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將計就計(1 / 2)

南宮星取過一顆放在鼻下仔細嗅了一嗅,皺眉道:「這葯你驗過了?」

唐昕看了一眼旁邊擺滿精巧瓶罐的桌子,點了點頭,道:「行簡大哥言辭懇切,看上去的確是想靠我來拉攏你,說的我險些就告訴了他咱們的關系,但他還帶著唐青來,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對你也表現得太過急切了點。照說,這會兒你背著罪名在身,又護著白家兄妹被許多高手追殺,就算是為了唐門著想,也不至於如此著急才對。換做是我,此時理當置身事外仔細觀察才是上策。」

她頗為不悅的垂了垂唇角,輕嘆了口氣,道:「我不想懷疑他,可我還是忍不住把葯驗了,我怕……里面會有毒。」

南宮星盯著她略帶愧疚的神情,道:「但里面並沒有毒,所以你覺得誤會了唐行簡,對么?」

唐昕撫著額頭嗯了一聲,道:「里頭有好幾種葯性頗猛的補葯,其余我驗不出的東西要是能將這些葯性聚斂糅合,說不定真的對身體大有好處。不過我也沒驗出什么與解毒有關的材料,我有點擔心半個月內百毒不侵的說法,是不是行簡大哥被人騙了。」

「阿昕,」南宮星柔聲道,「你先冷靜一下,我知道你心里其實已經對唐行簡有了疑心,所以如今找不到破綻才會覺得急躁,矯枉過正唯恐自己錯怪了兄長。其實你仔細梳理一下,就知道這兩丸葯絕不會有毒。我也從未想過唐行簡會用這種方式來向我下毒。」

「哦?」聽出他話里有話,唐昕秀眉微抬,看了過來。

南宮星將那葯拿在手上,道:「若唐行簡要向我下毒,為求穩妥,絕不可能去找些葯鋪臨時搭配的劣貨,那能用的,自然就是唐門中的那些毒葯,唐門中的毒葯如今有你在身邊,一來容易驗出,二來容易找到方法解掉。換成是你,只怕也不會直接摻到葯丸里吧?」

「而在他手上,卻還有一樣法寶恰好能派上用場,」南宮星顯然已經斷定了某事,淡淡道,「可他到真是不肯冒一點風險,唯恐這一招萬一失敗,又帶來了一個唐青。你那位堂妹,想來應該是位與你不太一樣的美人吧。」

唐昕楞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唐青容貌的確極佳,而且……看上去十分柔弱,總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不太喜歡她,但男人大都眼饞的很。」

「這便對了,」南宮星冷笑道,「唐行簡早看准了我貪花好色,帶來唐青,這樣即使萬一阿昕你不對我的口味或是出了什么岔子沒能辦成男女之事,也有她可做備用。」

唐昕仍有些迷惑不解,但正要開口,卻突然間想起了某事,心中一凜,突然一把抓住了南宮型的手腕,顫聲道:「你……你將我破身那時候……莫非……莫非已……中了……」

南宮星沒有等她說完,便點了點頭,道:「若不是農皇珠,我說不定就已死在你身上。」他掙開她指掌,將她霎時間一片冰涼的小手抱進掌心暖著,接道,「那時正是濃情蜜意的當口,我也不好開口壞了氣氛,之後我問你在白家的那事,也是想猜測一下唐行簡到底意欲何為。那時我只能判斷,他是要借你的身子,要唐行傑的命。如今倒是可以確認,他對我也已有殺心。要不是你先前對我提過你們唐門有這種保護貞潔的毒葯,我那一晚只怕還會對你有什么誤會。這種毒,連你也察覺不到么?」

唐昕臉上一片蒼白,冷汗涔涔而下,心神大亂,道:「這毒……叫落紅殺,是早年唐門一位女性前輩窮畢生之力煉制,專為保護年輕女性門人貞潔所用。服下去的時候無色無味,對身體也不會有任何損傷,半個時辰之後葯力便會散開,足以生效百日,百日之中,女子若被破身,帶有葯力的處子之血混合一樣帶有葯力的女子陰津,便會變成劇毒,沁入血脈,須臾立斃。最初葯效並不理想,會連著失身女子一並毒死,所以當時唐門也管這葯叫殉節丹。後來幾經改良,才只會對陽氣較盛的一方生效。我出門辦事只在年紀還小的時候服過一次,後來被唐行傑盯上,我就是想吃,也拿不到葯。我……我到底是什么時候吃了下去?」

南宮星摟過她到懷中,為她輕輕抹去額上汗水,柔聲道:「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是在唐行傑死前不久。」

「為什么?」唐昕顯然已經猜出答案,這句反問毫無底氣,近乎哀鳴。

「想想當時白家的事態發展,最有可能的,就是要利用落紅殺,將你和唐行傑一箭雙雕。」南宮星舉起桌上的葯丸,淡淡道,「當時他多半也是用了這種東西,讓唐行傑欲火中燒,不管不顧的跑去找你。你說過,出門前唐行傑的母親特地檢查過你的包袱,就是為了不讓你服下落紅殺,那唐行傑自然不會覺得危險。如果一切發展順利,唐行傑在將你制服後蹂躪的當口察覺自己中毒,以他的性子,豈會放過你?而如果唐行傑毒發太快,來不及置你於死地,唐行簡也大可以用想要保護你作理由掩飾過去。即便是最不順的情況,有外人來救下了你,以你的脾氣,也絕不可能再放唐行傑活著。所以白家那一場鬧劇,其實是唐行簡為了借刀殺人除掉唐行傑,順便看看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帶走你的性命。」

唐昕身子一晃,險些無力軟倒,她朱唇都退卻了七分血色,顫聲道:「行簡大哥……為何會有殺我的心思?」

南宮星將她扶穩,望著她的眼睛道:「你當真不知道么?那你不妨想想,他為何要殺我?」

唐昕白皙的喉頭微微蠕動了一下,聲音都變得有些干澀,「他……難道才是這次事件里,唐門這邊的主使?」

像是急於否定這個猜測,她立刻又道:「可、可明明先前一直是行簡大哥在盡心盡力的考察我們這些小輩,費了好大力氣才精挑細選出一批心志堅定絕不會倒向天道的人才,他……」

她驟然啞了聲音,呆若木雞愣了半晌,才眼底含淚道:「他難道只是為了將我們一個個伺機除掉么?」

南宮星撫著她的臉頰,緩緩道:「這本就是天道慣用的手法。名門正道的年輕人大都有一腔熱血滿腹忠心,以這樣的旗號找出將來可能的障礙,不是方便的很?」

唐昕低下頭,雙手緊緊攥著南宮星的衣袖,白皙的手背上浮現出淡青色的筋絡,她的氣息也變得有些凌亂,約莫過了一炷香功夫,她的呼吸才漸漸平順下來,跟著,她抬起頭,攏了攏鬢邊的亂發,道:「先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知道她心中仍未理清,或是說仍抱著一絲僥幸,不願懷疑成真,南宮星微微一笑,柔聲道:「好,先吃吧。」

唐昕對方才的話題絕口不談,帶著一絲勉強微笑點評起了千金樓里的各色菜餚。

南宮星也順著她的心意,只說些口味火候的閑事。

千金樓畢竟是青樓妓院,來此的客人醉翁之意不光不在酒,也不在飯菜,大廚自然比不得專精此道的酒樓飯店,色香味中品相做的極佳,香氣也是不差,做足了表面功夫,但也僅此而已。

唐昕吃到最後,忍不住譏刺一笑,伸出筷子指著桌上道:「這道湯做的還不如我娘,我娘她……」

說到這里,她突然神色微變,啪嗒一聲擱下筷子,眉心緊蹙低下頭去,思索良久,突然抬眼看著南宮星道:「不對,這事還有另一種可能。」

南宮星微微一怔,道:「哦?你說。」

唐昕拿起半粒葯丸放在手中,道:「如果行簡大哥根本不知道我身上中著落紅殺呢?這次出門的事,唐行傑的娘親一門心思防著我,可我娘她卻根本沒看在眼里,落紅殺不是什么看管很嚴的葯物,即便是外姓弟子也能輕易拿到,那……如果我娘愛女心切,偷偷叫我吃了下去,不也一樣可以解釋么?」

她攥緊手掌,有些緊張的續道:「原本唐行傑的死咱們就只是猜測,這樣一來,行簡大哥根本不知道我身上中了落紅殺,他在白家就暗中叮囑過我要我多留意你,最後分別之時也明說了對你有拉攏結交之意,他為達目的的確一貫不擇手段,這兩丸葯,說不定真只是他要咱們兩個生米做成熟飯而已。他看我跟在你身邊這么久,這次帶了唐青,大概是怕我與你成就不了好事,帶了一個輪替。這樣的話……不也是合情合理么?」

畢竟茲事體大,南宮星也只能點頭道:「你說的這也不無可能。但無論如何唐行簡身上的嫌疑都不會小,就算是為了以防萬一,你之後還是不要再去見他了。等到真相大白,他確實與天道沒有任何干系的時候,我去向他負荊請罪。」

唐昕垂下視線,又怔怔思忖片刻,喃喃道:「不必,要驗證……也沒那么難。」她把心一橫,湊到南宮星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南宮星眉心緊鎖,道:「真到那時,一樣的理由,不也照樣能洗脫嫌疑么?」

唐昕搖了搖頭道:「至少那借口我不會信,唐青是很早就跟著行簡大哥辦事的,她們母女都對行簡大哥的話言聽計從,行簡大哥這次召集人手的時候,就是嫌她太沒主見才剔除在外……至少他當時是這么說的。那行簡大哥明文要求她為了一個需要拉攏的男人而來的情況,和我這出門時身邊就跟著一個禽獸的怎么可能相同。」

「若是結果一樣,你便肯信了么?」南宮星淡淡問道。

唐昕咬了咬牙,道:「我現在也不過只存了一絲僥幸而已。」

「只為這一絲僥幸,合適么?」

唐昕橫他一眼,嗔道:「你可別得了便宜賣乖。我這不光是為了那一絲僥幸,也還關系著唐門的將來。你可知道行簡大哥將來是可以爭一爭門主大位的?為了驗證他的嫌疑,一個唐青算什么。再說……」她話鋒一轉,略帶醋意道,「唐青那我見尤憐的模樣,保不齊我還給自己惹了大麻煩呢。」

南宮星忙將她抱住,笑道:「怎么會,她就算是天仙下凡的世間絕色,我也絕不會讓她成為你的麻煩。我不希望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成為另一個的麻煩。」

唐昕總算是露出了一絲微笑,道:「你這算是未雨綢繆,順便提醒我一句么?」

南宮星哈哈一笑,點了點她的鼻尖,道:「豈敢豈敢。」

說到這里,他突然皺起眉頭,苦思冥想起來。

唐昕忙小聲道:「怎么?你又想到什么了?」

南宮星思忖片刻,雙目越來越亮,微微一笑,道:「總這么等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干脆就趁這個機會,去看看對手的葫蘆里究竟在賣什么葯好了。來,你和我一起想想,看看會不會有什么紕漏……」

聽他往下說了一陣,唐昕瞪起眼睛,怒道:「不行,怎能去冒這個險。你真當你們兩個天下無敵了么?」

南宮星撫著她緊綳的脊梁,仍是柔聲接著說了下去。

唐昕雖滿心不願,卻還是認真聽著,時不時插上兩句,間或還會冒出一句擔心萬分的反駁,諸如「你可別忘了七星門還盯著你呢」、「鐵爪鴛鴦萬一也摻和進來呢」之類的話。

等到最後商討妥當,差不多都已是花娘恩客雲散雨收的時辰,唐昕將南宮星的謀劃來回推敲了幾遍,又將幾種可能的變數及應對在心底仔細推演一番,這才不甘不願的說道:「好,我不再說什么就是。不過蘭姑娘他們兄妹你最好想個好理由安撫下來,否則可就弄巧成拙,反幫他們做了魚餌。」

南宮星苦笑道:「不必想什么理由,蘭兒和我有言在先,我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唐昕斜目瞥他一眼,道:「那你還不去找她,我不小心壞了你們的幽會,今晚就不去礙事了,你晚上直接找補回來,省得心里怨我。」

哪知道南宮星將她攔腰一抱,笑道:「今晚不成,這時候去找她說這事,她保准不放我走,我可不想她洞房之夜滿心都是擔憂,太不盡興。我還是就在你這里休息吧……」

唐昕撲哧笑了出來,一指頭戳在他胸前,嗔道:「我現在也滿心都是擔憂,你就不怕不盡興么?」

「怕啊,」南宮星笑道,「你要擔心的不得了,那干脆咱們只是躺著睡覺如何?我也好養養精神……」他頓了一頓,故意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後半句出來。

唐昕一見已到床邊,當下身子一翻半坐半躺,抬手一揪反扯著衣領把他拽了下來,抬臉在他頸側便是一口,紅著臉啐道:「好啊,你這么說,我還就真不讓你睡了。到時候成了蠟槍頭,你正好試試這葯丸是不是春葯!」

南宮星有心幫她轉移思緒,一邊順勢往床上撲去,一邊笑道:「干脆你我直接分掉半顆,這就試試怎樣?」

「不用。」唐昕雙手一伸,鑽入他領口之中,目光朦朧,紅唇嬌艷,「我才用不到那種東西,你只要抱著我,就比什么葯都來的管用。」

南宮星低頭垂首,望著唐昕為他全力掩飾不安的神情,不由得想到了唐炫那句「如今選定了你,就必然是死心塌地」。

他心滿意足的一笑,俯下身去,去尋找她已渴盼的半啟芳唇。

礙事的衣衫一件件從床邊垂落,急促的輕喘交錯起伏,伴隨一聲透著喜悅的呻吟,寬大的床榻輕微的搖晃起來。

晃濃一室春光……

心里終究還是擔心著之後的安排,唐昕承歡兩次,便推說身子初愈不堪整夜歡愉,早早催他睡下,自己卻一邊回味著方才的纏綿甜蜜,一邊撐起身子側望著他,一直那么愣愣看著,直到雄雞報曉,才突覺一夜無眠。

幸好該她的事要過午之後等到南宮星布置妥當才能開始,晨起挨了南宮星一頓教訓,又被他百般安撫,唐昕總算是勉強睡了一覺。

醒轉之後梳洗罷了,南宮星已將一切安排完畢,唐昕匆匆吃了幾口,仍有些不放心道:「蘭妹子當真沒事?就算明知道內情,真遇到那種情形,我都不敢說一定能按捺的住。」

南宮星面上浮現起一絲自豪,微笑道:「蘭兒有分寸,她知道我所為何事,也知道自己一旦現身會是什么結果,她就算自己躲在房中擔驚受怕,也絕不會讓那幫人如願的。再說……也未必會走到那一步不是。」

唐昕嗯了一聲,頗不自信道:「是,我倒寧願……咱們從第一步就錯了。」

南宮星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放寬心,唐門近百年基業,即便真壞了一個唐行簡,也絕倒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