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六朝雲龍吟 弄玉&龍璇 3337 字 2020-12-26

鄭九鷹的事有沒有暴露?六扇門會不會清理門戶?這些事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如果泉玉姬被派到臨安,有魂丹的關系,她一踏入城中,自己應該會感應到她的存在。這樣看來,六扇門派來的應該是其他捕快。

阮香凝垂著頭慢慢走著,忽然看到丈夫靴上的泥土,她屈下膝,從袖中取出絲帕,蹲身擦去靴上的污跡。

阮香凝做得自然,林沖顯然也習慣她的服侍,夫妻間雖然沒有言語上的交流,但那種相敬如賓的氛圍卻做不得假。

程宗揚被自己的發現搞得糊塗起來。阮香凝身為黑魔海的御姬,在林沖身邊潛藏十幾年,至今還保持處子之身已經是很古怪的事。

如果她一直在欺騙丈夫,為什么頗有情分?況且林沖也不是傻瓜,成親十幾年的老婆到現在還是處女,他難道會不知情?

程宗揚覺得自己像陷在迷霧里,這一切究竟隱藏什么秘密?

離開林沖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程宗揚頭暈目眩的感覺仍在,在林家所留下的疑問畫面,至今仍清晰在腦中盤旋,只是自己想不出答案,同樣也想不出與李師師一起離開林家後,為何會遭到伏擊?

山林間,一名漢子神情委靡地倒在樹下,他包著青布頭巾,一副腳夫打扮,但腳上的軍用牛皮硬靴暴露他的身份:宋國禁軍。

程宗揚在樹下等了半個時辰才等到一個落單的便衣禁軍。情形遠比自己想象的惡劣,這半個時辰中,自己遇上不下三支搜索的小隊。

這已經不是襲擊,而是圍捕。

那軍漢的口鼻鮮血直流,性子卻堅韌得緊,無論程宗揚怎么逼問都不回答,一有機會就試圖呼救,惹得程宗揚一陣光火。

審訊的手段程宗揚也不是沒有,但這會兒群敵環伺,萬一驚動搜捕者,他的手段就白費了。

最後還是李師師出面,從隨身的葯箱里拿出紗布綳帶,為軍漢擦去血跡、包扎傷口,然後溫言詢問。

李師師不但醫術精湛,而且容貌過人,被這個如花枝般的少女溫柔細致地診治裹傷,便是鐵人也要軟上三分。

「奴家姓李,是虎翼軍的隨軍醫官。」

李師師柔聲道:「不知道尊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追殺奴家?」

那漢子似乎被她的舉止打動,啐口血沫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是上四軍的拱聖軍!接到太尉府的軍令,禁軍教頭林沖與匪類勾結,圖謀不軌,所有出入林家的匪類均可當場格斃!」

說著他看了看李師師,又加了一句,「女眷除外。」

這一著出乎自己的意料,程宗揚奇道:「林教頭勾結匪類?你們怎么不去抓林沖?」

「好叫你知道!林教頭半個時辰前已經被帶進府中面見太尉。」

程宗揚與李師師面面相覷,過了會兒才道:「這小兔崽子可真狠!你們這幫缺心眼的禁軍也真聽話,要你們殺人,你們就殺人啊?」

軍漢怒目而視:「我們接的是軍令!」

程宗揚本來以為自己走漏風聲,這些禁軍是專門來對付自己的,這會兒才知道自己根本是受了無妄之災。

「軍令是陸虞侯給你們下的吧?」

程宗揚冷笑道:「你還以為自己在為國分憂,其實是高衙內那小兔崽子看上人家姑娘,不僅設計暗害林教頭,還要殺人滅口。干!小兔崽子這么毒,這是升級版的高衙內吧?」

「你胡說!」

那軍漢聽到自己成了幫凶,不禁大為恚怒,「陸虞侯親自拿來高太尉的手令,哪里有假?」

「陸謙!果然是這家伙!」

程宗揚懶得跟那漢子廢話,一掌把他拍暈,然後道:「帶隊的很有可能就是陸謙,那家伙是高衙內的得力爪牙,有他在,這條路恐怕不大好走。」

李師師臉色時紅時白,過了會兒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是我連累你還差不多。」

程宗揚笑道:「人家對你是抓活口,對我可是格殺勿論。你若跟著我,恐怕會有風險。」

李師師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寧可跟著你一起死,也不願被他們抓到太尉府去。」

程宗揚干笑道:「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的。」

李師師玉臉微微一紅,半是羞惱地說道:「你也不是好人。」

程宗揚壓低聲音笑了幾聲,然後道:「不管我是不是好人,這會兒你只能跟著我走了。」

程宗揚在這種情形下還能嘻笑自若,李師師不禁奇道:「你不怕嗎?」

「怕什么?怕這些禁軍?」

程宗揚擺出一副激昂慷慨的樣子,拍著胸膛道:「我若怕他們,就不會來臨安了丨」李師師抱著膝蓋,把下巴放在膝上,一雙妙目波光粼粼地看著他,「高太尉你不怕,梁節度你不怕,這些殺人的禁軍你也不怕……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程宗揚笑嘻嘻地道:「就是個商人,不信你聞聞我身上的銅臭味。」

李師師啐了一口。

程宗揚一肚子的疑惑,據那名軍漢說,陸虞侯拿來的太尉手令稱:林沖勾結的匪類可能是有極端危險的巨寇,負責追捕的禁軍一旦生命受到威脅,允許當場格殺。

像高衙內這種惡少欺男霸女正常,搞到殺人滅口就很古怪了。誰能想到肥頭大耳、像只發情小豬仔一樣的高衙內,突然會變得這么暴力?

按道理,只要他陷害林教頭成功,無論阮香凝還是李師師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根本沒必要搞這么大,連進出林家的外人也殺。即使要殺,他也應該去殺花和尚吧?何必找自己這個小商人的麻煩?

但不排除另一種可能:自己在小瀛洲動手的詳情被高衙內知曉,為防止節外生枝,才派禁軍來對付自己這個外地商人。

但這個可能性如果落實,自己也算倒霉到家。其實自己不僅都沒有替林娘子出頭的意思,反而巴不得高衙內能趕緊搞定阮香凝,逼出凝玉姬的真面目。

通往梵天寺的小路不僅崎嶇難行,而且鋪滿落葉。論修為,李師師比以前的小香瓜還差幾分,雖然能勉強跟上自己的腳步,但潛蹤匿形是不用想了。

程宗揚甚至懷疑,禁軍里如果有高手,隔著半里地就能聽到兩人踏葉而行的動靜。

忽然李師師腳下一滑,跌倒在地。程宗揚一把拉住她,卻是一塊生滿青苔的岩石被落葉覆蓋,被她不小心踏上,滑了一跤。

李師師雖然被他拉住,卻沒能站起身,反而一手撫著腳踝,面露痛楚。程宗揚暗叫不妙,一看之下,果然是傷了腳。

「我來背你。」

程宗揚蹲下身,一邊安慰道:「放心,只要到了梵天寺,我就要他們好看!」

屋漏偏逢連陰雨,程宗揚話音未落,旁邊便傳來一聲冷笑。一名穿著軍服的武官從林中出來,冷冷道:「賊子!還不快放下師師姑娘!」

程宗揚慢慢直起腰,「原來是陸虞侯親自帶隊,還真給小弟面子。」

「小心。」

李師師低聲道:「陸謙是禁軍的刀法高手,修為比我父親還高出一籌。」

程宗揚點了點頭,提聲道:「陸虞侯!你身為禁軍武官,又有一身好功夫,是男兒就該在戰場一刀一槍搏個功名,何必自賤身份,給高衙內做鷹犬?」

「論功夫,林教頭槍棒無雙,這十幾年可熬到出頭的日子?」

陸謙一手按住刀柄,充滿諷刺地說道:「程老板不好好做你的象牙生意,偏要蹚這渾水,未免不智。」

「陸虞侯的消息倒靈通,知道在下是生意人。」

程宗揚壓低聲音,「陸虞侯,只要你肯放在下一條生路,六尺長的象牙立刻送一對到府上,怎么樣?」

「陸某身為朝廷命官,豈能接受你的賄賂?」

陸謙面無表情地拔出佩刀,寒聲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程老板到了九泉之下,切記莫再如此魯莽。」

挑撥不成、財物沒用,程宗揚收起剛才的奸商嘴臉,故作驚詫地說道:「陸虞侯是玩刀的?正好我也有。」

他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拔出一柄鋼刀,接著又拔出一柄,笑眯眯道:「而且還比你多一把。」

「程老板身為商人卻私藏利器,圖謀不軌。陸某不才,此番當為國效力,替吾主分憂。」

雙刀在手,程宗揚膽氣頓時壯了幾分,他把李師師擋在身後。「甭廢話了,陸虞侯,你的大名我自小就聽過,你老人家說得再冠冕堂皇一點,說不定我這會兒就吐出來了。」

陸謙露出一絲困惑,「你從哪里聽說過我?」

「英雄本色——可惜那個英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