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玉業祖師(1 / 2)

附體記 古鏞 3781 字 2020-12-26

「你、你對我動了什么手腳?」

起初的一陣慌亂羞愧過後,我大起疑心,忍了半日,熬到宋、亢兩人離院,便直闖霍錦兒房中,大聲質問。

實際上,我是惱羞成怒了。意褻玉人之舉,本極不雅,被對方當事者親自撞破,那可恨的感覺,簡直是入地無門。尤其是我正欲抖聳羽毛、樹威立望之際,這一下顏面掃地,感覺自己滿身雞毛亂燦,既狼狽又沒尊嚴。

「少主息怒。」霍錦兒顯然早有所備,見了我,離座起身,明眸直迎,臉上雖不免有些訕訕然,但還算好整以暇,不慌不忙,道:「請稍待片刻。」

隨即見她轉過身,撮嘴作「啾啾吱吱」之聲,不一會,一只體大如貓的怪物應聲而出。

我唬了一跳:「妖……妖怪?」

「長老的確神異,竟能以這種法子消解富春子所施的懲戒。」

「真的是小白?」我不能置信地盯著這個體大如貓的巨鼠,不過兩日,它身子竟大了兩倍不止:「怎么會這樣?」

「我們都低估了那富春子,還算他手下留情,沒有趕盡殺絕,只是暗暗還了個的警告,」霍錦兒道:「不過,長老也沒白受罪,至少探知到富春子曾懷疑過少主。」

「懷疑我什么?」我臉上一紅。

霍錦兒瞥了我一眼:「那羅侍衛說少主的氣勁是丹氣,此言自然滿不過富春子那道士耳目,不過,具有結丹修為的高手不少,此事另有旁疑之處,他又猜不透少主出手殺人的用意,因此,也僅是略有懷疑,與全真道士全未提及,只跟你爹賈似道議了幾句。」

我聞言臉色脹得更紅了。要說殺人的用意,我乃瞬間起念,莫說他人不知,連我自己事前也決然想不到,旁人從何去「猜」?

「那富春子與賈似道無所不談、交言無忌,由此看來,他倆人的關系,絕非道左相逢,邀結交游那么簡單,」霍錦兒皺眉道:「這富春子城府很深,至少讓人看不透,往後在他跟前,少主須得小心了。」

這是指我在府中擊殺全真道士一事,太過魯莽么?我吶吶道:「原來……你們全知道了?」

霍錦兒微笑:「知道什么?」

我咬牙道:「我殺了那全真道士!」

「少主,」霍錦兒正色道:「沒人明指那是少主所為,何須自認?」眼波閃了閃,又垂睫道:「胡亂殺人自然不好,這是我個人之見。少主行事,心中當自存法度,只要少主問心無愧,難道屬下還能向少主指問是非不成?亢總管說了,東府負累沈重,事繁且雜,不怕少主有脾氣,就怕少主沒興趣……嗯,少主年輕氣盛,擺架子好面子,闖禍鬧事這些都算不了什么,東府好歹都能接下,就怕少主對東府事務全無興致,那就全沒法子了。如今少主肯挑頭任事,乃天大的喜事,咱們須……」

說到這里,霍錦兒笑道:「哎喲,我說太多了……不過,三哥倒是對少主大加讚賞,說是少主神功初成,拿個狗道士……嗯,祭手,再好不過,全真小道士被殺,恰好給了他一個機會。」

我聽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一番話里頭,居然夾有宋恣與亢總管的閑白,豈非可怪,顯然幾人早就商量過的,那兩頭老狐狸剛才離開院子,莫非便是讓霍錦兒出面說這番話?當下訕聲道:「什么——機會?」

「他本想試試全真對真武教的態度,在那道士身上補了一記昔日替雀使療疾時偷偷取來的炎火勁,富春子果然對此緘口未提。」

我吸了口氣,沒想到我一時妄行,背後生出這么多事,若非宋恣居中播弄遮掩,須有頂頭直對的時候。或許,宋恣早知其間摻雜了真武教嫌疑,全真道士便不會再查了罷?

死了一個無辜的全真道士,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然而,可堪玩味的是,府內各派煞有介事地齊指怨憎會,且調派防衛,難道這便是江湖?

經此一番波折,我振翅欲飛的舉動看起來就顯得很可笑,但我不僅未再羞惱,且異樣地全身覺得輕快。便如繞了一圈,回到原地,我還是我,感覺卻已煥然有變,笑了笑,道:「三郎幾時知道的,去補了那一手?」

「九哥有地聽之術,昔年十里外的馬蹄聲,都瞞不過他耳朵,三哥將他扔在門板上,院外有何異動,他可就便知察。九哥說他被」咚「的一聲震醒,伏耳細聽,又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響動——在你沐身的時候,三郎就趕過去了。」

我感覺身上又被剝下一片,原來連唧唧歪歪的胡九也大不尋常,這幫老貨,不愧是殺場上混剩下的,真動起來,暗中還互有呼應,唯獨瞞我一人,嫌我不堪問事嗎,哼哼。

「那么,」我感覺全身輕得簡直要給人扔飛了,索性咬牙耍起了無賴:「你在我身上究竟弄了什么鬼,搞得我躺著想你、坐著也想你,為你著了魔,茶飯不思的?」

「什么——」霍錦兒駭然張圓了口,似個大姑娘般騰地燒紅了臉,羞得單純直露,頓足道:「那是感應術!賈府以婚慶誘敵,你這新郎館,就會成為怨憎會下手的首要目標,怨憎會隱術神出鬼沒,屆時又人多混亂,我們也沒把握能護得你周全。萬全之策,便是時時能掌握你的動向,萬一你被敵方掠去,也好借機追蹤,不至於束手無策。這感應術原是細作暗探相互策應之術,思感遙相呼應,牽系成像,我於軍中向此道高人習來,以前從未使過,昨夜才剛試手,相擾……相擾勿怪!」

「這么說,你將我當役鼠一般施法了?」

「效果雖似,術理不同,役術若施法太輕,你心神體魄太強,驅動不靈,施法太重,又怕傷了你,故此,只能試試感應術能否行得通了。」

「哼,你們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當我這個東府少主傀儡一樣擺弄么?」

「也不是刻意要瞞你,感應術成術關鍵,在於隱約恍惚之間,似有若無,雙方均熟通此術還好,可融會互濟、水到渠成,你又不通此術,只能由我單方施為,受者若知機刻意,不易搭橋貫通,這么說,你明白了么?」

「說這么多,結果還不是我任由你操控,你可隨時將我看光,我卻不能主動瞧你在作什么,這太不公平了!」

我雙目灼灼,故意將「看光」兩字重重提起,她果然大羞,掉頭閃避,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你……」

老上了臉皮,我大享報復之樂。朝她身背一挨近,陡聞似蘭似麝的清香,從她頸根發間飄散游逸,我心道:「這便是處子幽香么,她年紀雖大我甚多,猶白璧無瑕,不解男歡女愛,我卻算個老手了。」一時大有俯臨戲玩之趣,又在她耳後輕道:「霍姨,我很吃虧啊。」

霍錦兒微微身抖,羞得耳根都紅透了,後頸處那一瞥白皙,愈發生動起來,我的手枯燥地搭上她香肩,她「噫」的一聲,身子倏地滑掠飄前,扶在帳邊,雙頰酡紅,餳眼籲喘:「少主,請……請自重!」低著頭,一眼也不敢回看我。

我如放丟了到嘴的肥肉,一陣空盪,見她一副春情難禁的模樣,陡然又大膽起來,舉步踏前,一把從後將她豐腴溫軟的身兒摟進懷。

「嗯……」

她肥美的乳峰怒濤沖起,熱盈盈地填滿我整個臂彎,小腹則綿軟無限,舒滑起彈,我叉指滑下,未及隆起的至高處,臂間一緊,綳裂失手,「啪」的一聲,我臉上熱熱地挨了一耳光,霍錦兒回摑一掌後,驚鹿般閃身於帳後,怒聲傳來,喝道:「放肆!你……你走!」

「霍姨……」

「你還知道叫我一聲「姨」?」

我絲毫未慌,歎了口氣,道:「那我走了。」

霍錦兒於帳後並未應聲。

我推門而出,外邊涼風洗面,我仰目一掃,只覺天空海闊,氣象萬千,胸口騰起豪氣萬丈,不願局促我身,大踏步而行。

身經屈受事,反生飛揚拔脫的奇妙感覺,這是道法中陰陽互變、雌雄轉換的玄機,而霍錦兒的推拒躲逃,非但不是她的「強」,反顯她的「弱」,惟女子之弱,方能激起男子的雄心壯氣,我此際正從霍錦兒含羞促守的「弱」勢中汲得滋養,神氣空前飽滿。

「大公子,老爺喚您過去!」

我行至園中,正欲乘便去王氏房中瞧一躺,老遠跑來一個小廝,正是賈大公子的書童,過來傳話了。

到了前院書房,賈似道屏退了左右,拿眼望著我,一時卻未說話。

「爹爹!」

這是我首次獨對賈似道,我並未如自己早先想像中那般不安,叫過一聲後,眼睫微垂,靜候問話。

「筠兒,」賈似道沈默半晌,歎了一口氣,道:「東府這頂帽子,終於扣到你頭上了,這是我一直擔心的事,我躲了他們十幾年,最終卻落到了你身上。唉,既然是娘娘的旨意,我也沒什么好多說的,只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記住了——。」

「爹爹請吩咐。」

「切不可荒廢了學業!咱們賈氏,雖有恩蔭,依本朝制,亦須經吏部詮試,方能入仕為官,再說,我與你爺爺都是進士出身,也望你與笙兒,能爭口氣,傳續家聲。」

我唯唯而應,心中好笑:只怕你盼不到那一天了。

「東府之事,我不便多插嘴,」賈似道沈吟道:「不過,那幫人跟了你爺爺半輩子,雖然胡鬧了些,也算不易,你該尊老敬長,不可辜負了人家。至於東府的欠債,唉,東府的欠債,當年我就一直不同意你爺爺的做法,以區區一室之微,擔負數萬戶家累,居心固好,但結果如何?天下也沒有這個道理,違理之事究不可長,萬一東府支應不下,連累無數,那時誰會揣想你的初心?只會招來滿身罵名。凡事須依理而行,方能不咎。我白手起家,並未從東府支過銀錢,這些年來,我卻暗暗幫付那邊不下萬貫,前幾日,娘娘又從這邊府中調去了一萬貫,也算盡了全力,問心無愧。如今你是府主,依我之見,局面撐不下時,宜盡早稟示娘娘,奏明聖上,由官家來處置。若到場面鬧豁了,就難收拾了。」

「是!」我一邊應著,一邊若有所感,向窗外望去,大夫人與幾人正走出院中穿堂,一名白衣女子婉約的身影極為眼熟,未暇細看,卻聽賈似道咳了一聲。

「罷了,」賈似道頓了頓道:「如今府中多事,東府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我十六歲時,已任事當家,你今年也十六,也該問事自立了!好自為之罷。後日婚儀過後,我再撥出一萬貫,連同之前的娘娘取走的,共計兩萬貫,權當你另立門戶的家底,你最好交給新婦,她是個精細人,比你要強許多。」

我只笑了笑。

「莫笑,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