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亨展雄風(1 / 2)

棍王巴大亨 松柏生 11878 字 2020-12-26

一掌將敵人擊落,巴大亨信心大增,身形一轉,奮力掃出一道橫勁,左掌猛力點出,同時喝一聲:「著!」

他本未學過點穴,只因屢次被人點穴擄劫,經驗屢積,已諳熟該點的部位,這時恰好派上用場。

這名敵人眼見巴大亨如飛將軍下降,臂勁如山,剛拼出全力接了他橫掃的勁道,猛又覺一個指尖點到「腹結穴」,想擋想退均已不及,閉哼一聲,搖搖欲倒。

巴大亨順手一把抓住敵人腰帶,笑道:「伯父請接這個!」哪知話聲剛落,一道金光由牆外疾射而上,直透入被擒的敵人小腹。

巴大亨萬料不到來敵殘忍到殺自己同伴滅口,待要揮掌震飛射來的金光時,金光已射進手中俘虜的肚子里。

閃目一望,見方才那披震落牆根的蒙面敵人還未縮同手去,牆外只有這名敵人,不是他施的暗殺手段,那還有誰?

正想棄屍體撲擊,拂雲山庄主人「文陣刀」畢橫生突然飛掠而到,一把抓住巴大亨將要擲棄的屍體,急促地道:「賢侄,死的同樣有用。」

牆根那名蒙面敵人「嘿嘿」冷笑道:「畢老兒,你膽大包天,居然敢抗拒黑鷹令,再不把文陣刀繳了下來,立刻教你全庄化為灰燼。」

拂雲庄主縱聲豪笑道:「拂雲山庄早該化為灰燼,用不著再勞煩諸位,老夫倒要請問你們的主子來了沒有?」

驀地一聲慘呼由南方傳來,拂雲庄主知道又有一位老友犧牲,急將到手的敵屍擲進院里,高聲疾呼道:「各位老兄弟莫忙現身,讓凶魔們進庄再說。」

南方暴起一陣陰森森的笑聲道:「畢老兒且慢發狂,黑鷹令已下令雞犬不留,早就算定你們雲陽十傑全在這里聚首,才遣我等趕來一網打盡。邱思遠已躺在這里,躺在北面的是誰?」

那被巴大亨震出牆外的蒙面容答道:「這邊躺了一個高傳統。」

敵人一唱一和,把拂雲庄主一大夥老弟兄當作釜底游魚,直氣得他那紅潤的老臉泛起一片蒼白。

巴大亨挺立在北面院牆之上,俊目游掠,但見東北、西北二方面的來敵各人兩手握拳,向每一隱僻之處搜尋。

暗忖「文陣刀」既是名滿江湖的前輩,雲陽十傑能和他稱兄道弟,也應是第一流高手,然而未見出手交鋒,十傑已死了二傑,若非突遭襲擊,怎死得一這般容易?

腦中電光一閃,猛悟射死俘虜那道金光正是暗器,向隱僻處搜尋「十傑」的敵人握緊拳頭手中,一定也藏有暗器,急振聲高呼道:「列位叔叔當心暗襲擊。」

正東方一個敵人接口喝道:「這小子很有幾分眼力,能夠活捉,當有重賞。」

巴大亨聰敏絕頂,一聽那人口氣之大,儼然以發號施令者自居,知道必是群凶的首腦。心忖已父亨有「神州第一劍手」之名,竟因有人送去「滅門紙鷹」而毀家逃遁;縱因眾寡懸殊,強弱異勢,或另有深意,仍不免貽笑武林,自己若不趁機挽回幾分顏面!豈不大損巴家令譽?

他本狂傲之徒,但目睹敵人毒辣手段,立即昂然喝道:「巴大亨在此,不怕死的盡管過來!」

「原來是你這小子作梗。」牆外那名蒙面人一聲吆喝道:「你那老子楚庄偽降,竟不獻劍獻寶,正好把你小子拿下………」

正東方那人急喝道:「六號不可泄露機密。」

巴大亨一聽己父只是毀庄隱去,並未獻劍獻寶,心下頗安,朗聲笑道:「東牆外面那位閣下想是群丑的頭目,何不自己將機密說出?」

那人桀桀怪笑道:「待擒下你這小子,血洗拂雲庄之後,當然會告訴你。」

血洗拂雲庄?巴大亨聽得心頭一寒,同時也激發了殺機。眼見當面之敵萎萎縮縮在牆外三四丈遠,暗忖及早下手,能多毀一人,拂雲山庄就多一份保障。心念一定,身子已在暴喝聲中撲出牆外。

褐衣老人的輕功身法真正疾迅無倫。

巴大亨自幼扎下根基雖然沒練多少時日,且又誤服一粒「火棗」平添一倍以上的內力,是以一這三四丈遠的距離,簡直是一跨就到。

拂雲庄主見他冒險沖出院外,駭然一喝,也急由屋脊耀向北面院牆。

六號蒙面但料不到巴大亨有這大膽,只見光影開動,人已臨頭,急忙單臂一揮,打出一道金光,同時斜飄數尺,反手要拔兒刃。

哪知巴大亨的身法靈巧異常,待得那道金光將及胸前,忽然一個側滾,橫臂掃出,另一掌同時擊向敵人頭頂。

六號蒙面人怎想到巴大亨近在咫尺,還能避開暗器同時進挈?發出的暗器和掌勁相撞,立即斜飛而去。

而對方掌勁卻源源不絕地涌來,被逼得一連錯開幾步,才拔出了兵又,盪起一片刀光擋在身前。

拂雲庄主昂立牆頭,突聞正東方的敵人一聲怪嘯,十幾個蒙面人加速沖近庄院,幾乎同時登上院牆,急得他高呼道:「巴賢侄速退回來!」

哪知話聲方落,巴大亨已暴喝一聲:「捉泥鰍!」雙掌齊發。

六號蒙面人因聞同黨催迫進攻的嘯聲,急切間一緊刀法,意欲將巴大亨迫開,好登上院牆會合,不料這樣一來,反而使老了招式。

巴大亨乘他刀鋒劃過,反手不及的剎那,一掌擊中他的後心。

「蓬」一聲巨響,六號蒙面人被巴大亨這一掌震得向前一沖,跌了個癩狗吃屎,那柄鋼刀也深深插進地面。

拂雲庄主不料他勝得這樣決,大喜歡呼道:「賢侄快把屍體拋過檣來!」

話末完,巴大亨已拾起六號蒙面人向上拋起,自己也耀上院牆,卻見西、南兩面來的敵人正向庄里飛撲。

東面也有四名蒙面人沖進庄門,急道:「哇操!伯伯只管發號施令,小侄收拾東邊來的這群凶徒。」

他能連傷二名敵人,信心大增,明知由東面進庄的敵人必有首腦人物在內,也毫不放在心上。

聲落,人起,半空中雙臂一分,像一只大鳥撲向那作勢登屋的四人。

「來得好!」其中一人沉喝聲中,向空劈出一掌。

巴大亨一聽這人口音,知是那曾說「血洗拂雲庄」之人,頓時熱血沸騰,大喝一聲,兩臂猛可一合,雙掌同時向那人劈落。

「好小子!」旁邊一位蒙面人見巴大亨合掌下劈,情知勢沉力猛,一聲吆喝,四名蒙面人同時舉臂。

八股猛勁合而為一,敢情可把一個大石震成粉摔,眼看勁道雁成一股氣漩,帶著「洪洪」之聲蓮向凌空下擊的巴大亨,而他身在空中,連轉折閃避都不可能,拂雲庄主心頭一凄,顧不得抗御瓦面之敞,寶刀揮出一團霞光,由牆頭斜掠而下。

然而,他卻是航心多余,腳未著地,已間霹震一聲,巴大亨身子一飄,落在一株花樹梢頭,四名蒙面敵人卻向四方暴退。

原來巴大亨合掌一劈,硬生生將敵人合成的猛勁挈散,並也震得敵人立腳不穩,承得不向外飄移。

但他自己也被反震之力震得飛起,索性平里一滾,站上樹梢。

拂雲庄主意料不到巴大亨以一敵四,居然不分勝負,急反腕一刀,向退到身遑的那名敵人掃出。

那人與三名同黨合力,尚且經不起巴大亨一掌,但對這位亨有盛名的拂雲庄主反而沒有多少顧忌,冷冷一哼,橫跨三步,同時也亮出了一條銀光閃閃的軟鞭。

拂雲庄主由於多年行走江湖,一見那人的兵刃,不禁徽怔道:「你是十三節蜈蚣李之本?」

那人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冷冷地道:「納命吧,多言無益。」

拂雲庄主心頭火起,怒喝道:「李之本火速滾開,老夫顧及你師情面,今夜特別饒你一命。」

被稱為「李之本」的蒙面客輕嗤一聲,蜈蚣鞭化成一道銀光,分心疾點。

拂雲庄主認為對方是故友門人,所以喝他離開,不料這一鞭來的又疾又狠,連忙挺刀一撥。

「當」一聲金鐵交鳴,「李之本」鞭梢僅被撥開尺許,拂雲庄主卻只覺虎口發熱,駭然躍過一邊施展出成名數十年的「文陣刀」法,盪起一屏寒光,將身子障蔽得風雨難透。

可是那「李之承」冷笑一聲,手中鞭又揮出萬道銀蛇,又如千萬校銀色長箭向刀光激射頃刻間,刀鞭碰在一起,響起一串叮當之罄。

拂雲庄主只覺敵人每一鞭都力重千鈞,震得自己的「文陣刀」幾乎脫手,連招勢也進滯下來。

但偷眼一望巴大亨,卻見他在三名蒙面人圍攻之下,仍是神態悠然,有攻有守,不但毫無敗象,並遠略勝一籌,不禁大感慚愧,忙運聚渾身勁道,一陣猛攻。

幾十年功力聚集在一柄寶刀上面,果然不同凡俗,「李之本」一連擋了三鞭,已被震得身子逐晃,腳下浮動,急又發出一聲厲嘯。

那知嘯磬末歇,神情忽然一呆,執鞭的右手也一之力地向下一垂。

拂雲庄主好容易得到這個機會,把握這電光石火的一利,身隨刀進,一片寒光橫掠而過,已把「李之本」斬成兩截。

但這事似乎透著古怪,「李之本」並未顯露敗徵,為何垂手收鞭?拂雲庄主雖然新了敵人,仍免不了暗自狐疑。

猛間巴大亨一聲短喝,一名蒙面人被房得踉蹌沖向自己這邊,忙又一刀掃去,揚起一片血光。

拂雲庄主一連斬了兩名敵人,以為方才也是巴大亨暗中相助,才毫不費力地斬了「李之本」,大喜道:「賢侄,再送一個來!」

巴大亨見他要過來相助,急道:「伯伯快去支援別人,南方正打得激烈萬分。」

拂雲庄主略一凝神,果間南方傳來陣陣的殺聲,他正待飛身上瓦,猛見一條藍影瓢進庄口來的是一位身軀修長,穿著一件藍布長袍的蒙面客,但見他由眼孔里射出兩道凶光,向兩具屍體掃了一下,立即嘿一聲冷喝道:「義字輩的回來!」

與巴大亨廝拼正緊的兩位蒙面人聞聲嗷應,各自虛進一招,同時倒退一步,退到藍袍客的身測。

巴大亨見藍袍客如此威風,料想必是黑鷹令的主腦人物,也忙退到拂雲庄主身逞,悄悄道:「伯伯遠是去救援別人要緊,這人留給小侄應付。」

他說諸聲言雖然很低,藍袍客仍聽得十分真切,冷冷一嗤道:「你們還想走麽?」

拂雲庄主一聲朗笑道:「畢某與拂雲庄共存亡,何曾說過走字?怕只怕閣下在此埋骨,遺恨千古。」

藍袍客目光如兩支利箭逗視拂雲庄主臉上,轉了兩轉,又望向巴大亨的俊臉,輕輕頷首道:「原來愛三座主算差一著,沒算到有你這無名小輩在。」

巴大亨泰然笑道:「哇操!區區姓巴,名大亨,不能算是無名,無名的該是閣下與帶來的這群蒙面容。」

藍袍客哼了一聲。

忽然,庄後突起一聲崩天裂地的巨響,一股黑煙沖天數十文,大廳,院牆也為之搖搖欲倒。

藍袍客雙目凶光暴長,厲聲道:「哼!畢橫生,你居然使出這種同歸於盡的下流設計。」

拂雲庄主自知那聲爆音之下,縱是炸死幾名凶徒,自己也有一位老友送命,悲痛地厲笑道:「同歸於盡已給你們這些露鬼占了便宜。」

藍袍客同頭望了身側一個蒙面人一眼,冷冷道:「義一號,你速替我將畢橫生凌暹處死!」

「屬下遵命。」那蒙面人恭聲答應,反手拔出長劍,大步上前,拂雲庄主一聲厲笑,也捧刀跨出。

巴大亨早聽出「義一號」就是聲言要血洗拂雲庄之人,想起對方明知拂雲庄主與雲喝十殿拼死守庄,仍敢前來尋事,自是早有制勝的把握。

拂雲庄主成名多年,一身所學難保不被凶徒摸透,交戰起來可能吃虧,急道:「畢伯伯且慢,這個義一號該先讓給小侄。」

拂雲庄主正色道:「老朽雖然無用,尚不致於把這人放在心上。」

巴大亨不便明白說出自己的心意,笑道:「伯伯忘了義一號是小使的對手了,方才一場還未分出勝負,應該仍由小侄把他收拾呀!」

拂雲庄主方自微微一呆,忽見一道身影由瓦面飛墜,急伸手扶住,急促問道:「任老弟,你怎麽了?」

來的是一位五十來歲的灰衣老者,周身衣服破摔,並還染了不少鮮血,腳下著地的時候,雙膝同時一屈。

若不是拂雲庄主及時攙扶,也許已經撲倒,此時目光渙散,氣喘吁吁道:「畢老哥,咱們弟兄完了,但也夠了本。」

拂雲庄主神情一黯,老淚幾乎奪眶而出。

那義一號蒙面人劍尖一指,冷笑道:「畢老兒不必多提時刻,反正都是一死。」

巴大亨一步沖出,恕喝道:「閣下要死,死在我掌下也是一樣。」

義一號嘿一聲沉喝,抖出幾十朵劍花。

巴大亨面對這夥滅門凶徒,並又知道他們曾列掃葉庄行過凶,根本不容對方發劍進招,身軀徽閃,已搶到對方左側,一連劈出兩掌。

藍袍客微「咦」一聲道:「義一當心,這小子練的是內家氣功掌。」

義一號方才與同伴圍攻巴大亨,當時未曾使用兵又,已自試出巴大亨掌法精奇,這時雖然一劍在手,由於單獨應戰,卻也不敢大意,因此,無須藍袍客發話警告,他早就灑開一屏劍光擋在身前。

拂雲庄主見巴大亨已搶先交手,急掏出一粒丹葯塞任老口中,愴然道:「老弟就地暫歇一會兒,能多殺一個,就參賺一分利息。」

任老吞下丹葯,輕輕嘆息道:「我們還行麽?」

拂雲庄主扶他在花樹下面坐下,讓他背靠石台,恨聲道:「若就只這幾個惡鬼,憑著巴賢侄和小兄一柄文陣刀,好歹也要賺些利息。」

那知話剛說完,瓦面上又跳落三位黑衣勁裝的蒙面人,藍袍客看也不看一眼,便冷冷地問道:「義字幾號?」

「義三……義九……義十。」凶徒紛紛報出自己編號。

藍袍客輕輕頷首這:「過來和義五站列一處,那邊的事怎麽了?」

義三號率領同夥站往藍袍客身側,恭聲道:「屬下等料不到他們竟敢預埋雷火,雖然對方一個也沒能逃脫,但咱們義字輩弟兄也賠上了十二條命。」

「你們真敢……」巴大亨驚急地厲喝出聲,忽然想到凶徒已殺人不少,還能說他們不敢?是以急又截然住口。

藍袍客凶睛轉望巴大亨臉上,輕哼一聲道:「你這小子有意找死,本座也饒你不得。」

巴大亨一掌逼退義一,正待挺身上前,一眼瞥見拂雲庄主正捧著寶刀,守護在任老人身邊,恐怕一旦混戰起來,陷二位老人於危境,只好低哼一聲,深深吐出一口郁抑之氣。

拂雲庄主見巴大亨已作勢欲撲,而在回頭一瞥之後立即怒平氣消,不禁暗嗟這少年生性敦厚。

然而,坐在花樹下調息的任老人卻奮然躍起,豪笑一聲道:「畢老哥,咱們沒什麽等待的了,拼,再拼幾個,也好趕去和老弟兄們相見。」

拂雲庄主一把抓住對方手腕,神情慘戚道:「你……你暫且歇歇。」

任老人一搖頭,半白的頭發在晚霞下面閃出異樣的光輝,格格乾笑道:「老哥縱橫湖海幾十年,難道要守著一個垂死的任進方而辜負一腔豪氣?」

拂雲庄主雙目射出兩道仇恨之火,但一看任進方那付披頭散發,目光渙散,搖搖欲倒的情狀,頓又長嘆一聲道:「老弟隆情高誼,小兄今生也報答不了,請暫忍,若能略養真氣,豈不是可以多拼幾個夠本麽?」

任進方輕輕一嘆,目光也同時下垂,但敵方那位藍袍客卻桀桀怪笑道:「畢橫生打的好主意,本座能讓你們這樣做麽?」

拂雲庄主並非惜命,只想暫保不死,設法揭開黑鷹令主的秘密,好傳訊江湖,共討凶殘,明知敵人決不留半個活口。

然此時顧及精神困頓的任進方和初履江湖的巴大亨,若果交手起來,縱使巴大亨能夠逃得出去,奸徒的秘密仍然無法揭破。

惟一的方法只有自己排了一條老命,掩護巴大亨和任進方同時逃生,主意一定,強將怒火壓了下去,嘿嘿冷笑道:「閣下莫以為畢某怕你,請看被腰斬的貴門下陳屍眼前,便知文陣刀不難再多斬幾個。

義一號冷笑道:「畢老兒別往臉上貼金,義十一號不知怎樣受了你的暗算,而義四號則分明是先傷在這巴小子指力之下。」

話一說完,藍袍客忽然輕噫一聲道:「難道暗中還藏有什麽人物?義一過去把義十一的屍體提過來讓本座察看。」

「遵命。」義一號恭應一聲,大步走向被拂雲庄主先斬為兩段的同伴,但他剛列半途,巴大亨猛地大喝一聲,人隨聲到,搶過他的面前,一臂揮出。

義一號不料巴大亨竟放下照應任進方的責任,突然向自己進招,急忙飄退一步,一劍隨之點出。

那知巴大字眼看拂雲庄主神情懷威,任進方顯然受傷很重,早已激發義憤,只因敵方六人站在一起,不敢旨然搶攻。

這時見義一號大模大樣要奪同同伴的屍體,哪還按耐不住,一掌落空,第二招又迅速展出。

閃電般撲到義一號身後,左手一點對方右肘,右手也扣上了對方右腕,暴喝一聲:「撒手!」

義一號當初與義四、義五、義十一等四人聯手,勉強擋得巴大亨奮力一挈,這時單獨交手,當然只有相形見絀,只覺右肘一麻,執劍的右管已失力垂下。

巴大亨一招成功,右手順著凶徒右管一抹,奪過鋼劍,左手又疾向凶徙腰眼點下。

就在這利那問,忽聞一聲大喝,一團藍影當空罩落。

巴大亨指尖尚未觸及義一號腰眼,勁風已到了頭頂,本能地掌勢向上一翻,迎擊空中之敵,右手剜順手一渾,義一號慘叫一聲,右腳已被削斷。

但他以左掌迎擋空中敵人凌空一挈,只覺一股沉猛無比的潛勁直壓下來,也禁不住身形一退,坐在地上。

「蓬!」一聲,掌勁交接的互響之下,半個院子受了勁風激盪,震折了鄰近幾株花樹,凌空下挈的那團藍影也被震得升高丈余。

四個義字輩的凶徒齊聲吆喝,爭先撲向拂雲庄主。

巴大亨匆匆一瞥,已看出空中那團藍影正是頤氣指使凶徙行凶的藍抱客,想不到自己也能接下對方一掌,不禁大為振奮。

但一見四名凶徒齊撲拂雲庄主,卻又大吃一驚,顧不得再向藍袍客發招,身子一彈,斜掠過去,向那為首的凶徒劈出一劍。

他並未學過劍法,只是身法奇快,出手如電,拂雲庄主還在蓄勢待發,已見一道長虹似的劍光卷向敵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慨嘆。

然而,巴大亨的長劍才列半途,忽聞頭頂上一聲大喝,一道銀光如流星直墜,恰好擊中劍身,「當」一聲響,震得劍尖幾乎點落地面,一條藍影也瀉落身前。

又是頤氣指使的藍袍客,此時右手已執著一支尺八銀簫,橫在胸前,拂雲庄主一眼瞥見那支銀蕭,不禁神情一變道:「神蕭客,你居然成為黑鷹令主!」

藍袍客身子挺直得像一根木柱,逐目光也不斜睨一下,冷冷地吩附道:「義三號,你們過去收拾兩個老頭,本座單獨擒這小輩。」

巴大亨急忙劍交給左手,一步退到拂雲庄主身側,昂然道:「誰不怕死,不妨盡管上前來。」

藍袍客目光一閃,徐徐道:「小子,你知道本座是什麽人,竟敢如此狂妄?」

巴大亨若果知道神簫客的來歷,也許大有顧忌,無奈他對於武林中人事一無所知,只恨凶徙過分殘酷,一心想打敗這夥敵人,保全兩位老人和半座山庄。

是以楞了一下,隨即啞笑道:「哇操!畢伯伯不是說你是「神簫客」嗎?照小可看來,閣下至多稱得上鬼蕭二字。」

藍袍客也不答話,向同伴一揮左袖,喝一聲:「下手!」

四名義字輩的凶徒齊聲題應,又向拂雲庄主猛撲過來,任進方見勢頭危急,瞿然站起,厲喝一聲,盡力一掌劈去。

拂雲庄主無法阻止老友出手,文陣刀盪起一屏銀屏擋住最前面的兩個凶徒,急促地叫道:「巴賢侄,你護送任叔叔退進大廳。」

任進方厲聲道:「老哥把我當作什麽人了?」他不容分說,一步跨到拂雲庄主右側,也舉掌向沖近身前的敵人猛劈。

拂雲庄主這時只好豁出老命,挺上一步,展出一屏刀光,將任進方一齊護緊,猛間「嗚!!」一聲簫鳴,一道銀光射到左側。

左側恰有巴大亨守護,「當」一聲暴響,簫劍已碰擊在一起,劍光頓時向後一縮。

藍袍客冷冷一哼道:「但憑幾斤蠻力,也配和本座動手。」

拂雲庄主一聽這話,就知藍袍客已看出巴大亨不懂得如何使劍,心頭暗自著急。

誰知藍袍客這樣一說,反而觸發了巴大亨的靈機,笑呼一聲道:「任叔叔,小侄不會使劍,這劍給你。」

藍袍客徽微一怔,果見巴大亨把劍拋給了任進方,不禁愣然道:「小輩,本座也不以兵現勝你。」

「你盡管使!」巴大亨迅速抓起一株盆栽的小花樹橫掃過去。

盆栽花樹經他猛力一掃,那裝滿泥土的大磁盆立即脫離花樹飛出,藍袍客料不到他竟以花樹作兵及,磁盆當暗器,若被磁盆砸中,到底也大失臉面,怒哼一聲,構起銀簫猛向磁盆擊去。

「砰!」一聲響,磁盆被擊成兩半,泥土也向外飛濺,接著又聞一聲斷喝,巴大亨手中的小花樹又已飛到。

小花樹雖然沒有多少斤兩,由於枝緊葉茂,經巴大亨猛力擲出,卻也虎虎生風,藍袍客一連揮了兩蕭,加上一掌,才將花樹擊落地面。

可是巴大亨並不待他將花樹擊落,便早把一株栽在地上的楊樹連根拔起,往復揮掃。因為這株楊樹高達丈余,至條如鞭,一揮舞起來,不但風力絕大,籠罩的范圍也廣達數丈。畢、任二老連帶四名義字輩的凶徒竟被楊樹由中間隔絕。

藍袍客恣吼一聲道:「你們快以兵刃斬樹!」

話落,忽聞驚呼一聲:「不好!」

原來那株垂楊的枝條長短不一,好比幾千條長鞭掃得青光滿眼,搶光砍樹的凶徒才遞出一劍,砍下幾根柔枝,卻已被另外幾根柔枝掃中手腕,只得驚呼退後。

藍袍客怒喝道:「義十號,你敢退下!」

巴大亨大笑道:「閣下指使別人,怎不自己上來試試?」

藍袍客被他激怒起來,銀蕭揮出一片霞光疾卷過來,只聽格格一陣響聲,至楊的柔枝頓被截斷不少。

巴大亨情知自己以樹當作兵及,樹長而蕭短,敵人若非打折樹桿,決難欺近身前,更是奮力揮舞,向五名凶徒步步進迫。

任進方撿起巴大亨擲過來的長劍,恰好又見他將敵人逼退好幾步,不禁又喜又驚,問拂雲庄主道:「老哥告訴我,那小友是誰?」

拂雲庄主不由看得睜大老眼,也暫時忘了悲憤,喜孜孜道:「他就是神劍手的哲嗣巴大亨。」

「難怪有此膽勇。」任進方忽又一怔道:「但他怎麽不會使劍?」

拂雲庄主道:「我也弄不明白,目下我們也快斬兩株樹幫忙他要緊。」

任進方「啊」一聲道:「趕快,他那株楊樹快要變成木棍了!」

這時,藍袍客已被逼得退到牆根,而巴大亨那株楊樹枝干也被他的銀簫悉數打折,成光禿禿的樹捍。

被逼得擠往牆角的四名義字輩凶徒,眼見時機來臨,呼嘯一聲,一漫而上。

就在這個時候,屋面上忽然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道:「綺羅隊里傳神劍,簫笛聲中讀禁書,本座生幸逢辰,猶可目睹今日盛事。」

話聲中,一條修長的身影出現屋檐,來人身穿一件灰袍,上半截罩著一幅紅綾當著披肩,手理握有一支精光四射的長劍,赫然又是一位蒙面客,四名爭先涌上的凶徙同時怔了一怔。

拂雲庄主心頭微懍,驚問道:「閣下是什麽人?」

「報仇人。」紅綾蒙面客徐徐舉劍下指道:「揮樹的小哥且退,先讓本座報了仇,再讓你打。」

在場各人全知,來人若非上了斤兩,決不敢向執行黑鷹令的凶徒索戰,拂雲庄主雖喜來了幫手,只怕對方不知厲害,急道:「閣下與黑鷹令有仇麽?」

「何必多問。」紅綾蒙面客淡淡地同答。

巴大亨收樹後退,道:「在下暫讓前輩報仇好了!」

紅綾蒙面客輕輕頜首道:「你們千萬不可將凶徒放走。」

藍袍客一振銀蕭,冷笑道:「閣下先報個名來,看配不配說這種話。」

紅綾蒙面客徐徐道:「哼!昔為神簫客,今為黑鷹奴,閣下幾時又自報了姓名?

接招吧!」

「吧」字一落,但見一團銀球疾降,滿院盡是劍風颼颼,劍氣蒸臆,也看不見劍鋒指向何處,上空被刺光織成一張銀幕,有如一片雲海當頭壓了下來。

巴大亨一驚,幾乎要立即揮樹抵擋。

拂雲庄主猛可歡呼道:「老兄弟,你也來了!」

藍袍客驚得心膽俱寒,「嗡嗡嗡……」銀簫厲嘯,盪起一片銀雲,勉強接下五六劍,忽然一伏身子,由大門射出院外。

「走?」紅綾蒙面客啞聲一喝,滿院銀光聚成一顆慧星向牆外投去。

拂雲庄主茫然痴立,喃喃道:「是他………唉!神州第一劍,你來遲了!……

…」

巴大亨一驚道:「伯伯你說什麽?」

驀地,院里幾條人影同時撲出院牆。

「敢走!」巴大亨眼尖腿快,反應也快,見四名義字輩凶徒越牆逃遁,立即想起紅綾蒙面容吩咐的話。

也不顧等待拂雲庄主回答,猛一頓腳,電閃般射越牆頭,一揮手中樹桿,把落後一名凶徒打落地上。

但他沖勁絕猛,余勢未衰,一連越過三凶徒頭頂,同身一掃,厲喝道:「哇操!

統統給我站著!」

「打!」緊接著這一聲吆喝,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義字號凶徙袖中飛射出一道金光。

巴大亨用的樹干太長,便於橫掃,不便於挑撥,而且又沒學過棍法,只好將棍尖一點地面,全身借勁倒拔,避過那道金光,放松雙手,同時一掌擊下。

那名凶徒吃驚地向側里急閃,拂雲庄主也如飛而到,酒出一片似雪刀光,阻擋三名凶徙去路。

巴大亨一招走空,剛落同地面,立即斜身一掠,一指又向另一位凶徒點去。

這名凶徒連接招都不敢,一閃身子反向院內逃奔,恰見任進方提刷趕出,急忙打出一道金光。

任進方原是跟著拂雲庄主越牆而出,只因受了內傷,以致緩了一步,更料不到凶徙竟敢向院內逃奔。

暮色蒼茫,看不真切,待見金光耀眼才急閃身軀,已覺左臂一麻,禁不住叫起一聲:「不好!」

那凶徙眼見任進方已經中了暗器,急沖一步,抓緊他的右臂,哈哈笑道:「你們停不停手!」

巴大亨本欲活捉敵人,不料自己人反被敵人先活捉在手,只得停步喝道:「你快放手,我放你走!」

那凶徙冷笑道:「說得好容易,咱們得談個價錢。」

巴大亨怒道:「你敢不放手?」

任進方一臂發麻,一臂又被敵人德著,厲其一聲,叫道:「小友不必顧忌,老朽寧可……」

話說一半,凶徒已知此老有同歸於盡之決心,一聲斷喝,截住話頭道:「你想死可不簡單,身子化血的滋味不大好受哩,去吧!」

他猛一摔倒任進方,縱身翻進院牆。

巴大亨被「身子化血」四字嚇得一楞,致讓對方越牆逃去,急上前扶起任進方,拂雲庄主也提刀奔到,急急問道:「任老弟難道中了化血金針?」

任進方一語不發,右手一抬,,利劍已將左臂切下。

「任叔叔!……」巴大亨驚得叫了起來,拂雲庄主反而縱聲大笑道:「蝮蛇傷手,壯士斷腕,生命且不足惜,又豈計及失臂?」

他那笑聲異常蒼涼、悲壯,直笑得巴大亨魂飛心悸,隨見他話聲方落,忽然舉刀向自己頸上抹去。

這一下更驚得巴大亨俊面失色一步沖上,一掌撥開他的刀鋒,惶急地叫道:「畢伯伯,你怎可如此?」

拂雲庄主被巴大亨將文陣刀撥開,無法同刀自戕,咆哮起來道:「老侄你真多事,伯伯若不自斷,怎對得住雲陽十弟兄?」

任進方血淋淋挺立著,冷冷的道:「不錯,你該死,我更該死,你我就一起死了也罷!」

居然又來了一個說該死的,急得巴大亨連聲高呼道:「哇操!你們怎地全都想死,不想報仇了嗎?」

拂雲庄主叫道:「任老弟,你不能死!」

任進方那只手臂血流如注,但他卻全然無動於衷,老眼微合,再翻,注目拂雲庄主,徐徐道:「任某是雲陽十傑僅存的殘廢不能死,你畢老哥是雲陽十傑以外的人,反倒該尋死陪葬!」

拂雲庄主心頭一震,長嘆一聲道:「先讓我替老弟裹了傷再說吧!」

任進方縱聲衰笑道:「這一點傷勢,兄弟遠受得了。早先因見雲陽十傑只剩兄弟一人,確已萬念但灰,及至看到柳小哥和方才那位報仇客的豪情盛慨,又覺生意盎然,不料你竟要輕生死葬,逃避替眾兄弟報仇的責任………」

「不敢,不敢!」拂雲庄主躬身一損,面帶愧色道:「兄弟方才一時糊塗,想到畢門老幼受十健舍身之高大厚,縱令粉骨碎身也難報萬一……」

扶著任進方右遑身子的巴大亨忽覺任進方的身子猛顫,忙道:「畢伯伯,你先為任叔叔看看傷………」

拂雲庄主定睛一看,見任進方已臉色灰敗如死,渾身劇額。

急探雲取葯,給他灌下半瓶丹丸,著令巴大亨扶他坐下,里傷止血,愴然垂淚道:「若非賢侄提醒,幾乎又誤了一命。」

不到一個時辰,巴大亨親眼看到拂雲庄主從完整到殘破,也看到悲壯與傷亡。

這時又見一位健壯老人失臂,拂雲庄主哀傷。

自己也覺一陣酸意沖上鼻梁,忍不住陪同落下兩行凄淚道:「夜涼風勁,是不是該把任叔叔移進大廳去?」

拂雲庄主輕輕頷首道:「不是你提起,我又忘了,只怕敵人還會卷土重來,那時又費事了。」

巴大亨暗忖這倒是可慮的事,黑鷹令下的凶徙雖然一舉毀了拂雲庄主,但凶徒也死傷多人,藍袍客曾說愛三號錯算一著,可知還有未曾露面的凶徙……略加思索,忽然記起那夜自己被黃衣少女庄幼雄放上樹啞上,很難被人發現,忙道:「鄰近好像沒有隱秘所在,不如弄幾塊木板平架在樹上,先讓任叔叔歇息,再搬來鋪蓋,遮風也好。」

「好主意,虧你想得出來。」拂雲庄主大贊道:「庄里有的是門窗,屏風,床板之類,你覺得什麽好用便拆什麽來用,大廳後面有兩間耳房,原是用作待客,鋪蓋枕褥全有,只不知是否已被炸毀,你可自去看看。」

「伯伯你可不要………」巴大亨本欲說「不要再尋短見」,忽覺對長輩說這話十分不恭,急又止口未說。

拂雲庄主苦笑一聲道:「老侄放心好了,伯伯今後若不能殺一百名凶徙替老友報仇,縱是死了也難腹目。」

巴大亨一驚道:「哇操!一百名?凶徒有這麽多?」

拂雲庄主嘆息道:「看凶徙以字號代名,定是一個極大的陰謀幫會,別說一百名,只怕數以千計。」

巴大亨心頭一震,急道:「小侄先去取東西,馬上就來。」

說罷急急奔同庄內,想到傷者急需的是鋪蓋,是以直往耳房,但見錦帳綉被堆滿在床架上,小客廳中掛有古畫人書,陳設遠算精級,暗忖這位伯伯倒也風雅,俊目一掠,發現一幅老虎下山的古書上另有一行鮮明的字跡:「此地從今不可居,城孤社鼠滿丘墟;綺羅隊理傳神劍,蕭笛聲中讀禁書;斜月峰高人影少,輕舟江潤水流徐;相逢莫問真名姓,五十年來造化圖。」

奇怪,奇怪!他因見那行字跡猶新,忍不住多瞥一眼,原來竟是這樣一首詩。

詩是好詩,但題在不相關的古書上含有何種用意?

再一看桌上,台視里遠有一小窪墨汁,旁邊架著一枝筆,筆毛也還潤濕,由此可見這首詩是新題不久。

他略一沉吟,覺得不是解謎的時候,勿勿拖下兩床棉被,撈了兩個枕頭,那知一拿起枕頭,立即現出一本署有「報仇人」三字的小冊子。

※※※※※※「報仇人!」這三字震撼了巴大亨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