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弱殘軀(1 / 2)

這一天,我突然很想掐死方青書,也很想掐死我自己。離開南蠻時,我大意地忘記委托他,不可以漏我的身分,卻忘記這個素來行事光明磊落的儒俠,胸襟坦盪,在回師門報告時,把他所知所見的全說了。

然後,就是心燈居士當眾的一席話,讓我再次享譽國際,畢竟無論是哪個民族的歷史,和獸人之間發生過的幾場戰役,紀錄都不是太好看,而今一個人類憑著自己的能耐,在獸人的老家搞風搞雨,弄出大破壞,更敢正面挑釁萬獸尊者,勇救弱女,這簡直是堪稱民族英雄的偉大功業。

這么大的事情,本來如果由我自己招認,大概還不會有多少人信,可是由心燈居士的口中說出,那就是有了慈航靜殿全體的背書,無庸置疑。結果,來自各國重臣、要人的贊美與驚奇,像海潮般瞬間把我淹沒。

金雀花大總統表示要搬勛章給我,就連高傲不馴的冷翎蘭、娜西莎絲,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異彩。在這光榮的頂點,我本該欣喜若狂,無奈整顆心卻冰涼到極點,因為當這宣揚四海的消息,傳到南蠻,本來因為不知道我身分而無法行動的獸人勢力,將對准我這個靶心,怒濤似的涌過來。

而撇開我的處境不談,心燈居士、倫斐爾王子的先後出現,為錯綜復雜的薩拉城局勢,再次造成了震動。

倫斐爾與他那群精靈一起離開,說稍後將會對整件事情作交代。至於和精靈方面的交涉問題,我這層級低的中階主管無資格過問,自然有萊恩總統、翎蘭公主能者多勞;比較麻煩的,還是娜西莎絲這魔女,早先信誓旦旦說要揪出我背後的黑魔法師,一有機會就來刺探消息,從我在南蠻的活動問起,幾句話相互試探之後,我才頓時醒悟,她並不是在意我的南蠻行,而是懷疑我們把人藏在這處庄園,因此才受到襲擊。

哈哈大笑是很簡單,不過要脫身就比較麻煩,還好茅延安大搖大擺地走過來,說是有緊急軍務,拉我去擺平;娜西莎絲摸不清楚大叔的修為深淺,始終對他的威名深深忌憚,不願正面沖突,就這么給我們兩個趁機開溜。

「怎么樣?姜還是老的辣吧?輕輕松松就幫你擺平一關。」

「嗯,如果你能在我被那群精靈追斬的時候早點到,事後少邀一點功,我會更感謝你的。」

「這個……啊,對了,你的國王老大要召見你。」

這當然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國王陛下找我的理由,不會是詢問不知所謂的公務,而是再度關心我拯救他寶貝女兒脫離苦海的任務。我不知道如何交代,幸好茅延安自告奮勇,願意與我一同見駕。

進到皇宮,身負皇命在身的我,輕易長驅直入,像過往那樣,在御書房外頭等待著陛下的召見。也許「辦公累了稍稍躺下休息一會兒」的考量,並不適合坐擁後宮成千佳麗的帝王吧,即使距離御書房還有老大一段距離,我們卻一直聽見幾乎已成候傳慣例的聲音。

「啊……陛下……國王陛下……」

「桀桀桀,朕等會兒還要再干八個宮女。」

似曾相識的對話、喘息,茅延安朝我瞥來奇怪的一眼,我則是聳聳肩,道:「看什么?這次運氣已經不錯了,上次我來的時候,他起碼要再干十個宮女。」

國王陛下的體力似乎不是很好,又或者是這名姬妾魅力欠佳,這一回合在短短時間內結束,跟著,侍衛們進去,把適才侍寢的姬妾,用一條厚厚毯子裹著抬出去。

「真想知道那毯子里的美人是什么樣子。」

「想看女人裸體就直說嘛,除了光溜溜的樣子,還會是什么樣?」

我多少知道一些宮內的防護措施,為了防止被女刺客藉著侍寢機會暗殺,通常國王要臨幸嬪妃或宮女之前,都會讓侍衛把她們脫得光溜溜的,檢查沒有攜帶危險物品後,才用毯子裹著送進來;當然離開的時候也是一樣。

我們的運氣比預估中還好得多,國王陛下似乎得到我們抵達的消息,不再繼續多干那計劃中的七個宮女,直接要我進去見駕。大叔讓我稍安勿躁,他先進去和國王說了一會兒的話,跟著我再被召進去時,大叔向我比了一個萬事沒問題的手勢,國王陛下也不以為怪地向我表示,請到歐倫先生相助,大事成功有望。

「朕x歲登基……y歲成親娶後,z歲有了長公主,多年來,她是朕心頭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想不到……」

假如不是剛剛見識到國王陛下縱橫床第的威猛模樣,我一定會覺得他是亡國之君,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說個幾句話就紅了眼睛,用袖子頻頻拭淚,哭泣說著他可愛純潔的女兒,為了國家自願犧牲,現在受到多么悲慘的煎熬……雲雲,聽得我一個頭兩個大。

正不知道該如何脫身,他突然止住哭聲,說:「事情剛才歐倫先生已經說了,你學藝不精,武功不強,要你去與那險惡的基佬周旋,確實難為你了,朕現在給你一個好處,皇宮里頭收藏的武學秘笈,隨你觀看,三天後你……大概有個五大最強者的實力,事情就好辦了」當不合理的民意,凌駕於專業之上,這真是一件讓人萬分痛苦的事,無奈我不能選擇辭職來回應。三天內變成五大最強者,那豈不是要我在三天後有能力去單挑黑龍王?這是個合理的世界,別說是阿里布達皇宮里的破爛秘笈,就算把五大最強者找齊,一起傳功於我,也不可能有這么誇張的效果。

但又能說什么呢?這個國王陛下擺明就是一副不接受抗辯的樣子,我只有領旨謝恩,趕快出去籌謀對策。

「喂,你到底和他說了什么?為什么他……」

「喔,這冷棄基一看就是色鬼,我告訴他薩拉最近的神秘美女傳說,說會幫他留意絕色佳麗,綁來送給他上,他就同意讓我幫你忙,一起拯救他寶貝女兒脫苦海。」

「什么?你這皮條客居然……不對,我是說你干什么跟他說我的武功不強,不能辦事?」

「難道你自認武功很強嗎?」

我們邊說邊走,由於剛才與國王陛下進行的是機密對話,所以離開時也是走不引人注目的後門,當我正想糾起大叔的衣領,嚴厲質問,突然看到幾個侍衛行動鬼祟,好像在抬一個木箱出去。

「等一下,你們幾個給我站住!」

我以前聽過,皇宮里頭有一些侍衛會偷財物出宮變賣,這些事情不碰上便罷,既然撞在我手里,當然得管一管,更何況……說不定有幾分油水可以撈,橫豎很快就要被黑龍會與獸人聯手追殺,多搜集一點跑路費資本也是好的。

御前侍衛的職權很大,不過認出了我和茅延安,縱然不願,也只能讓到一邊去。

「渾你個帳,看看你們偷了什么東西,要是東西貴重……啊,仆你個臭街,這、這是……」

即使是我和茅延安這樣的老江湖,一時間也不禁聳然動容,箱子里裝的並非是什么金銀珠寶,而是一個赤裸裸的美人兒。秀雅純潔的容顏,平坦的胸部,幾乎找不到一根毛發的恥部……呃,我估計這個小美人兒不會大過六歲。

圓睜睜的大眼睛,訴說著極度的驚恐與畏懼,不過我們卻無能解救,因為她伸吐出來的小香舌、雪頸上的深深扼痕,都說明同一件事實:她已經死了。

「這……」

我本來想說點什么,但是看到墊在那具裸屍下的厚毯,我知道自己最該做的事,是保持沉默,當作沒看到。

「嗯,你們幾個,快點把陛下……不,把上頭交代的事情給辦好,別在這里摸魚。」

匆匆撂下這樣的一句,我和茅延安離開了皇宮,坐上馬車打道回府。盡管一直戴著墨鏡,但我剛才看到的東西,這位不良中年一定也看到了。墊在那具裸屍下的厚毯,就是不久前從御書房里扛出去的那一條,換言之,國王陛下臨幸的小美人兒、扼殺那裸女的凶手……我們都知道那代表什么。

在隔音良好的馬車里頭,不虞有人聽見乘客談話,確認了這一點之後,大叔開始說話。

「賢侄啊,你會不會覺得……」

「大叔,我們都只是拿人薪水的公務員,除非有了發動革命的覺悟,不然最好學著當傻子。」

「可是……怪異的性癖是沒什么,妓館里也有很多愛掐脖子的sm狂,但是把對象放在那么小的……這是不是有點……」

「玩女人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花錢的時候,我嫖過比這更小的;如果是強奸,我也干過比這稍大的,他是國王,自古帝王都是荒唐的,你看不順眼,想要拿他怎么樣?」

然而,即使是這樣,我也從來不曾為著玩樂的理由虐殺女性,更沒有勒斃過這樣的小女孩。當然,這樣子想,並不能代表我就是什么好東西,在名為道德的衡量尺上,我與國王都是兩個變態的人渣,只不過,我此刻確實感到一種反胃的不快。

「賢侄啊,你覺得……如果你今天有像令尊一樣的強大力量,那么你會出來主持正義嗎?」

「你不說我還忘記了,你這個窮酸畫家,剛剛為什么算記我一道?三天內變成五大最強者,就算找惡魔許願都做不到,你……」

說得火大,我一把扯起茅延安的領巾,而他則一副委屈地回答。

「這是為了讓你成才啊,你這個人沒有一點強迫性的東西在後頭推,就根本不會自發性地進步!你想想,獸人們馬上就要找過來了,如果你的武功不強,那豈不是……」

「那也不用這么強迫啊,現在怎么交差?你有辦法在三天內抓到那個神秘美人嗎?哼,說起來都是那個心燈不好,這樣子擺我一道,你和他不是多年老友嗎?怎么事先也不幫我說……」

本來漸趨和緩的情緒,在我想到一個可能性之後,一下子緊綳起來。不由分說,我一把掐住茅延安的脖子,厲聲喝問。

「該不會……是你要心燈老鬼這么整我的吧?要他把我在南蠻的事當眾抖出來?」

「別、別誤會,我……我喘不過氣了。絕對、絕對沒有這樣的事……」

這樣子辯解,但從我手勁沒有放松,他想必也知道我不怎么相信,這才在我稍稍松手後主動招供。

「我真的沒有唆使他這么做,不過……前陣子收到他的信息,向我查問南蠻一事的真假,我把你誇上了天去……這也是為你著想,如果不先美化你的形象,到時候你玩過羽虹丫頭的事情被揭露,心燈不是非殺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