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枝頭春意鬧(1 / 2)

「你、你回來做什么!」凝珠愣了一霎,才慌忙將捏著珠花的手藏到了背後。

南宮星的提點總算是讓白若雲從彷徨失措中清醒過來,而眼前的世界清晰起來後,他馬上就發現,凝珠臉上刻意做出的敵視有多么可笑。

可笑到讓他想大哭一場,再把剛才奪門而逃的自己痛揍一頓。

他沒有答話,只是關上房門,大步走了過去。

「我要叫護衛了!你要干什么!」凝珠慌里慌張的將手上的珠花收進妝奩盒內,但蓋子還沒扣好,已經被白若雲伸手托住,一把掀開。

千金樓對花娘的首飾從不吝嗇,那妝奩盒中手鐲耳墜、發釵步搖琳琅滿目,叫尋常人家的女子看了,只怕頓時就要閃瞎了眼。

但放在最當中的,仍是那朵已經陳舊殘破的珠花。

綢布做成的花形已經掉色斑駁,串在上面的小珠也掉了幾個,擺在這么一盒首飾中,就像掉了毛的公雞垂頭喪氣的站在一群鳳凰里。

「我……我只是怕逃命的時候沒有盤纏,才帶上它的……」凝珠看白若雲熱淚盈眶的盯著看個不休,咬了咬唇,恨恨道。

「可你從泔水桶里撈飯吃的時候,為何不當了它?」白若雲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

繞開她刻意用言語堆砌起的城牆後,他才察覺,這些看似凌厲的防備,根本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是怕被殺手追上。你……不要自作多情!」凝珠倔強的將臉扭向一邊,飛快的擦掉了臉上的淚。

「我一直以為已經足夠了解你……」白若雲輕輕嘆了口氣,悄無聲息的走到凝珠身後,突然雙臂一圈,將她摟在了懷中,「現下看來,是我太自大了。」

凝珠頗為惱火的掙了一下,看他不放,又用手肘向後頂了一下,羞怒道:「公子自重,這里是千金樓的松竹院,不是你家的廂房!」

白若雲哪里肯放,反而將她摟得更緊,口鼻埋進她如雲烏發之中,嘆息般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心思雖然機敏,但實則是一根筋的性子,當初認定了我,便什么都不管不顧,有了孩兒屈做側室也沒有半句怨言。秀兒……原諒我,我知道你心底並不是真的恨我,否則……依你的性子,我根本沒可能過來見你。」

她又掙扎了兩下,還沒開口,白若雲已將她徹底緊緊抱住,柔聲道:「我再也不想去管什么門派大勢了,秀兒,我要娶你,等我找到孫秀怡,我就上峨嵋山登門退掉親事。我要昭告天下,我白若雲的妻子是你。」

凝珠低下頭,輕輕的抽泣兩聲,才道:「不要再拿這些虛妄的話來哄我,我先前要的那么少,你們卻不肯給,如今我什么也不要了,你為何……為何又來纏著我。我只是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孤女,不過蒙你白家大少爺眷寵,就惹來殺身之禍,你叫我……怎么還敢有半點奢望。」

一想到此處,白若雲的心頭便涌起一股無法克制的怒火,他咬牙切齒道:「白家最近出了很多事,也死了很多人,所以我之前才誤會是如意樓為了你受的冤屈來白家出頭,這次的風波,我大伯四叔五叔都賠進去了一條命,我父親也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秀兒,我保證派人去追殺你的一定是對白家有所圖謀的人,絕對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凝珠渾身一震,驚道:「怎……怎么會死了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我、我真沒有托如意樓去為我出頭。我……我只是……」

白若雲忙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你絕不忍心做出這種事,先前是我心慌意亂口不擇言。是我混帳。你莫往心里去。」

陡然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竟和緩到近乎曖昧的程度,凝珠慌忙又掙扎了兩下,雙頰微紅道:「你快把我放開,你家的事,我……我根本不想知道。我現在過得很好,不必整日在河邊洗衣,唱唱小曲便衣食無憂,不勞白公子你費心惦記。你還是去再找個傻透了頂的女人嫁你吧。」

察覺到凝珠的掙扎根本全無力道可言,白若雲想了想方才南宮星附耳教導的話,暗暗咬了咬牙,低聲道:「好,就算被千金樓的護衛亂刀砍死在這兒,我也認了。」

凝珠一驚,道:「你、你要干什么?」

話音未落,她哎呀驚呼出口,竟被白若雲一把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向著屏風後的擺琴軟榻走去。

這里本就是聽琴賞曲的小築,就算是為了安全,也不會特地擺下床鋪。

但這種時候,一張軟榻已經足夠。

足尖一勾一挑,白若雲已將礙事的琴連著琴桌一起挪到一邊,俯身一放,已將凝珠橫擺在榻上。

凝珠又羞又急,一雙粉拳抵著他的胸口,怒道:「白若雲!你瘋了么!你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要喊一句,立刻就會有人沖進來,輕則毆打一頓,重則砍你半死!你不要仗著有點武功,就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

白若雲一手撐在她腋下,低頭望著她被淚水沖花了的妝容,忍不住抬手為她擦了一擦,輕聲道:「我仰仗的不是武功。」

凝珠被他望的有些心虛,不禁將頭一扭,憤憤道:「怎么,難道你結識了什么達官貴人,成了靠山么?」

「我仰仗的,只是你心里那一念不舍。」他的頭越降越低,口唇離她越來越近,直到呼出的熱氣都激起了她頸側一片細小的疙瘩,「你隨時可以叫,護衛進來,我也絕不動手,他們願意將我怎么砍成肉醬,我也絕無怨言……」

「你、你……你為何……為何……」凝珠的眼中又開始閃動著淚光,「為何總是要在這種時候勉強我……最初我拼命躲著你,你……你就不肯放過我……非要……非要讓我動了心。如今……如今我心已死了,你……你又偏要來……來尋我……」

他扳過凝珠的頭,與她前額相抵,緩緩道:「當初你心里明明有我,也是偏不承認,我只好說我破了件衣服,哄你到了廂房,硬是親了你一口,你才肯吐露心意。如今你明明還念著我,卻非要說恨我,情形……和當時似乎相差無幾呢?」

凝珠雙目登時睜得溜圓,雙手推著他的胸膛,搖頭道:「不……才不一樣,我……我那時……那時……」

說話的功夫,白若雲的面龐已近在毫厘,還帶著些許茶香的氣息灼熱的噴吐在她臉上。

兩廂情濃耳鬢廝磨的時候,這樣的體會曾經無比熟悉,顛沛流離的這段時間,卻讓這感受茫遠的近乎陌生。

滿心的酸楚,終究還是沒敵過洶涌而來的甜蜜回憶,她像是認了命一樣,垂下了雙手,閉上了眼。

白若雲的動作微微頓了一頓,但緊接著,就毫不猶豫的覆上了她冰涼微顫的柔軟朱唇。

這廂凝珠嬌小滑嫩的丁香重又被白若雲擒獲同時,原本負責凝珠安全的兩名護衛已是第三杯酒落肚,黝黑的面龐都泛起了微微的紅光。

較年長些的那個扭頭看了一眼另一側的小築,似乎有些擔憂,道:「南宮公子,您是金老大的朋友,您看……咱們是不是該去知會她一聲?松竹院里真要出了私通的事,說出去可不太好聽吶。」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我方才不已經讓你們看了,凝珠姑娘的賣身契本就在我手上,我說沒事,自然就是沒事。至於他們在里面談些什么做些什么,我都不管,自然沒你們什么責任。喝酒,喝酒。」

另一個年紀輕些的護衛看了一眼南宮星身後,笑道:「看來我們不管,一樣還有人管的樣子。」

南宮星微微一怔,扭頭一看,卻是白若蘭正怒氣沖沖的站在回廊那頭,略一猶豫,便大步向他走了過來。

「兩位慢用,我失陪片刻。」南宮星連忙起身,匆匆迎了上去。

「小星,我哥哥那邊……怎么沒動靜了?」白若蘭看著有些著急,小聲抱怨道,「我剛才去那邊看了看,房門也閂了,屋里也沒聲音,你……你還把護衛都叫來喝酒。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南宮星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說道:「是你們兄妹認出了凝珠的本來身份,我好心幫忙給了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怎么成了我在搞鬼呢?莫非你不喜歡這個嫂子?」

白若蘭忙搖了搖頭,道:「可沒有,我哥要真成親,當然還是李秀兒最好,她人聰明懂事,又體貼能干,除了出身來歷,幾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我也挺喜歡她的……不對,這和我喜不喜歡她有什么關系,她怎么成了凝珠,到千金樓這種地方賣藝來了?」

南宮星無奈道:「這種事你當然要去問她本人才行。相信這會兒你哥哥已經在努力問話了吧。」

聽出南宮星口氣中頗有幾分調侃的味道,白若蘭楞了一下,道:「我怎么覺得你一副想看好戲的模樣啊。不成……我去看看我哥哥。」

南宮星忙道:「別,你要這會兒闖進去,我保證凝珠姑娘在你出嫁之前都不敢再進白家大門。」

白若蘭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不解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南宮星不好直接解釋,只好委婉道:「就我所知,凝珠姑娘和你哥哥之間似乎有什么誤會,之前還把你哥哥趕了出來,我教了你哥哥一個法子,他又回去試了試,這會兒還沒出來,說明成了。你要去搗亂,可就尷尬大了。」

白若蘭仍是一頭霧水,道:「那……我不打擾他們就是,那小築三面都有鏤空窗戶,連窗紙都沒有,我去遠遠看一眼總沒事吧?這陣子事情這么多,追殺的人保不准這幾天就都到了,我怎么放心讓他自己在那兒。」

南宮星本想開口阻止,轉念一想,這會兒唐昕正陪著唐炫喝酒拉家常,楊曇贏了五百兩銀子非要請客,一時半刻都絕過不來,說是天賜良機也不為過,當下他便忍住肚中偷笑,柔聲道:「好好好,我拗不過你,那這樣,我陪你一起去看一眼,他們沒事,咱們也可以幫忙守上一陣。否則真要來了對頭,光靠你也於事無補不是。」

白若蘭本就想拉著南宮星過去作伴,哪里知道他還有別的心思,當即喜道:「那再好不過,咱們這就走。」

「對了,你教我哥哥的是什么法子啊?」白若蘭好奇心本就頗旺,才從回廊繞到院中,就忍不住開口問道。

「就是尋常家里夫妻拌嘴之後常用的法子。」南宮星仍不肯明說,只道,「只要兩人還有真情實意,這法子就比嘴上道歉管用的多。」

白若蘭迷惑道:「真有什么誤會,不是誠心誠意把話說開才最管用么,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也是誠心道歉最重要吧。你又出了什么鬼點子啊?」

南宮星笑嘻嘻的扭頭在她鼻頭上戳了一下,道:「誤會說開了就不生氣,誠心道歉就能原諒,像這樣的女人,我希望這世上是越多越好。」

白若蘭一愣,無奈的小聲道:「好吧,有時候我生氣起來,也是挺不講理的。可能你的法子的確有需要用的時候。」

到了本該是那兩個護衛駐防的偏院,凝珠所在的小築就在數丈之外,燈火通明。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你哥哥功夫比你好,咱們還是別靠得太近。被他發現難免有些尷尬。」

白若蘭瞥了他一眼,嘟囔道:「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你和我哥在搞什么把戲。」

她正四下看著找合適的地方,突然聽到小築內傳出一聲纖細悠長的呻吟,好似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像是難受,偏偏聽起來又透著一股快活。

白若蘭正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年紀,要是尋常地方聽到這種聲音,仔細想想興許能明白一二,可此時此地,一來松竹院的規矩就是賣藝不賣身,二來她心底也不願承認哥哥會在這里做那種事,因此先是一怔,跟著忍不住小聲道:「剛才……那是李秀兒在哭么?」

南宮星忍住笑,答道:「她不叫李秀兒,叫凝珠,她不是在哭,我保證。」

白若蘭心里有些慌張,左右看了看,院子里不是松就是柳,連個能落腳的高處都沒有,就一株半大柏樹,還離窗頗近,一個不留神,多半就會被哥哥發覺。

可實在找不到別的地方,她只好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樹下,抬頭張望了一下,尋了個一人半高的粗枝,貓腰一竄,輕手輕腳的將身子扯了上去。

江湖傳奇中總免不了有這種夜窺探秘的橋段,白若蘭老早在家就心癢惦著,只是無奈英雌無用武之地,這回有了機會,看的又是自家哥哥,不怕有什么後患,自然迫不及待就將視線拋了進去。

若是另外兩面,有那一扇屏風擋著,她還看不到什么東西,可恰恰這偏院本就是給護衛保護花娘所用,那不鋪窗紙堂堂正正呈在人前的,正是琴桌所在的軟榻。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哥哥筋骨緊綳,汗濕油亮的赤裸脊背,和裸背下雄腰上牢牢纏著的一雙粉腿。

那雙腿白里透紅修長纖美,腳掌勾在一起,十支足趾隨著那裸背的起伏不住蜷伸,好似想要從半空握住什么東西一樣,而每當那腳趾用力伸展的時候,裸背的下方就會漏出一聲嗚咽般的輕哼。

哥哥的衣服丟在一邊,凝珠原本的一身盛裝,也都成了墊在身下的被褥,那交纏在一起恨不得將彼此嵌入體內的兩人,已赤裸的好像初生嬰兒一般。

即便是未通人事的白若蘭,也不會傻到還看不出他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