下地獄的重罪哩!斷斷做不得!

老秦這話也不是說得一點兒也不在理,他也是替壯壯捏了一把汗才這樣開這么過分的玩笑,就是打她耳光,說她自己會養不會教哩!

「和兒子斷斷是不能做那事的!不過給他看看女人的屄長什么樣兒,也許他興許就能知些人事吧?」

王寡婦這樣想的時候,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不過轉念一想,光靠嘴巴子說好比對牛彈琴,似乎也沒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就暗自下了決心。

天擦黑了,壯壯無精打采地踏進院門來。

「干啥這么晚才回來?」

王寡婦問,她早早地喂了牲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眼巴巴地單等兒子回來。

「還有啥哩!老秦叔說,接連幾天不落雨,擔心禾苗給烤焦了,要挑水去淋!」

兒子走到水管跟前,脫了鞋「嘩嘩」地沖腳上的泥,頭也不抬地回答她。

「唉!就他家的禾苗金貴!別人家就不怕曬?」

王寡婦不由得心疼起兒子來,從河口一挑一挑的擔水,那得擔多少才夠?她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破壞水渠的人來,這些缺德鬼搬了水渠的石頭去蓋房子,一年年地弄下來,水渠終於在去年冬天徹底垮掉了。「你也不陪娘坐坐?這么早就害瞌睡!」

她看到兒子擦干腳上的水,也不答話,直往角屋里去了。

「都累得快散架了,明兒還要早起哩!」

壯壯甩了一句,角屋的大門就像一張黑咕隆咚大大張開的嘴巴,把兒子吞噬在了里面。

王寡婦趕緊從石凳上起來,「啪啪」地拍了兩下屁股,屁顛屁顛地跟了進去。

角屋里沒有點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板壁朝著兒子的床踅過去。蚊子「嗡嗡」地在周圍蜂鳴,早已飢腸轆轆地等待著吸新鮮的人血,她一邊趕著腦袋邊的蚊子,一邊弓著要伸手往前探路,一下摸到了兒子火熱的肉身。

「啊呀!干嘛哩?」

壯壯被嚇了一跳,粗聲大氣地嚷嚷著。

「……叫啥哩!娘有話要和你說,你還愛理不理的?」

王寡婦失落地說,伸手推了推兒子的叫,一屁股坐在床的另一頭。

「什么話明天再說不行?人家要睡覺!」

壯壯懊惱地說,挪了挪身子,翻了個身朝床里躺下了。

「唉!你一天就曉得干啊!干啊!到啥時候是個頭哩?」

王寡婦心疼地說。

「你叫我干,我才干的嘛!」

辰辰瓮聲瓮氣地說,伸腳碰著了她的肥屁股,王寡婦以為是貓竄到床上來了,募地伸手一把抓著辰辰的腳掌。辰辰慌忙一掙,縮回去不動了。

「干……」

王寡婦「干」字一脫口,心里驚了一下,「也不能只顧埋頭苦干,難不成給人家當一輩子義工?」

「你不是說:' 街坊鄰里,能幫就幫,力氣用光了,明兒又有了!' ?……」

壯壯抬起杠來還真像他老子。

王寡婦心里酸酸的,在黑暗中嘆了一口氣說:「傻孩子,話是那樣說,要不是老秦家窩窩里有個金鳳凰,娘哪能讓你白白找罪受?你也不想想……」

「我哪能不知道,娘的意思,咱不就是沖著小芸去的?我又不是傻子!」

壯壯不高興地說,覺得娘老認為得他不會用腦子,這讓他很是委屈。

「是啊!是啊!我還以為你那木疙瘩腦袋不開竅哩!」

王寡婦聽兒子這樣說,心里樂開了花,原來兒子並不是啥都不知道的啊,「那你說說,你累死累活干了三年多,老秦叔為啥沒給咱個准信兒?」

她對這個問題一直感到不安,連屄都給他日了兩次了,牙關兒硬是閉得緊緊的不松口。

「這……我哪里知道,人心隔肚皮,我只管干好自己的活就好,老秦叔人好,什么都向著我哩!」

壯壯嘀咕著,聲音小了下去。

「娘覺得這事兒還是不大妥當,老秦叔那是面子上的工作。」

王寡婦老道地說,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問題確實出在兒子身上,「娘心里擔心得緊叻!你看小芸,長得跟朵花兒似的,誰個見了不愛那樣兒的,村子里又不光是你一個大小伙,狼多著哩!你還別不信,就說那個辰辰,成天像個狗一樣在她家左右轉悠,你要是不抓緊點,這肥肉就被狗弄到嘴里去了呀!」

她一想到辰辰那輕佻的浪盪樣兒,心里就不大痛快起來。

「說得倒好,我怎么抓緊?一看小芸那臉兒,我心里就慌……」

壯壯說,想起小芸那張又俏麗又冷漠的臉,一忽兒冰一忽兒火,說起話來得理不饒人,心里又恨又愛。

「沒出息!一點也沒遺傳到你老子的橫勁!」

王寡婦朝著兒子罵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頭,「你慌啥嘛慌?她小芸嘴巴子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女兒家,哪有男人怕女人的道理?女孩就像崖邊的野鴿子,成天' 咕咕' 地叫個不歇,那是逞著有翅膀飛得高,賭你抓不著它哩!要是你狠下心來,把翅膀兒給折斷,它就飛不起來啦!」

「娘,你說的啥話哩?一忽兒小芸,一忽兒野鴿子,給我弄昏頭了,小芸沒翅膀。」

壯壯認為娘又在說胡話了。

「咋沒翅膀?女人都有翅膀,」

王寡婦狠聲說,這兒子還真是快朽木,打個比方就轉不過這個彎來,「就說娘吧,娘那時節也有翅膀,心高著哩!恨不得飛到月亮上去,可是,被你爹給生生折斷了,不也乖乖依了你爹,要不哪來的你?小兔崽子!」

她覺得用自己給兒子作比喻,這下總該明白些了吧。

壯壯頓時來了興趣,「呼啦」地一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恍然大悟地說:「這就是了,這就是了,怪不得沒見娘的翅膀哩!原來是給爹折斷了去,快給我說說,爹是怎么折了你的翅膀的?」

「好啦!好啦!我給你說吧,你給我仔細聽好,學著點兒!」

王寡婦失望地說,看來不明明白白說,這兔崽子是懂不了的。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年月的事情就像是在昨天發生的一樣,一幕幕歷歷地在眼前浮現出來:「娘還做姑娘的時節,雖說不像小芸這樣會打扮,那是因為那年月都沒什么好看的衣服,要是把小芸這身穿在身上,比小芸還要俊哩!」

「真的?」

辰辰不相信地說,「我倒沒看出來,不過娘的皮膚和小芸一般白,這倒是真的!」

「噢!娘上年紀了嘛?別插話,好好聽,」

王寡婦聽兒子這樣說,不得不嫉妒起年輕來,時光就像村邊的河水,把年輕的容顏一並流淌了去,不再回來,「那時候女孩兒家都不敢和男孩子說話,怕別人講閑話說不正經,見了也躲得遠遠的,到了結婚的年齡,媒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家里提親,門檻都險些兒給踏破了,這個也好那個也不錯,拿不定個主意……」

她想起那些美好的日子,嘴角在黑暗里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微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