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群氓(1 / 2)

陸陽城東南區域最為繁華,外地官員到此赴任的居處,也大都集中於此。

負責收理文書的那位張大人是隨郡城府尊一道來此就職,算是門下故吏,住處也只隔了一道街口。

慕容極辦事頗為麻利,帶路之前不過抽了一盞茶工夫,便在同僚口中將張大人的大體情況探了個通透。

一個典型的末品小官,已近中年仍看不到仕途升遷之望,仰仗著與府尊的同鄉情誼混口飯吃,職位幾無油水可言,平日也總把清廉掛在嘴邊,住處比起城中小戶商販猶有不及。

早年他結發妻子回娘家探親路上被江湖風波牽連,平白丟了性命死無全屍,此後一直未曾續弦,家中只有一個忠心老仆照顧飲食起居。

站到張大人家院牆之外,南宮星還在思忖,低聲道:「按你的說法,這位張大人似乎並不容易收買啊。這種帶著酸腐氣的老書生,只怕不會那么容易為了些銀錢玩忽職守。」

慕容極點了點頭,道:「所以我也有些懷疑,是張大人受了脅迫,還是另有旁人嫁禍。」

唐昕不屑的抿唇一笑,道:「收買人的法子未必只有銀子,有人好色,有人好寶,有人好酒,有人好吃,收買不到,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對他不夠了解,要么是價碼給的不夠高。」

慕容極皺了皺眉,看向南宮星道:「不論如何,先問過再說。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如今咱們手上並無證據,你們去問也不過是私人探詢,他要是不說,咱們就想別的法子。我朝律例不得私動刑罰,更何況是那是有品級的官員,你們切莫有逾矩之舉。」

南宮星盯著他的神情看了一會兒,微笑道:「小官爺,你還是選個地方,慢慢喝壺茶水去吧。我們問話,肯定比六扇門的殺威棒溫柔的多。」

慕容極雙眼微眯,正要開口,卻聽不遠處院門吱呀一響,緩緩打開。

一個頗為瘦削的中年男人從門內緩緩走了出來,面色蒼白里透著一股潮紅,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袍,他看了看天,低低嘆了口氣,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慕容極楞了一下,道:「那就是張大人。走,咱們悄悄跟上。看他到底要去哪兒。」

南宮星上下了掃一眼慕容極身上的捕快裝束,笑道:「你如果不換身行頭,這樣盯梢的傻事兒,我可不奉陪。」

慕容極這才想起自己還是一身官服,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們先去盯著,我隨後就到。」說著一把扯過一個貨郎進了巷子,花了一串銅錢租了那人身上的粗布衣裳,讓他保管好自己的外衣,把腰刀用衣擺勉強遮住,匆匆跑出來追了過去。

幸好張大人走得並不太快,看上去腰似乎受了什么損傷,磨磨蹭蹭半天才走到城門下,慕容極追上南宮星唐昕的時候,恰看到張大人向城門的守衛說了兩句什么,跟著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走出城外。

白晝四門守城的都是駐守此郡的兵卒,南門那兩個跛腳衙役,此刻應該是交了班正自補眠才對。

可張大人出門沒走出多遠,就碰上了那兩個跛子。

慕容極當然認得,低聲提醒道:「這兩個是南門值夜的。他們和張大人沒什么交情才對,看起來……這次果然勾結在一處了。」

南宮星並不急著斷定,而是看著那三個有說有笑的人道:「看樣子他們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這倒省了咱們的事。」

沿著大路走出不遠,張大人三個就轉進了一條羊腸小道之中,再直接跟在後面不免有些太過顯眼,南宮星他們只好閃身鑽進道旁的稀疏樹林,仰仗叢生灌木隱藏行跡在十余丈後遠遠跟著。

「你當捕快的,這附近應該熟,你看他們這是往哪兒去呢?」跟出一段,唐昕理了理被勾亂的發鬢,低聲問道。

慕容極想了想,道:「不好說。這條路通著附近好幾座村子,往哪兒都有可能。不過……要是和守城兵卒有關,前邊不遠倒是有一座廢棄宅院,守夜的人有時會輪班過去賭錢喝酒,有次被營地的巡查逮到兩個,都打了好一頓軍棍。」

「應該就是那兒吧。」南宮星探頭望了一眼,前方那三人果然離開小道走進了荒草坡中,破底便是那座破敗院子,圍牆到還完好,只是門板僅剩下半扇,院子里也是雜草叢生,若不是守夜兵卒這樣的人,只怕還不夠膽子趁夜來這種鬼地方賭錢喝酒。

這地方白日里也是陰森森的,難怪破落如斯,南宮星他們才一下坡,周圍就陰涼了幾分,唐昕更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腳下荒草及腰,地上又隨處是斷枝枯葉,三人不敢跟的過緊,直到張大人他們進去好一陣,才摸索著到了院牆外。

跟蹤當然不會去走正門,南宮星左右打量一眼,選了段有歪脖老樹掩護的圍牆,貼在牆邊輕輕一跳,拉高身體爬了上去,蹲在牆頭枝葉後小心張望了一陣,才擺了擺手,低聲道:「直接上來吧,都沒在院子里。」

唐昕提氣一縱,足尖在牆頭一點,穩穩落在粗大枝丫上,屏息蹲下,只有梢頭如被風吹般晃了兩晃。

慕容極則正了正刀柄,挑起扒住牆頭,學著南宮星的樣子攀了上去。

牆上鋪著瓦檐,又長滿了青苔,立足著實不穩,慕容極強撐著半蹲下去,腳下一滑險些滑進院內,只好紅著臉又挪去了樹上。

「聽聲音,應該就在這一列屋子里。不過人似乎比想象的多啊。」南宮星側耳聽了一會兒,小聲道,「現在至少也有七八人在里頭,里面應該有兩個已經醉了。」

慕容極瞪大眼睛,道:「你……你怎么聽到的?我為何聽不見?」

唐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和這人比,他長了順風耳千里眼,看著不大,其實是個八百多歲的老妖怪。」

南宮星看慕容極將信將疑的神色,低低笑了一聲,道:「他們說話聲音不大,可見也是提防著外面的,咱們過去時侯還是小心一些。畢竟真有高手在里面的話,可未必會讓我聽見。」

牆根的泥土極為松軟,三人無聲無息下來,小心盯著腳下,轉眼就到了那列破屋廊下。

這條走廊連頂蓋都破了大洞,護欄更是腐朽不堪,所幸腳下的石板鋪的還算精細,只從縫里長出些草葉,下腳還算穩妥。

離得近了,其他二人也聽得到他們嬉笑閑聊的聲音,說是壓著嗓子,其實也並未壓得太低,只不過比平日閑談時小心一些罷了。

內容盡是些閑扯,到也聽不出什么特別之處,只是那些帶著些許醉意的笑聲,不知為何顯得頗為下流。

南宮星耳力極佳,早早聽到了剩下二人還未聽到的東西,他突然扭過頭來,傳音給唐昕道:「里頭的情形聽起來不太雅觀,你要不要退到外面去等?」

唐昕一愣,旋即想起城中受害的十七名江湖人中還有兩個女子至今下落不明,而女人比男人值得活下來的理由,實在不難想到是什么。

她略一躊躇,果斷往後退去,她不會傳音入密的法子,便只是沖南宮星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

慕容極本還一頭霧水,但唐昕才剛退開,他就也聽到里面有人淫笑道:「好幾天了,那小娘們還是緊的很,不愧是練過武的,要我說,那倆瘸子弄不了多久,誰打算續下一攤?」

「擲骰子,擲骰子,還沒上過的都來擲骰子,直接比大小。」

男人扎堆的地方,一旦開了黃腔的頭,話題便自然而然的轉了過去。慕容極和南宮星已經貓到了窗外牆根,里面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隔屋中嘰嘰嘎嘎的破床搖晃聲也是清晰可聞。

聽上一陣,外頭兩人心里就都有了數,里面確實關著一個女人,八九不離十就是城中失蹤的兩個之一,至於為何會被關在這兒供這群粗人泄欲,想來是當作了賄賂的添頭。

「劉哥,咱們啥時候能解開繩子好好玩玩啊?老這么綁著胳膊腿怪沒意思的。」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沒聽人鬼面大哥說么,這妞可是個小有名氣的女俠,要不是受了內傷,光這幾根繩子都不保險。別抱怨了,這種妞,這輩子能操上的機會不多,綁著就綁著吧。看看人那倆瘸子,從不挑剔,脫褲子就干,連他娘的洗都不先洗一下。」

內室里傳來嘶啞的一聲笑罵:「去你娘的,老子不在乎,就著你們的浪漿子,搗起來滑溜!」

先前的聲音又道:「還女俠呢,昨晚上為了喝口稀粥,就幫老子嘬了大半天,最後忍著惡心往下吞精水的模樣,嘿,絕了。」

「喲,那我一會兒得試試,看用個雞腿能不能勾著她讓我開了屁眼。哈哈哈哈……」

「四兒,那地方又臟又臭你也不嫌惡心啊。」

「我早先也以為惡心,可上次去方家玩的那次,鍾夫人的大白腚就已經被開了,我也試了試,別說,跟小屄眼子還真不是一個滋味。」

「嘿,那咱們一會兒可得試試,用什么雞腿,直接強來得了。」

「不成不成,這妞夾得緊,我上次抹了香油都擠不進去,得拿雞腿跟她換換。」

慕容極越聽越怒,手掌一伸,已緊緊握住刀柄。南宮星忙在他肩頭一按,傳音道:「別急,等我繞過另一頭,聽我聲音一起動手,前後夾擊,免得跑脫了人。」

慕容極咬著牙點了點頭,把捕快腰牌在掌心攥的死緊,一副想要丟了它沖進去殺個痛快的樣子。

南宮星伏低身子,狸貓般竄了出去,一路繞到了屋後。

內室的窗戶開在這邊,他稍稍探了探頭,便將里面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有個年輕女子被綁成一團按在破床板上,身上除了交錯繩索一絲不掛,微黃肌膚上布滿了指印污痕。手腳被綁在一起的緣故,面朝下趴著的時候,便不得不跪的好像個谷堆,膝蓋與頭面撐著身體,只高高昂著渾圓緊湊的屁股。

一個瘸衙役似乎剛剛完事,正心滿意足的站在床邊把陽具上的污穢抹在女人的臉上。另一個跛子則褪了褲子,正按著女人的腰騎在上面噼噼啪啪的操弄。

那位張大人就站在屋里,卻並沒靠近床,而是遠遠站著,雙眼帶著異樣的神情,死死盯著床上被奸的淚眼婆娑的女子。

床上的跛子甩著腰干了幾十下,喘著粗氣停了下來,擦了把汗,扭臉道:「張大人,你都當了這些年鰥夫,干嘛還光看啊?不要錢的小妞,又嫩又緊,你就光過過眼癮?」

張大人搖了搖頭,道:「欺辱婦女,律法不容。包庇縱容,已大悖聖賢之道,我豈能一錯再錯。」

那跛子縮了縮頭,嘿嘿一笑,往腫的發亮的陰戶里狠命搗了兩下,道:「天天跑來看,卻不肯自己下場。搞不懂你,明明褲襠都鼓了,嘴巴卻比雞巴還硬。隨你的便吧,憋出病來我可不管。」

南宮星確認了一下內室中的三人腿腳都不太利索,便轉到外室窗下,從窗角確認了一下屋中情形,有六人盤膝圍坐在一小堆火旁,火上烤著三只剝了皮的兔子,旁邊的地上放著酒壺酒碗,屋角還躺著兩個已經睡著的。

外八里三共十一人,看上去並沒有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定了定神,突然一掌劈開窗欞,飛身縱入,喝道:「動手!」

慕容極早已被屋內諸人口中的淫言穢語激的怒不可遏,一聽訊號,握刀在手飛身一撞,哐啷一聲沖進屋內。

這種遠離邊關之地的守城兵卒本就稱不上精干,又灌了一肚子黃湯,一見有人闖入,其中兩個先干脆利索的一頭撞在一起,哎喲一聲倒在地上,另外四個還沒摸到兵器,就先被慕容極連著刀鞘放倒了一半。

最後兩人也只是摸到了刀柄而已,南宮星踏步上前抬腿一踢,就把他們蹬倒在地。

「你們是什么人!竟敢向官軍動手!不要命了么!」受的都不是什么大傷,立刻就有人掙扎著想爬起反抗。

另一人看得分明,向著慕容極怒道:「你不是城里新招的捕快么!好大的膽子,動到我們頭上來了?」

慕容極嗆的一聲將刀抽出半截,露出寒光閃閃的刀鋒,道:「你們強擄良家婦女,行苟且奸淫惡事,被我抓了現行,還有什么話說!」

他說話間,已有兩人掙扎站起,揮拳撲向南宮星。南宮星手起爪落,將兩人肩膀扭脫,腳下一掃,讓他們慘叫著滾倒在地,跟著笑道:「諸位軍爺,你們還是識相些好,這位小官爺起碼是想著把你們送進大牢,惹惱了我,我要送你們去的地方,可就是陰曹地府了。」

話音未落,他抬臂一推,掌心陰勁凝成一股遙遙擊出,砰的一聲悶響,將五六尺外的牆壁震出一個半臂寬窄的圓坑。

碎磚泥屑簌簌而落,屋中六人登時都睜圓了眼睛,再不敢妄動。反倒是先前睡著的兩個醉漢被擾了好夢,翻了個身,嘟嘟囔囔的罵了兩句。

南宮星看已經震懾住這邊,便大步沖進內室,道:「你看住他們,我進去救人。」

一撩門簾,兩道刀光便當頭劈了下來。

兩個瘸腿衙役走路不便,辦事到很利索,一聽外面動靜不對,立刻便抄刀在手准備偷襲,正干的興起的那位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胯下晃著黑黝黝的棍子,頗有幾分滑稽。

這種水平的刀法,南宮星畫上個齊肩寬的圓,不出圈子讓兩人砍上一年也砍不中一刀。

他雙手一分,各出二指一捏,已將兩柄刀都牢牢定在掌中,腕上真力一運,已震開了兩名衙役的手掌,跟著向前一送,兩把刀柄便齊齊頂入二人腹中,當下便把他們打成蝦子一樣蜷做一團,呻吟著倒下。

張大人仍站在原處,面色雖有些發白,卻絲毫不見恐懼之色,背負雙手道:「你是何人?」

南宮星微微一笑,走到破床邊上,抬手一扯,綁在那女子身上的繩索應聲而斷,「一個幫你們慕容捕快捉賊的閑人。張大人,我看你也不像是和這幫九流貨色同流合污的人,為何會做出這種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