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夜深人不靜(1 / 2)

寫東西這事兒還真是得專心致志才行,最近頻繁分心導致了一些奇怪的結果。

比如在平時存的小片段里寫出了這樣的句子。

「樓下的男人手里捧著一束裝點精致的香坂百合。」

一字之差意思差了很多阿喂!

細思極恐啊這鬼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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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冰和小星一齊看著白若蘭,白若蘭卻並未看到他們。

剛一踏入別庄,她就微蹙眉心望向一個奇怪的方向。那里並沒什么值得留意的人物,有的,只不過是圍護著新娘子所在小築的那道院牆。

崔冰心里莫名有些著惱,暗暗捏著小星手掌的指頭忍不住又加了幾分力道。

小星並不言語,只是偷偷在她掌心里撓了兩下。

肚子里悶笑了兩聲,崔冰不願再看著那邊,便徑自扭過了身,打量著被圍的水泄不通的廳門。

白若蘭略顯不滿的盯著那堵牆看了一會兒,櫻唇半啟,無聲的嘆了口氣,視線在這群江湖人身上兜了一圈後,突的停在了小星這邊。

小星微微一笑,正要抬手打個招呼,她卻雙目一亮,大踏步走了過來。他這才留意到,她的視線並未停在他身上,而是越過了他的肩側,死死的鎖住了崔冰。

他的喜悅神情還不及變化,白若蘭的聲音已伴著一個拱手響了起來。

「這位就是碧姑娘么?」

比起崔冰的嬌甜語調,她的話音則清亮生脆的多,語氣中隱隱帶著些刻意而為的利落,舉手投足之間,仿佛試圖要補回因嬌柔面貌而顯露不出的那份女俠英姿。

依舊是那副容易被看穿的性子,小星清了清嗓子,笑道:「這位姑娘有什么事么?」

白若蘭微一側頭,眸底閃過一絲狐疑,好似從小星的臉上辯認出了什么,但一閃而過,不願深究,只是略帶慍怒道:「你家姑娘從來都只是叫你替她開口的么?難不成我沒資格與她說話?」

小星眼見周圍人群的視線已經聚了過來,心中暗覺不妙,唯恐事態有變叫膽小的崔冰提前泄了身份,連忙陪笑道:「我家姑娘寡言少語,整日對誰也不愛說句話,之所以帶著小的,就是因為小的擅長揣摩心意,不必她多做吩咐。」

白若蘭秀目半眯,盯著崔冰背後那狹長包袱,緩緩道:「看來這就是那把『碧痕』咯。」

「白姑娘,畢竟是你們白家大喜的日子,您看,有什么事情,不妨過後再說如何?」說話的是恰好在旁的斷水神錘劉振川,他在酒肆親眼見過厲害,此刻不禁出聲和事,免得惹出什么事端場面上不太好看。

「成婚的是我哥哥,與我何干。」白若蘭倒是毫不領情,口吻中隱隱帶著一絲怒意,看來她兄長大婚,對她而言並不算什么喜事,「碧姑娘,久仰大名。我沒聽說白家與你有什么交情,你千里迢迢趕來,總不會只為了一杯水酒吧?反正也是要比劍,不如就由我這個最不成器的暮劍閣弟子先向你討教一二。」

「白姑娘,」小星依舊插在兩人之間,只是目光已落在白若蘭握住劍柄的手上,口中道,「我家姑娘確實並無惡意,之前行走江湖,也從不靠切磋劍法揚名,我主仆二人遠來是客,不求貴府好生招待,總也不該刀劍相向吧?」

他旋即提高語調,朗聲道:「此次崔姑娘只為來此觀禮,絕不與白家任何一人較量劍法高下,還請在場諸位做個見證。」說罷將身一側,向著崔冰微微點了點頭。

崔冰一顆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兒,使出渾身解數,才綳住了一張平靜面孔,向著白若蘭點了點頭,刻意放沉語調,做出不常說話的樣子生硬道:「見諒。」

白若蘭還想再說什么,廳內卻傳來她父親白天武的清朗聲音,「蘭兒,上山叫你大哥下來。諸多貴客都已到了,他提前來打個照面的好。」

白若蘭抿了抿嘴,左足在地上憤憤一頓,抱拳向著崔冰道:「我心情不好口氣太沖,是我不對,我給你賠個不是。」說罷轉身便走,對父親那句置之不理。

「我這女兒,真是被她娘寵壞了。」白天武苦笑說道,將這微小風波一句帶過。

廳外諸人的心思,也重被拉回到廳內蜀州三家的情形,只在最外的圈子,有閑人交頭接耳碎碎細語。

「原來蘭姑娘是這么個脾氣,難怪眼看著十五歲生辰要過,都還沒訂下親事。」

「要是像萍姑娘一樣庶出偏房,肯定比現在和氣的多。」

「她這姐姐嫁不出,妹妹也只能等著唉,多少小幫派的青年才俊,都對萍姑娘等的望眼欲穿吶。」

「明明模樣差不多,要說其實蘭姑娘還更俊些哩。」

「誒,娶妻娶賢,性子還是要好。」

懶得聽那幫人把話題越轉越遠,小星轉身擠了幾步,往廳堂那邊湊得更近了些,崔冰雖說全無興趣,也不得不配合著他往里走了一些。

碧姑娘再怎么有名,也不過是勢單力孤單打獨斗,而廳堂內的三家,卻都是足以改變蜀州武林格局的勢力,關切江湖局勢的豪傑們自然不肯錯過里面每一句話,小星再想往里擠擠,卻是沒人肯讓了。

崔冰為了維持身份,只能垂手站在一邊。

這位置雖說也能聽到一些,但聽不真切模模糊糊,捉到的只言片語,盡都是些場面寒暄,想來這三撥人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可能講出什么驚天大事,小星略一沉吟,返身鑽了出來,笑道:「這里人多,擠出一身臭汗,咱們還是往別處逛逛去吧。」

崔冰自然不會有什么異議,她現在本就恨不得離人群越遠越好,方才白若蘭那一鬧嚇出她一背冷汗,褻衣都黏在了背上。

白家這處別庄,當真仔細游覽的話,耗上一個整日都嫌不夠,崔冰倒也不必發愁該往何處去,更別說往何處去她也做不了主。

她本以為小星會追著找那白若蘭去,沒想到他轉眼的功夫就又是笑嘻嘻沒事人一樣,讓她都有些拿不准自己猜測的對不對。不過看起來小星似乎和她心思一致,也在找人少僻靜的地方。

那樣最好,人越多的地方,她這樣綳著就越容易露餡。

往深處走出很遠,卻看到峨嵋派的那三位女子正站在牆下陰影之中不知低聲商量著什么,崔冰自然不能有什么表示,小星卻一副自來熟的模樣走了過去,拱手笑道:「幾位女俠可是峨嵋高足?」

身形豐腴柔美的那個少婦神情登時染上幾分戒備,反問道:「閣下有何貴干?」

「不不不,小的就是跟幾位女俠說一聲,清心道長已經下來了,正在前廳與唐門趕來賀喜的人聊天,怕幾位不知道,特地知會一聲。」小星一邊說著,一邊飛快的在三人身上細細打量一遍。

崔冰看在眼里,心底忍不住暗暗罵了一句,呸,好色的登徒子。

「我們早知道了,這兒的事不用你管,你趕緊去伺候你家的啞巴姑娘吧。」那圓臉少女口氣頗有幾分煩躁,一連聲頂了回來。

小星只好摸了摸下巴,帶著不知有幾分真心的尷尬神色溜達回來,口中細細低聲自語道:「奇怪。」

崔冰不敢開口,只好一邊蓮步輕移,一邊從鼻後輕輕嗯了一聲,權作提問。

小星走在她身側,低聲道:「靈秀五娥與清心掌門可以說情同父女,可剛才我提起她們師父,怎么一個個都看著像是有些害怕?真是奇哉怪也。」

他這話顯然並沒指望崔冰回答,只是思索著隨口答疑解惑罷了。

走到拐角處,小星遠遠扭頭望了一眼,果不其然,與白家主人一起下來的四大劍奴,此時已散開到新娘子所在院落之外四角,默默守衛。

看來唐門送的禮再重,也壓不平白家心底冒出的不安。

其實同為武林正道,暮劍閣和唐門應該不會在婚禮這種大喜之日撕破臉才對,否則唐門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仔細想想,唐門特地遣人來送上貴重賀禮,很可能是為了防止有人從中惡意挑撥。

畢竟嫁禍栽贓,本就是江湖上常見的手段。

心思轉了幾轉,不覺已走到別庄另一側地界,小星抬了抬眼,叫住一個模樣頗乖的丫頭,軟語詢問一番,免得走錯了地方。

一問才知道,除了平日在這邊學藝習武的弟子,別庄里還住著白家不少家眷,其中許多都是與武林全無干系的人物,按規矩,白家的側室也不能住進本家,只有留在這邊。

小星和崔冰此刻所站的小道,兩側的幽靜小院就是白天武他們五兄弟的妾室起居之處。

如夫人的地盤,江湖人當然不好亂闖,小星看了看連護院也沒有一個的空曠通路,心下譏誚一笑,帶著崔冰繼續前行。

崔冰眼看身前空無一人,忍不住開口抱怨道:「這幫武夫,別的地方保護的那么周全,小妾這邊連個男人影子都見不著。」

小星不好多說,隨口調笑道:「這么多小老婆獨個住在這邊,怎么敢派男人過來。」

崔冰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臉上一紅,低聲道:「那……派點女弟子來幫忙也好啊。」

小星還想再和她斗兩句嘴,卻發現前面院落一個年輕姑娘緩緩走了出來,連忙拍了崔冰手掌一下,兩人一齊停住話頭。

那少女年紀比白若蘭還要輕些,樣貌與白若蘭極為相似,只是臉蛋較圓,眉梢略低,各處細微不同統合起來,令整個人顯得頗為沉靜,甚至略顯憂郁,倒還真是形似神不似的典范。

她應該是沒想到這邊會有人在,略略吃了一驚,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半步,跟著才醒覺什么似的擠出一個微笑,怯怯道:「你們是來賀喜的客人么?這邊沒有客房,你們是不是迷路了?」

小星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與崔冰將步子釘在原地,柔聲道:「我們閑來無事,在庄子里四處轉轉,如果驚擾到姑娘,還請多多包涵。我們這就離開。」

「不、不妨事。」那少女微微低頭,不太敢與小星目光相觸,「我去找姐姐,你們……轉你們的。」說罷,她邁開碎步匆匆離去,一副恨不得小跑起來的模樣。

要不是她步履輕盈足下一看便有輕身功夫,還真會錯當成哪家的閨閣小姐。

想來這就是白若蘭的異母妹妹,白若萍。

崔冰多半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微撇唇角,道:「這就是武林才俊們排隊等著的好姑娘?真到江湖上動起手來,會不會被嚇哭啊?喜歡這樣的,娶個尋常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多好。」

小星嘻嘻一笑,道:「這你就不懂了。男人之中,喜歡女孩兒家打打殺殺飛檐走壁的,可遠比不上喜歡老婆在家相夫教子洗衣做飯的。別以為武林中的男人就會兩樣。你將來要是翻牆越戶夜盜千家,可小心嫁不出去。」

「呸,」崔冰立刻啐道,「本姑娘年輕貌美,溫柔賢惠,將來當上了天下第一女飛賊,我就金盆洗手,你看會不會有男人排著隊來娶我。」

「你要當過天下第一女飛賊,那肯定有的是男人排隊。」小星笑得一副好不欠打的模樣,道,「就沖那嫁妝,就算是母豬,也有男人娶給你看。」

崔冰作勢要打,結果又聽到有人的動靜,只得慌里慌張收了本性,轉作碧姑娘的儀態,氣哼哼的看著小星得意的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越走越是荒僻,到了一處只能折返的死角,地處背陽,一看便極為陰寒,卻偏偏辟出了一處小院,古怪的是,院門掛著三道銅鎖,兩道鎖著門扇,一道鎖著一個一尺見方的小口,院牆頭上用泥灰豎了一排精鐵荊棘,一眼望去,倒像是一處囚牢。

莫非是犯了錯的弟子被罰到這里思過?小星略一思忖,便覺不對,思過反省,自然沒必要設下這種防備,而這種院牆,又防不住任何懂輕功的人,思來想去,只可能是在里面關著什么不懂武功的人。

堂堂暮劍閣,弄這么一處私刑般的所在,所為何事?

見小星駐足觀望,崔冰也只好停在原地,這地方著實陰氣逼人,讓她不由自主抖了兩下,禁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看不出什么,也聽不到里面有什么動靜,小星只好壓下好奇,准備轉身離開。

這時有個仆人恰好匆匆忙忙跑了過來,一見他們兩個站在院門口,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一連聲道:「兩位貴客,怎么轉悠到這兒來啦,快躲遠些吧,免得惹上晦氣。」

他口中說著,一溜小跑到了那大門前,接下腰上的鑰匙,開了門上那個小口,小心翼翼的往里張望了兩下,才飛快的把胳膊探到里面,扯出一條鏈子,用鏈子拉出一個木制托盤,盤上的碗碟釘的結結實實,一並被撈了出來。

「這位小哥,這里頭還關著人么?」小星好奇心起,上前問道。

那仆人嘆了口氣,閉口不答,只是搖了搖頭,匆匆把小口鎖好,用手扯了幾下鎖頭,才吁了口氣,站起身走了兩步,停下來看了一眼崔冰,忍不住叮囑道:「女人絕不能靠近這邊,暮劍閣里,只有這兒是絕對進不得的。你們快走吧。」

小星看出問不到什么,便點了點頭,笑道:「好好,我這就帶我家姑娘往別處轉轉,小哥您忙。」

那仆人拎著托盤大步流星走遠,一直到一位中年婦人身前,才停下步子點頭躬身說了些什么,那婦人低頭嘆了口氣,怔怔的看了眼那木盤上的碗碟,才擺了擺手,讓那仆人去了。

看那婦人衣著打扮,絕不是什么婆子下人,雖說神態憔悴,形容卻依舊甚美,只是眉眼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風塵氣息,即便一臉愁苦,仍是媚態橫生,如猜得不錯,應該白家長輩中某人的小妾。

小星回頭望了一眼那院子,這么一來,那里面關的莫非是她的子女?

女子不能接近,那八成是白家的一個兒子就被關在里面。

這倒真是從未聽過的新鮮事,小星微微一笑,暗暗記在心里,看崔冰已經壓不住心里的厭煩,忙帶在前面,往陽光明媚處去了。

有人的地方,兩人就隨便逛逛,沒人的時候,小星便調笑兩句幫崔冰解解煩悶,如此一天,時光倒也過得飛快,只是折騰著崔冰要在兩種神情間變來變去,到了晚飯之前,唇角都變得有些發僵。

大婚前的謝客宴並不是什么習俗規矩,純粹是因為成親當天的流水席上繁忙紛亂,這幫江湖豪客難得聚在一起,白家又非不通世故,自然會弄上這么一場,叫這幫人彼此之間打個照面,至少也能混個臉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