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意料之外(1 / 2)

「李代桃僵,瞞天過海,若她真是白思梅,這一招可就並非初犯了。」南宮星喃喃說道,神情有些復雜的站直了身子。

不過三兩天的功夫,一個寂寞幽怨的嬌小婦人,便成了沒有腦袋的一具挺屍。

也許旁人還需要些證據才能判斷,他卻不需要。

那雙曾經細嫩柔軟,充滿活躍彈力的乳房,的的確確曾被他捧在手中悉心把玩過。即使如今已冰冰涼涼沒有一絲生氣,他仍摸得出,這就是茗香夫人。

不過這證據頗不好講出口來,幸好還有個馮破。

這種沒有仵作穩婆的地方,馮破也就不再避嫌,叫上白若蘭南宮星幫手,轉眼便將無頭屍體剝的一絲不掛,一寸寸從頭到腳仔細查驗,白若雲畢竟年紀尚輕,頗為尷尬的轉開了頭,白天武則認真看著,靜等著結果出爐。

「我不知道茗香夫人該是什么模樣。」馮破連陰戶之中也扒開仔細看過之後,起身嘆道,「不過我覺得南宮兄弟說的應該沒錯,死的這名女子,至少也在三十歲以上,倒是不曾生養過孩子。那個春妮,頂天也過不了二十歲吧。」

白天武面頰隱隱抽動了兩下,道:「過不了,我們白家除了幾個情形特殊的老媽子,所有丫鬟一過十八,都可以支一筆結算銀子回家嫁人。不想走的,到了二十,我們一般也都會安排她們與合眼的長工結成夫婦,在山下另外安置住處。整個庄里目前過了二十還沒著落的大丫鬟只有三人,里面沒有春妮。」

「雲兒,去把白吉白祥叫來。」白天武至此總算開始正視春妮身上的疑點,即刻叫兒子出去喚來管家。

知道這是茗香夫人的屍身,自然不好就這么赤身裸體擺在那里,白若蘭南宮星兩人又費勁把衣服都套回原處,剛剛穿好,兩個管家便已敲門走了進來。

白天武也不羅嗦,直接問道:「叫春妮的那個丫鬟是什么來路?」

白祥總領內外事務,他略一思忖,答道:「是元順三年正月底進府的丫鬟,自稱是河東遭了蝗災的流民,父母雙亡,孤身一人,簽了終身契,牙婆也只收了二兩銀子,算是把她托個好人家。她父親姓李,母親李趙氏,均是農戶,據說是流民入蜀後病死在南川,屍骨無存,無從考證。」

白吉等弟弟說完,接口道:「這丫鬟手腳麻利,力氣也不小,除了有些多嘴多舌,沒什么其他毛病,進府頭年分到伙房幫工,半年後臨時在二爺夫人院中幫了一個月手,因與幾家的姑娘頗談得來,便在庄主與四爺兩家的千金手下跑腿。去年因為不小心,弄丟了幾件李秀兒洗好的衣裳,罰了三個月的月例銀子。此外再無過失。不過丫鬟房里有傳聞,說她暗地愛慕著雲少爺,顯得有些魔怔,因為不影響平日干活,並未詳細取證。」

「元順三年正月……那她來此已經三年多了,有誰與她平日關系不錯的么?」

白吉楞了一下,側頭打量了一眼白若蘭,謹慎道:「她與其他丫鬟關系一般,反倒與伺候過的姑娘們關系都算不錯,念潔姑娘與蘭姑娘算是其中最好的。」

白若蘭點了點頭,道:「我平時到別庄來練武,總是使喚她。她這人就是話多,別的都好得很,雖說嘴上不饒人,心腸卻當真不錯,哪個丫頭身上不方便的歇著,她老是頭一個出來頂活。要讓我們姐妹幾個來說,可不信春妮能干出這種事。」

心知白若蘭這種性子認定的事不到鐵證如山不會輕易更改,南宮星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知兩位管家哪個能幫忙查查,昨日最後一個見到春妮的是誰?方便的話,還請帶來讓馮大人問幾句話。」

白吉一拱手道:「我這就去。」

等人的功夫,屋內幾人商量了一下應該如何公布,南宮星和馮破意見依舊一致,這屍體布置的其實頗為匆忙,漏洞著實不少,而且金蟬脫殼的意圖太過明顯,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是妙招,若是將計就計,反倒顯得是在故意裝蠢賣破綻,說不定進而會對馮破的身體狀況起疑。

不如干脆就把疑點公開出去,說暫且不好確定屍體身份,但不是春妮的可能性不小,順勢發動大家以搜索人頭的名義再將別庄各處查探一番。

對方既然已經有了手忙腳亂的征兆,不如就幫他們把弦綳的再緊一些。

大致安排妥當後,白天武略顯擔憂的說道:「南宮賢侄,最近的事情一直將大哥排除在外,我擔心他心中起疑。平時白家的大小事務,我都會和大哥二哥商量。二哥現在被關了禁閉,我突然什么事都不對大哥說,會不會顯得太過突兀?」

南宮星眼珠一轉,道:「說的也是,那白叔叔不妨把這次搜查人頭的事情交給白大伯全權負責,茗香夫人好歹也和他同床共枕了好幾年,他城府再深,說不定也會漏出什么破綻。」

馮破插言道:「嗯,要不是白老四中了毒在山上本家養病,這次的事連他一齊扯上是再好不過。」

白若雲冷笑一聲,道:「四叔不在,五叔也是一樣。他們兄弟兩個,本就是一條心。我不相信四叔要是算計什么,五叔會一點也不知情。」

南宮星沉吟道:「那更好,白天猛的性子藏不住心事,比白大伯和白四叔好看穿得多。只是……這種事也要有人從旁觀察,白叔叔,不知你是否有合適的人選?」

白天武想了一會兒,道:「我大哥那邊,馮大人自然是最佳人選,五弟喜歡和年輕人混在一起,不如就讓雲兒從旁幫忙。只在庄內活動,想必不會有什么危險。」

話雖如此,白若蘭心中還是擔憂的很,拉著哥哥到旁嘟嘟囔囔叮囑了幾句,似乎還想讓南宮星也跟在一旁幫忙,猶豫了一番後,卻並沒有開口。

白若雲倒是一副並不在意的神情,只是道:「不必擔心,叔叔伯伯里旁人我興許還沒有把握,以五叔的功夫,他就算偷襲也殺不了我。」

不多時,白吉便帶著一個丫鬟匆匆返回。

那的確是最後一個見到春妮的人,而且見到的還是頗不得了的情景。

按那丫鬟所說,她半夜被尿泡漲醒,夜壺被同屋的用了個九成滿,只好披上衣服出門上茅房解決。

偏偏茅坑被兩個吃壞了肚子的丫頭占著,兩人都困的點頭如啄米,白花花的屁股下頭還是稀里嘩啦泄個不停,看著一時半會兒也起不來。

她們這些跑腿丫鬟住的離主人家的卧房近些,相對離仆役們的居處遠些,她想繞到就近的院子尿一泡,就趿拉著鞋一溜小跑往主子們的住處去了。

身上衣衫不整,她也害怕被巡院子的男人看見,到時候少不得又是一番調戲,便挑著夜露浸潤的潮軟土地溜邊摸了過去。

怕有主子正上茅房,萬一撞上個不挑食的老爺少爺,突然起了性子保不准就給她拖進屋里,她便特地在院門口探了探頭,結果就是這一探,叫她看見了春妮。

其實第一眼她沒看出那是誰,只看到有個小小的背影站在暗處的角落中,乍一眼瞅過去,還以為撞了女鬼,嚇得她一個哆嗦,背後登時滲了一層冷汗。

結果那身影扭了扭頭,似乎在看另一邊主子們的卧房,這個側臉恰好閃在慘白慘白的月光下頭,讓她認出正是春妮。

但她沒敢喊,也沒敢上去問這么晚你在這兒干什么。

因為她還看到,春妮身前不遠的地方,更暗一些的角落里,還站著兩個人。

這陣子白家的風言風語足夠把她這樣的小丫鬟嚇死十個不止,她仔細一尋思,頓時嚇得連腿都有些發軟,轉身就沿著來路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的溜了回去,直到回了屋子,才發覺褲襠里涼颼颼的,不知何時已經把一泡尿全撒在了身上。

她連出門也不敢,把被子蒙在頭上抖抖索索直到天亮,別人起了,她也只說身子不舒服,賴在了屋里。

白吉去打聽春妮,她才知道春妮連頭都沒了,這才壯著膽子鑽了出來,匆匆洗了洗屁股換了條褲子,跟著總管跑了過來。

這丫頭膽子雖小,人到機靈,否則保不准真會被殺人滅口,成了另一具無頭女屍。

只可惜晚上實在太暗,她只看的出那兩個人隱隱約約的輪廓,都比春妮高,一個瘦些,一個頗胖,瘦的只比春妮高出一點,有些駝背,胖的那個算是中等身材,硬要說的話,和白大爺頗有幾分相似。

她轉身前仿佛聽到春妮罵了一句「廢物」,聽起來氣沖沖的,就是不知道在罵誰。

為保險起見,白天武讓白祥將這個丫鬟小心安置起來,讓她暫且住在禁閉室旁邊,名義上照顧白天雄的飲食起居,實際上是讓四大劍奴將這個證人一道保住。

屍體的處理也安排完後,白若麟惹下的爛攤子也不得不前去收拾,白天武讓白吉多准備些銀子,等事情過去後請個好郎中,幫翠巧好生調理一下身子,之後盡量安排個好人家,不要讓她受了委屈,又成了新的自盡冤魂。

只是再怎么妥善的安排,怕是也難以彌補這可憐少女身心所受的巨創,當年白若雲兄妹年紀都還小,隔了六七年的當下再看到無辜受害女子痛苦失聲的模樣,在旁照顧的白若萍早忍不住落下淚來,白若蘭雙拳緊握將下唇咬的都有些發青,而一直沉默不語的白若雲,眼中已閃動著顯而易見的殺氣。

若是那位堂兄再落進白若雲手中,只怕是不會有命被關進任何地方了。

新的命案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安,翠巧痛哭流涕的陳述無形中又成為了峨嵋派諸人肩上的負擔,於是,日頭還未過午,清心道長便帶著隨行弟子前來告辭。

「那幾個逆徒有悖俠義之道,做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貧道斷然不能輕易放過他們,既然此間凶案與我峨嵋派並無干系,貧道這就下山去找那幾個混賬,必要將他們五花大綁押回此處向翠巧姑娘負荊請罪,願殺願罰,悉聽尊便。」清心道長鐵青著臉說完這一番話,許多沒膽子再留在山上的賀客便也趁機一並告辭,打算跟著峨嵋派下山,人多勢眾,總不會半路稀里糊塗丟了性命。

白天武不好強留,馮破也覺得容易混淆視線的人少一個算一個絕不是壞事,便說了一番場面話後,將那二十多人統統送到庄外。

出庄路上,南宮星和馮破特地鄭重其事的向清心道長再問了一句,「白天勇中針那一晚,白天英確實在和道長一起喝酒么?」

清心道長卻只是道:「一起喝酒不假,不過天英兄心事重重,沒喝幾杯,便匆匆告辭。具體的時辰,貧道也不好推算。」

看著這批人步履沉重的消失在山道盡頭,送行的幾人都是松了口氣。

此時此刻,顯然別庄中的人數越少,對凶手就越發不利。

春妮借死隱遁,明顯發覺自己已被盯上,從那丫鬟聽到的話來看,春妮在事件之中的地位竟還頗高。

按那丫鬟看到的身形描述來推測,最符合的人就是白天英和唐行傑。

可這兩人一個是白家五老中的長兄,一個是唐門本家的弟子,更別說前者還是白思梅的長輩,春妮憑什么在他們面前斥責一聲廢物?

聽起來,倒像是那兩人一直在受她指揮一樣。

如此看來,春妮至少有八九成的可能真是天道中人,並且在這一線上的地位不低,否則白天英那種性子,應該不會對她言聽計從。

結合唐昕關於唐行傑的說法,天道在幕後的謀劃倒是已經顯露出一個清晰的輪廓。

只是不知道,在春妮原本的計劃中,最後能一口咬下暮劍閣閣主這個香餌的人,到底是白天英還是白天勇。

「若是白天英,白天勇從中能得到什么好處?而且春妮要真的就是白思梅,那她沒道理不偏向自己的父親,有這一層父女關系在其中,白天英怎么會如此放心的參與進來?」馮破沉吟良久之後,緩緩道,「當真把他們可能到手的利益擺上台面來看,反倒讓我覺得,這其中必定還有什么算計。」

「擾亂視線的事情辦了不少,真刀真槍的下手卻還一次都沒有,」南宮星也疑惑道,「孫秀怡的事情水落石出後,才發現真正出了事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看守賀禮的弟子,九名無辜客人,春紅,福伯,林虎,茗香夫人,你不覺得……這謀劃者的步調有些奇怪么?」

「這么看,真正暴露殺機的,反倒只有對白若麟得那一次,而那次,還讓白若麟逃了。」白若雲暗暗咬牙道。

白若蘭早就完全沒了頭緒,索性閉口不言,安安靜靜地站在哥哥身後,時不時瞥南宮星一眼,順便看一眼他身後站著的崔冰。

白天武眉心緊皺,孫秀怡一事帶來的壓力雖已消散,天道的影子卻已愈發濃重,加上那個不知究竟有沒有參與進來的如意樓,他的臉色實在談不上好看,「我也有些想不明白,他們為何要惹出一樁樁的事,逼得我和雲兒加強防范。想要殺我,不是該在沒有防備的時候下手最容易成功么?」

馮破沉吟道:「畢竟還有閣主位子這么一層關系在內,起碼想要搶下你們爺倆這個位子的人,總不能背著凶手的嫌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