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東方文化(1 / 2)

「嘔……」

「小弟!」

「嘔……嘔……」

在咳嗽與連串作嘔中醒來,我差一點就嗆得再昏過去,好在能噴出體外的東西,之前就已經噴得差不多,現在只是不住的干嘔,忍受那種彷佛要把整個胃部翻轉過來的難受。

朦朧中,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東西,彷佛我正被幾個人牢牢地抓住,四肢無法動彈,連些許掙扎都做不到;一只不知是誰的手掌,捂在我口鼻之間,不讓我喊出呼救;而眼前彷佛有什么東西,是我不想去看,但又被強逼著去看的東西,腦里亂哄哄的一片,呼吸更是困難,心里好像在瘋狂吶喊著些什么,可是我卻聽不清楚,什么也聽不清楚,只有那股像是要搗碎整個身體的嘔吐感覺,一波又一波地沖擊理智。

「嘔……嘔……」

幸好,一只雪白柔皙的手掌,適時地給了我撫慰,不住輕拍我背後,將那劇烈的咳嗽與嘔吐給平復,把我的意識給拉回了現實世界,隨著眼前景象由模糊變為清晰,我也看清了那個一直守候在我床邊的女人。

「姐……姐姐?你一直守著我?」

「躺著別動,心燈先生說,你這次的內傷不輕,他雖然用禪定印法幫你調理內息,但還是要好好休養兩天才行。」

月櫻用一根絲帶把長發盤系在頭上,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的玉臂,從旁邊的臉盆幫我打水洗臉,熟練而俐落的動作,讓我感到一股久違的懷念,彷佛回到當年她雲英未嫁時,照料染風寒發燒的我,一晝夜守在床邊,不眠不休的情景。

「姐,我口好干……」

「胸口的感覺好點了嗎?如果氣息順了,才可以喝水,這杯茶你慢慢喝,別嗆著,我另外幫你熬了湯,一會兒你先喝著,再躺下多睡一天,養養精神。」

月櫻身上傳來淡淡的血腥味,那是我昏迷前大口噴灑上她衣裙的結果;從那鬢發散亂、額上見汗的憔悴容顏,可見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里,她也並不好過,直到我清醒過來,她緊蹙的娥眉才展放歡顏。

而在我喝茶被嗆到,咳嗽出聲,她輕輕拍著我後背時,我才留意到,月櫻手掌上真的在煥發柔和白光,被這片白光灑照過的部位,不適感覺頓時減輕。當咳嗽停住,我反手握住她掌心,很訝異地問她,為什么會使用回復咒文?

「在金雀花聯邦呆久了,上慈航靜殿的機會很多,萊恩建議我學一點防身技巧,我……笨手笨腳的,學不會什么上乘武術,就學一些照顧人的光明系魔法了,你別笑啊,我知道自己這方面沒天份的……」

「傻姐姐,學光明系魔法不靠天份,只有天資聰穎、心靈不純潔的人,練一輩子也練不出東西的。」

月櫻似乎對自己笨拙地使用回復咒文一事,感到相當羞赧,一直要我別用這取笑她;我則是覺得這很有趣,因為光明系魔法七成以上都是向神明借力,如果心靈不夠純凈,又不肯花長時間去練習,那借上半天也只能借到個屁,所以修練光明系魔法失敗的人,轉投黑暗系魔法的例子比比皆是,但月櫻……她似乎在這方面頗有天份。

想想也覺得好笑,這么一名女神般的美麗姐姐,為什么我夢里會有那樣的聯想?什么黑暗?什么烏雲?這樣子的杞人憂天,真是可笑之至。

「心燈先生說,你的情形很怪異,他從所未見,要好好思索一下才能對症下葯,在那之前,要你安心休息,別急著練功。」

「去,事前說他保證沒事,事後放這種馬後炮,說什么都是他在說……」

「其實,我也有責任,如果不是我也鼓勵你嘗試,也不會把你害成這樣。」

「這是老毛病,從小就這樣了,每次要練功,就會嘔血嘔得亂七八糟的,然後病上好一陣子,搞得身體越來越弱,最後只好放棄。」

這次能蘇醒得這么快,心燈居士果然有一手,不然以往起碼得昏去三天。可是這個排斥好像只針對玄武真功,不然為什么在南蠻修練獸王拳就可以沒事?然而,總記得小時候是練什么就吐什么,連那么天才的變態老爸都束手無策,所以我才放棄練武的……

「奇怪,以前我照顧你的時候,你雖然總是偷懶貪玩,不肯學伯父的技藝,但不記得你有這樣的病啊。」

「誰知道,時間太久了,對那時候的事情,我很多都只有個模糊印象,記不得了。」

有那么一瞬間,月櫻露出了淡淡的憂傷表情,我不太敢肯定,想要再問,她已經起身去取來湯。我有點困惑,不知道她愁容的理由,是我剛剛說錯了什么嗎?還是……月櫻她想起了什么?

忘記……是月櫻想起了那個對她失約的男人嗎?那個沒有能好好守護公主的騎士?

這個念頭讓我相當不愉快,而當月櫻把湯端來,我一口一口地啜飲著那濃郁而苦味的湯汁時,盡管月櫻就在我面前,但我心情實在高興不起來,反而給嗆了一下。

「咳、咳……」

「怎么了?嗆著了嗎?沒大礙吧?」

月櫻急惶地靠過來,坐上床沿,輕拍我背部,卻渾沒發現胸口的春光乍現。

從她下垂的領口,我看到了一片雪白的胸部,里面的胸衣包裹著她飽滿的乳房。我稍微調整角度,略顯大的胸衣,遮擋不住她白皙的胸部,從我瞥去的角度,簡直可以一覽無余。

見著這幕美景,我色心頓起,可是才要進行偷香竊玉之舉,月櫻就已經察覺,輕輕巧巧的一挪身,整個躲了過去。

「小弟。」

月櫻的嗔怪,讓我只能放棄蠢蠢欲動的欲望,畢竟面對一名諄諄告誡我注意身體、別貪圖短暫淫樂的女性,我除了低頭認錯,還有什么好說?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我還沒有來得及找阿雪問話,確認一下昨天的狀況,茅延安就來接我上班,路上也順道解釋一些事。

關於三日內練武有成的命令,國王陛下不會再宣召我進宮詢問,原因是茅延安扛起了善後責任,昨夜請動心燈居士親自入宮向國王陛下解釋,由於體質問題,我已練武失敗。

光之神宮的大人物親臨皇宮,我們那個全無骨氣可言的國王,險些從人家的帽子一直膜拜到腳底土地,最後心燈居士被迫留下,為國王陛下講解養生之道,順便接受國宴款待。

另外,今天首要面對的大事,則是索藍西亞的奇襲事件。

索藍西亞在我國境內發動突擊隊,想要綁架優秀匠師一事,假如不是因為發生在這種時候,一定會釀成巨大問題,因為這群精靈誰不好惹,偏偏惹到冷翎蘭的頭上,以這女強人的剛烈個性,哪有不強力反擊的道理?

「現在這種情形……大概會私底下暗斗好一陣子吧。那票精靈看起來斯文,其實是最擅長搞這些外交斗爭的種族了。」

茅延安的評估其來有自。索藍西亞的文化,與其歷史一樣是悠遠流傳。與人類的歷史不同,他們除了之間曾幾次受外敵入侵,或是遇到世界大戰級數的危機,因而面臨傳承危機外,他們從來不曾發生過內斗或是叛亂,這點倒稱得上是相當優雅而高智能的種族。

不過,盡管愛好自然與和平,卻不代表他們對於其他的人形種族,也有同樣熱愛。長年與人類、獸人、矮人明爭暗斗,相互爭奪生存權利,他們早就磨練出了一套以典雅的儀態,洗鏈地干著齷齪事的本領。

「即使同樣手染污泥,精靈仍然會比人類優雅百倍。」

這是索藍西亞的自負,也許羅賽塔的矮人們,會咧著大嘴嘲笑,不過至少從阿里布達、伊斯塔、金雀花聯邦這三個人類大國的角度來看,確實沒什么資格說精靈卑鄙,因為那句索藍西亞格言的背後,還包含另一個意義:精靈的手即使染黑,也只是染著污泥,絕不會像人類那樣染上污血。

「總之呢,剛剛收到的消息是,索藍西亞……不,倫斐爾王子要舉行公開會議,向各國交代一些事務。」

我興味索然地答道:「喔,萊恩和翎蘭臭婊很努力嘛,終於逼得索藍西亞點頭了,不過,該不會是在會議上說一堆慢條斯理,有等於沒有的狗屁東西吧?」

「不管會說什么,精靈們的發言都是慢條斯理、長篇大論,但是這一次能逼得索藍西亞點頭,放棄與伊斯塔聯合,最大功臣其實不是萊恩和冷二公主,而是賢侄你喔。」

「那是我用慘痛代價換來的……」

確實,如果沒有我適時地出現在那里,那票精靈可能早就完成了綁架的工作,揚長而去,冷翎蘭就算知道敵人身分,也很難下手查辦。

當然另一個可能,是織芝被迫施展她未算上乘的武技,打一場勝敗難料,卻肯定雙方傷亡慘重的戰役。但不管怎么樣,不可能把倫斐爾給逼出來,自然也不會把索藍西亞逼到這個不能再隱身暗處的處境。

「如果倫斐爾不露面,這個會談就有得拖了,尤其是前陣子本來有消息,索藍西亞已經和伊斯塔交涉,要聯手搞砸這個會議……」

「什么?他們不知道這樣子對他們沒好處嗎?」

「有時候,人們如果少拿了好處,那就會希望大家都沒好處可拿。如果這個和平會談成功,獲益最大的可不是索藍西亞和伊斯塔。」

「但沒有各國聯合的外力,伊斯塔不可能獨力壓倒黑龍會,取回那些失竊的技術啊?」

「問題是,如果借助諸國外力,壓倒黑龍會之後,各國一起分杯羹,機密更沒可能守住,一樣不劃算啊。」

有時候,我常常以為自己的思考夠現實、夠殘酷,不過最近這個月以來,我卻常常發現所謂的現實,遠比我料想中更要殘酷。殘酷的理由,不是人們為了現實,作出冷血卻明智的取舍抉擇,而是他們明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死地,卻仍開心地摟抱著滾下去;最無奈的事,就是我無力改變這一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拉住我,陪這群蠢蛋一起走向毀滅盡頭。

「很殘酷是不是?明明大敵就在眼前,人們卻為著種種理由爭權奪利,最後步向滅亡。」

茅延安笑道:「其實每個生物的天性里頭,都有著自滅的傾向,或多或少而已。你和月櫻夫人不也是嗎?明明知道這么偷情的後果,會像飛蛾撲火一樣,但你們仍然克制不住地去做了,從這一點說起來,賢侄你與那些蠢蛋並沒有好到哪里去啊。」

「你不要每次都那么看穿我心思行不行?聽你的口氣,好像存心看著我完蛋一樣,我現在心情非常惡劣,你少惹我。」

心情不佳是事實,即使心情很好,我也很討厭精靈一族做事的繁瑣風格,那種斯文溫吞的排場,每一分一秒都在耗著我的耐性。

果不其然,我和茅延安一進入會場,看看那個鍍上一層雪亮白銀的高台、看看那些用不去皮藤枝交纏組成的擺設,典型的索藍西亞風格,高貴而不見奢華之氣,但看在我眼中,這份高雅卻總帶著幾絲虛偽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