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塵往事(2 / 2)

這也正常,變態老爸從來也不是那種愛惜東西的好人,早已練成的玄武真功秘笈,在他眼中根本毫無價值,以他的爛個性,恐怕早已亂扔亂丟到不見,或是順手拿去墊了餛飩湯,如果說這么多年來他會把祖傳秘笈保存得好好,這件事真是會把我嚇一大跳。

所以顯而易見,祖傳的那本秘笈多半早已被毀,變態老爸是為了要把神功傳給我,才特別默寫了一本出來。他的記性不差,甚至還好得驚人,絕對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倘使是他不在意的事物,哪怕是再貴重的東西,他都會迅速棄之腦後,就好像從沒有過這回事,所以我拿著這本秘笈,心里為之忐忑不安,萬一變態老爸默寫時有什么問題,隨手作文起來,這種東西練錯一字可都會要人命的。

但我確實感到一陣安心,因為老爸雖然變態,卻還是以實際行動支持了我的要求。期望他會親自殺入金雀花聯邦,把月櫻給劫回來,這種事情太過驚天動地,就算是六歲的我也曉得不可能,可是只要我苦練玄武真功,幾年之後就可能擁有足夠實力,去把月櫻迎回。

無論如何,變態老爸確實給了我一線希望,而這正是我所需要的東西,讓我再也不計較剛才所受到的冷漠對待,有生以來首次感到對父親的感謝。只不過,就在我努力想著感謝詞句的時候,這個男人所說的一句話,讓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繼承法雷爾家的玄武真功,你就要做到一件事,從今之後,放棄你對月櫻的無謂情感,忘掉這個女人的存在。只要能做到這一點,你從今日開始就可以修練玄武真功,最快在十年之內,你就有取代五大最強者的可能。」

過去我曾聽過有一些奇門武學,修練者必須斷情絕義,以無比孤絕冷漠的心境方能修成,但我卻肯定玄武真功不是這種東西,因為爺爺是出了名的多情郎,變態老爸則是天生冷血,絕不是練功之後才變成這樣,現在對我提出這等要求,也和玄武真功本身沒有關系,單純是他本人的禁令而已。

從小我就不願意向變態老爸低頭,乞求別人家孩子所應得的父愛,更不屑修練他的武功,這次之所以改變主意,完全是為了月櫻。如果必須割舍對月櫻的情感,那我練這什么鬼功有何意義?

「六歲的小鬼,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愛?你只是被自己無聊的欲望給沖昏頭。忘掉那雙破鞋吧,等你修成玄武真功,你可以擁有更好、更美的女人,到了那個時候,你會發現女人只是玩物,你將會為了自己今日的愚蠢而羞愧不已。」

「羞愧不已?我只會為了一件事而羞慚,那就是我有一個沒人性的變態老爸!是,六歲的孩子是不懂得情愛,我只是單純想接月櫻姊姊回來而已,但你又懂得什么叫人性?什么叫血性嗎?你根本不懂,因為你甚至算不上是一個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是激烈的父子互吼。要說互吼其實也有點問題,因為從頭到尾,只是我一個人在大吼大叫,變態老爸只是冷冷地坐在那里,偶然回答一兩個簡短的句子,就清楚地讓我感覺到那堵不能逾越的高牆。

踩在變態老爸的地頭上,我對他沒有任何辦法可想,軟求無效,也沒有籌碼反向威逼,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操之在我,如果我不願意,就算是變態老爸也不能強逼我練功。

「我不練,就算練了這種東西,也不可能得到幸福。如果練到最後也不過和你一樣,那我寧願一輩子當廢柴算了。」

「……那你可以回去了。要你來的目的,只是為了把這個給你,如果你不想練,就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

毫無情緒波動的平穩聲音,聽不出任何的動搖,此刻我心里真是失望到了極點,沒想到萬里迢迢而來,最後居然是這樣的結果,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想辦法,試圖在多年後完成自己的承諾。

「……等一下。」

背後傳來的聲音,沒有讓我停住腳步,反而加快往外奔去。變態老爸不是個會隨便改變主意的人,但卻是一個惱羞成怒起來,會翻臉不認人的禽獸,我這樣子拒絕了他,後果可大可小,而從我感覺到的危險氣息來看,無疑是最糟糕的那個結果實現了。

不曉得為什么,我的身體突然不能動了,緊跟著,就是一個冷淡的聲音,似遠又似近地傳透過來。

「一個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到這程度,已經是種不可饒恕的罪惡,但幸好你有個不錯的父親,懂得為你日後的幸福著想。只要把你的記憶封住,你自然會忘記此刻的堅持,照本來安排修練玄武真功,日後你回復記憶,就會知道我今日沒有做錯。」

冷冷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傳入我耳里,帶著一股神秘力量,激烈撞擊自我意識,令我眼前越來越昏,最後就此失去了意識,昏倒在機械庫的冰冷地板上。

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第三新東京都市將人抽筋剝皮的本事了得,洗腦技術更有獨到之處,當我被押到那台見鬼的儀器上,律子阿姨親自進行操作時,我腦里只是反覆想著同一件事:就算真的讓我把月櫻忘記,我也絕不練那什么玄武真功,寧可大家來個一拍兩散,不讓變態老爸得意獰笑。

父子兩代都是蠻干的個性,誰都不願意妥協一步,結果當然就是玉石俱焚,兩敗俱傷。任憑變態老爸神機妙算,也不可能把所有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從洗腦程序中清醒的我,把與月櫻、蘭蘭的約定忘得一干二凈,開始照安排修練玄武真功,但只要一嘗試運氣,肉體就發生激烈的排斥反應,最初只是瘋狂作嘔,之後甚至大口大口地咳起血來。

法雷爾家列祖列宗里頭,從來沒有過哪個人出了這等狀況,第三新東京都市不乏一流名醫,診斷之下,答案很快就冒了出來。

「心理影響生理,由於潛意識中的反抗,導致肉體發生激烈的排斥效果。」

失去記憶的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是怎么回事,為何沒法像正常人一樣習武,還失意了好一陣子。但是我那變態的老爸……像個水泥像似的呆呆站著,在醫生宣告診斷結果的那一刻,不曉得是否是我的錯覺,可是我當真聽到了墨鏡破裂的清脆聲響。

人算不如天算,變態老爸冷血殘酷、機關算盡,結果卻沒料到有此一著,全副盤算付諸東流,白白浪費了時間與策劃,最後,一個不能練武的法雷爾家子弟等若是廢物,我再度被送回薩拉城,離開了那座惡夢似的第三新東京都市。——一度失落的記憶,慢慢又涌回腦海,我終於取回了我的記憶,但在一個謎題被解開的同時,卻又誕生出更多的謎團。

每件事情的背後都有一個真相、一個理由,變態老爸堅決要斬斷我與月櫻之間的羈絆,到底是為了什么?

誠然,連現在的我也同意,一個六歲大的孩子哪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愛?

就這么傻傻地到變態老爸面前表演愛情劇,別說是那個冷血瘋子,就算是碰到我,都會一腳把他踢得遠遠的。

但是,變態老爸的態度過於斬釘截鐵,讓我不得不懷疑這件事有什么幕後理由。

道德束縛、武者榮譽,這些被人當作天經地義的規則,從不存在於變態老爸的腦海中,即使身為五大最強者之一,他仍然可以絲毫不顧身分地偷襲任何人,哪怕是一個六歲小孩,又或是街邊乞丐。但是,他看似無跡可循的行事作風,卻有一個非常大的限制,那就是……變態老爸非常、非常地怕麻煩。

從勤勉性來說,變態老爸確實是個懶人,他討厭一件事情被弄得太復雜,所以總習慣用最直接的方式把問題解決,但世間事很多時候就是如此復雜,又有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如果無視現實狀況,硬要走直線把事情解決,事情就會變得異常混亂,甚至造成不能彌補的傷害,而這也就是變態老爸之所以被人當變態的理由。

一個六歲小鬼賭上決心與勇氣,哭著要求父親接回姊姊,這件事確實是很可笑,但可笑的東西笑笑就好了嘛,頂多再拿來惡搞點什么,以變態老爸素來討厭麻煩手續的個性,用得著這么慎重以待,如臨大敵般,不但出手暗算,還花偌大功夫去洗腦嗎?

所以這件事情的背後,一定有問題,變態老爸不是出於個人心情的決定,而是確實基於某個理由,所以才阻止我為月櫻做的事,現在我所困惑的兩件事情是:那個神秘理由是什么?變態老爸所要防止的事又是什么?

(唔……一時間想不太出答案啊。

要尋找答案,必須能夠解讀對方的想法,但我如果能夠解讀變態老爸的想法,那我自己也是個變態了,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看來結論沒什么變化,只有我自己到第三新東京都市去,面對面找變態老爸問個清楚了。

雖然日前變態老爸藉著奇異的儀器,和我面對面互通訊息,但那儀器已經自動銷毀,我沒有辦法再用一次,更何況……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要面對。

上次與變態老爸的會面,我還是像當年一樣,整個被壓得死死,完全被他玩弄於掌上,如果這種情形不能改善,那么就算到了第三新東京都市,我仍然只有一碗閉門羹可以端著自己吃。

(要找變態老爸談判,就要遵守談判規則,找出他所關心的東西,威逼利誘,這樣才有希望談判成功,不然我就會像蘭蘭那樣被羞辱地轟出去,但什么東西是他所在意的呢?

思索中,我陡然想起一事,在我回復的記憶當中,律子阿姨曾經說過兩句話,是關於我那從沒見過面的母親,非常的有意思。

「孩子,阿姨不可能取代你母親的。在你父親的心中,天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比得上她……」

「孩子,真是難為你了,你母親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在南蠻,她的子民都稱她為……」

從小到大,沒有人曾經告訴過我母親的事,實在是很想不到,除了變態老爸本人以外,世上居然還有人知道她的事。

那兩句話,第一句說明了我母親在變態老爸心中的份量,第二句則是交代了我母親的身分與來歷。

我的娘親,來自南蠻。這個范圍很大,但是在那個極度男尊女卑的世界,一個女人會擁有自己的子民,這點就很不可思議。

南蠻大小部族雖多,但以女性為尊的部族,近代卻只有兩個。依照變態老爸的品味,我的娘親不太可能來自蛇族,那么蛇族以外的另一個選項……

突然之間,我記起一件事來,在東海的時候,卡翠娜曾經與我私下會唔,告訴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當年名聲響徹南蠻的巴薩拉樂團,其中的那名長發主唱,樣子與我非常的相像,卡翠娜懷疑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我家老爸,而巴薩拉樂團又曾經受邀訪問鳳凰島,如此說來……一個答案已經在我心中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