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章 滅門漳氣(1 / 2)

附體記 古鏞 3761 字 2020-12-26

那邊岔道上傳來眾人的一陣歡呼,我與霍王兩人往岔路口回行,此時兩婦裙衣早已落垂遮體,只是身衣頭面均被風吹得凌亂,一時也難以收拾整潔了。

「少主!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領頭的宋恣興沖沖地從岔路口兜轉馬頭迎來,滿面歡容,一邊下馬伴行,一邊絮問我逃脫敵手的經過。

我含糊作答,急步前行,抬頭見眾人已候在路口,除了東府的幾人外,雀使門下眾多高手,也全都趕來了。

我又是驚喜又感詫異,難怪白衣僧跑得比兔子還快,如此陣容,足以對怨憎會殺個回馬槍了!當下與眾人見過,匆匆互敘了幾句,便上馬與眾人馳往怨憎會巢穴,欲趕在怨憎會轉移藏身處前,集眾之力,一舉將敵殲滅!

霍王二氏,因「受了驚嚇」,我命人將她倆連同胡九一道護送回府。兩婦一去,我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氣,沒了兩婦在場,怨憎會即便指面道出逼行亂倫之事,也不過形同潑污造謠。

騎行中,我見霍錦兒夾在數騎後,故意勒韁甩旁,讓過旁騎,隨後縱馬一沖,與她並行。她烏亮的眼波掃了過來,雖未出言問候,但唇角抿動的笑意,眉梢飛揚的欣慰之色,卻讓她朝前而望的面龐容光煥發,那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含蓄之韻,分外動人。

「霍姨,你們怎地這么遲才趕到?我差點沒命了呢!」

我壓低聲音,帶著受難後的撒嬌,半真半假地埋怨。

「離得太遠,系魂術失效!走了好些岔道,只得傾府全出,分路探尋,所幸摸上這邊後,感應增強,愈發分明,方傳召他路人馬一道趕來。」

霍錦兒微含嗔意地瞟來一眼,略敘了眾人尋到此處的經過。她迎風轉首說話,臉兒被大風吹紅撲撲的,耳旁發絲不住後飄,隨著夾鞍身躍的騎行,柔軟的腰肢下,豐滿的臀胯在馬背一升一坐,我心上竟然幻起她於床第間起坐套弄的嬌姿,一時不由得胯下大硬。

對我的暗窺,霍錦兒顯然有所察覺,偏又不能指明道破,那份羞惱便也隱隱約約的,擺不到臉上,過得一會,只聽她嬌叱一聲,微擰著眉,揚鞭一揮,馬蹄揚起一陣煙塵,將我遠遠甩在後邊。

我正欲策騎跟上,忽地,左側另一條道上蹄聲隆隆,煙塵滾滾,又有大部人馬趕來,瞧騎行方向,正與此道於前方不遠處交匯,我心下一警,想起白衣僧曾派人聯絡「湖州眾友」,疑是怨憎會的援軍,正要提醒眾人戒備攔截。

卻聽那邊有人揚臂遙呼:「十妹,可是有少主的消息了?」

喊話間,兩條道上的人馬策馳不停,離得愈近,只見那邊領頭的正是關西魔,轅門獸,身後緊隨著百來騎,大約是留守東府的人馬。

關西魔一眼瞥見我正在人群中,當下大喜,大叫:「少主無恙,真是太好了!」

我問身旁的京東人語:「他們怎地也來了?」

京東人語微笑道:「不僅他們,臨安西城外的這片地界,各條道上都有咱們東府的搜查人手。昨夜遇吳剛阻擾,失去怨憎會蹤跡,我們心急如焚,當即傳召東府傾府皆出,分路探查,臨安城內各鋪坊行會的舊屬先後聽到消息,頓時炸開了鍋,一傳十,十傳百,也都紛紛出動,目前,這西郊遍地都是我東府人馬,人數只怕不下千人!」

烏鴉嬉笑道:「嘿嘿,怨憎會這回捅了個大馬蜂窩,把你們東府這些蝦兵蟹將、徒子徒孫全招引出來了。」

小狂蜂道:「人多沒用,人多沒用!」

宋恣未理會小狂蜂的「雜聲」,憤容道:「少主不慎被擒,實乃我東府的奇恥大辱!咱們東府好歹也是地頭蛇,此番不將怨憎會巢穴搗個稀巴爛,雪此大辱,咱們東府從此也難以抬起頭做人了!」

這時兩方人馬已於道上匯合,關西魔遠遠聽見,他歷來語無遮擋,也不管當作霍王二氏及霍錦兒、紀紅書等女流之面,當即嚷道:「不錯!他奶奶的,這回非要把怨憎會龜孫們的卵蛋全都擠出來,一一捏破不可!」

烏鴉道:「怨憎會也有不少女流,只怕沒有卵蛋可供你下手!」

關西魔一怔,當作紀紅書等女流,不便回嘴,口中卻嘿嘿怪笑起來。

眾人中也有會意的,臉上也不由露出褻笑。

小狂蜂嚷道:「咦,你們笑什么?不明白,不理解!」

蝙蝠於馬上傾身,「啪」的一聲,敲了他腦門一記,道:「疼不疼?」

小狂蜂莫名其妙,怒道:「當然疼!」

蝙蝠道:「給我們雀使門下男子丟臉,這是略示小懲!」

小狂蜂抗聲直叫,眾人也不理會他。

臨安郊外這片農田,正處於官道附近,有許多條小道都由此穿行,通向官道,各條道上不斷有東府人馬匯來,有騎馬的,有駕車的,有趕驢的,也有徒步的,短短一段路程,身後的行列已聚起四五百人,眾聲鼎沸,群情激昂。

我自小於青陽山修煉,講究心平氣和,與世無爭,不怒不躁,何曾見過這等前擁後繼、趕赴大打群架的場面?只覺頭腦發熱,沖動不可抑制,修道者所謂的「沉靜之氣」早被我拋向九霄雲外。

「就在前邊了!」

眾騎過了田間夾道,踏上荒坡,我抬首一望,指著前方大叫。

這段回程,眾人疾馳足有一刻才趕到,可見我方才我逃命時有多慌急,跑得有多快了,果然是人也是要用鞭子驅趕的啊。

策馬趕來的眾人,陸續於院前坡下聚齊,陣容氣勢不凡。

那白衣僧見機先行趕回,即便不及轉移,定然有所防備了!對付怨憎會這等江湖高手,大部分武藝尋常的人,確如小狂蜂所言,其實並無大用,為免徒增死傷,當下眾人略作分派,留下大部人馬在外將院子團團圍住,攔截逃敵,其余高手則強行攻入院內。

我受困多時,此際功力盡復,身邊又無羈絆,正要出口鳥氣,當下越過眾人,一騎當先,沖向院門,欲待頭陣破關。

「少主!」

宋恣在後喚止,拍馬趕來,伸臂略攔,低聲道:「小心中了敵人伏擊!正門定有高手把持要津,咱們只在前邊佯功,卻從兩翼包抄進去,如何?」

「哧」的一聲笑,卻是硬擠上前來的蝙蝠聽見了宋恣的話,冷笑道:「宋三郎,你莫是行軍對陣多了?還」兩翼包抄「呢,耍那些鬼祟有什么屁用?嘿。且看我雀使天軍的霹靂手段!」語尤未了,身影從馬背躍下,足不略停,一徑掠向院牆,口中「先聲奪人」地叫道:「怨憎會小賊,你爺爺蝙蝠來也……」

嚷叫未畢,只聽他慘叫一聲,眾人吃了一驚,抬頭望去時,卻是小狂蜂趁他喊話之際,先行躍過牆頭,進了院中。

蝙蝠戳指怒罵:「小狂蜂,操你爺爺的……你竟敢搶我的頭湯!」就像被踩了尾巴的怒犬,蝙蝠忿怒地登上牆頭,也竄入院內。

眾人正待入援,忽見蝙蝠與小狂蜂同時又回躍牆頭。

蝙蝠搖頭道:「院內沒人。」

小狂蜂則道:「連個鬼影子也不見。」

我吃了一驚,怨憎會眾人聞風逃離倒也罷了,那么師姐與青袍人呢,以兩人的身手功力,怨憎會理應沒這么快擊敗兩人,將張寧救出而逃逸,當下喝問:「里頭一個人也沒有?」

蝙蝠與小狂蜂齊齊搖頭,小狂蜂又躍上更高的門頭,轉首張望,尋覓逃敵去向,蝙蝠也飛身躍上,肩側向小狂蜂一擠:「喂,閃開點!」

小狂蜂受蝙蝠輕輕一碰,竟然守不住身子,身子一傾,仰跌於地!

蝙蝠大笑:「太弱了你,哈哈……」笑音未歇,脖頸一梗,眼白一翻,身子軟歪歪載倒,與小狂蜂跌作一堆,兩人一動也不動。

眾人大吃一驚,轅門獸奔在前頭,忙搶上前,翻過蝙蝠的身子,一探鼻息,面色倏變:「糟啦!他竟然……死了?」

蝙蝠眼白上翻,蒼白的面上尤僵停著笑意,小狂蜂則雙目緊閉,兩個活寶冤家,適才還鬧騰得歡,眨眼便軀體僵硬,死得莫名其妙。

雀使門下驚悲不已,紛紛擠上前,霍錦兒警覺地朝院中疑望一瞬,忽轉身喝道:「滅門瘴!大家小心!所有人都退後!不可碰觸兩人身子,兩人恐是受染疫毒而亡!」

烏鴉頓足急道:「怎么可能!才進去短短一會兒!」

眾人將雀使門下諸人勸離,退往坡下。紀紅書神色慘然,一言不發,解下身後披風,將手一揚,披風緩緩飛去,將蝙蝠與小狂蜂兩人臉面遮住。

眾人默然舉哀,坡下一片寂靜。

白鴿哭得兩眼通紅,不住抹淚,泣道:「蝙蝠大哥,小狂蜂大哥!怎會如此?嗚嗚……」

眾人也是滿腹狐疑,霍錦兒指著院內挨著院牆的一顆大樹,道:「你們瞧……那葉片!還有……院內飄著的白氣!」

那是臨安常見的冬青樹,院外荒地上也有許多株一樣的樹,葉片舒展,雖入秋葉色尤為青綠,但院內那株冬青,此際便如有數萬只春蠶爬在上頭,大口吞吃葉片一般,滿樹葉片瑟瑟微動,眼見著葉片不斷打卷收縮,並且色澤變得枯黃,情形可怖之極。而院內半空,漂浮著若有若無的淡淡白氣,彷佛凝聚在空,風吹不散。

霍錦兒道:「那白氣……應是蛇山術士的「滅門瘴」!此瘴摻有疫毒,五十步內寸草不生,人畜受之,轉瞬皆亡!」

烏鴉悲聲怒道:「這時才瞅見……有個屁用!」

霍錦兒耳聽烏鴉戳責,並不爭辯,朝轅門獸招手道:「六哥!你快過來,讓我瞅瞅你的手上!」低頭檢視了轅門獸的雙掌,道:「六哥,幸虧是你,浸淫毒掌多年,百毒不侵,但也不能大意,快去洗洗手——」轉身喝令她的兩名侍從:「你們趕一輛車,將六哥送到僻靜之處,以葯沐身,五日後沒事方可出屋,你們也須小心,該知道怎么做?」

兩名侍從應:「是!」當即從東府舊屬中弄來一輛馬車,將轅門獸送走療毒。

霍錦兒此時方抬頭對雀使眾人歉聲道:「對不住,我未能及時察覺到那會是「滅門瘴」。臨安郊外,田間地頭,入秋常焚燒干草,煙氣四漫,甚是尋常。僅憑肉眼,實難辨出那是「滅門瘴」……」

宋恣皺眉道:「這「滅門瘴」是何來頭,恁地歹毒霸道?」

霍錦兒嘆氣道「三哥,只怕咱們都弄錯了!」

宋恣道:「怎么?」

霍錦兒道:「之前咱們只道那幾個不入流的蛇山術士,乃是以術謀生,因財為怨憎所用,如今看來,卻是不然,怨憎會中定藏有極高明的蛇山術士,我們剪除的那幾個術士,只不過是受此人驅喚的小嘍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