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親痛仇快 梟雄反目(2 / 2)

灰衣僧曾被黑龍王、鬼魅夕聯手所創,傷勢極為嚴重,當時我們誤認為灰衣僧是心燈居士,以為心燈禪定印果然無比神奇,連這樣的瀕死重傷也能瞬間治愈,我雖懷疑這種事不合常理,卻也沒有深究,哪想得到心燈居士之所以能行若無事,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受傷,真正的傷者是眼前這位心禪大師。

想到心禪大師是為了救我們而身負重傷,而我已多次為他所救,算來是承了人家很大的人情,盡管我自認臉皮奇厚,這時也不票耳根發燒,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不曉得心燈居士有沒有,或許多多少少有一些,因為他聽了心禪大師的話後,本來猙獰的面容,有了少許的和緩,露出了一絲慘笑。

「……太晚了,師兄,多謝你一直以來的容忍,不過真的太晚了,從今以後……希望你不要對人太好。」

話意古怪,但能說的東西只到此為止,心燈居士的眼光望向我,像是公牛見著晃動的紅布,渾身殺氣大盛,又是一掌往我這邊劈來。

「休得再傷無辜。」

心禪大師早就攔擋在我與心燈居士中間,沒有袖手旁觀,也是一掌推出假如是正常情形下,我頗好奇這對師兄弟的武功孰強孰弱,但在心禪大師重傷未愈的情形下,他不但使不出如來神掌,而且還連連吐血,只要心燈居士再攻一掌,他搞不好就當場圓寂,去見西天佛祖了。

幸好,這里不是無人的曠野,周圍起碼幾千個人在看,哪可能讓慈航靜殿方丈就此遇害,心禪大師接了兩掌後,那四名老僧已經奮不顧身地撲上,而方青書與阿雪也分從左右加入戰圍,後頭更有無數僧侶、武者一涌而上,在搶救心禪大師脫險的同時,也把我們與心燈居士給阻斷開來。

「師叔,得罪了。」

方青書的身體狀況不佳,心急之下,一出手就是第七級力量,而阿雪為了掩護身在後方的我,也是全力施為,仿佛化身為一座魔法炮台,種種殺傷力強大的黑魔法如流星驟雨般連發出去,瘋狂轟擊心燈居士,雖然是出於無心,但卻與采取近身戰的方青書完美搭檔,配合無間。

「紫氣西北來!」

「闇空邪魅蝕!」

方青書的劍氣,化作一道神聖紫氣,恍若飛仙降世,奪刺而來。阿雪則將自己駕馭的陰魂壓縮,凝結成七個骷髏狀的黑色火團,像炮彈般轟發推出,集合劇毒、奇寒、腐蝕、火灼四種不同殺傷效果於一擊,攻向心燈居士。

兩記猛招互補不足,殺傷力陡然增加了一倍,縱是心燈居士的第八級力量強橫無匹,要接下這兩擊也頗為吃力,而在心燈居士臉色微變,內勁稍弱的瞬間,在場群豪發揮人海戰術的優勢,一下子全沖了上去,仿佛人形的怒濤海嘯,要把心燈居士淹沒在滾滾人潮之中。

不過,雖說蟻多啃死象的定律對最強者也適用,但那也需要時間來催化、消耗,心燈居士目前神完氣足,正是最強的全盛狀態,這些螞蟻雄兵貿然攻擊上去,根本就只有當炮灰的份如果要說他們的犧牲有什么貢獻,那就是逼出了心燈居士的另一項絕學。

所有人都知道心燈居士是慈航靜殿的絕頂高手,但在實戰的時候,人們常常忘記他也是首屈一指的鑄造大師、當代絕無僅有的火系術者之一火系術法極其特殊,是一種沒有特殊異遇、特殊血統,就絕對練不成的技巧,有時候甚至一個世代內黃土大地上找不到半個火系術者。

光明系是向諸神借力,黑暗系的力量源頭則是邪魔,而火系術法卻是與元素精靈締結契約,引天地真火鍛鑄神兵,再將神兵與自身融合,人兵合一,爆發出超越常理的力量,雖然每一擊耗力奇大,難以持久,但在火系術者全力施為的時候,那簡直就是無敵。

這些都是故老相傳的耳語,而我今天終於有機會親眼目睹,看到心燈居士在被人海浪潮吞沒前,猛地扯下頸中的項煉,將項煉末端那件巴掌大的銀劍墜飾牢握手中,緊跟著,一道耀眼燦爛的銀色光柱沖破人海而出,水平橫切過大氣,所經之處,慘嚎聲不絕於耳,長達三十余尺的遼闊空間下起了屍骸血雨。

銀色的光柱,凝化為劍,變成了一柄刃長三十余尺的超級巨劍,通體透明,造型就與之前掛在心燈居士頸中的銀劍墜飾一模一樣,而巨劍末端的劍柄、劍顎,則是半透明地與心燈居士右臂結合,構成所謂的「超靈體」隨他手臂揮動,切割天空。

我隔得太遠,對這柄巨劍的威力感覺不深,可是看到方青書慌忙閃避,異常狼狽、阿雪認真發出的強力咒文,被輕易一擊而破,顯然這柄巨劍完全爆發著第八級力量,涵蓋的攻擊范圍既廣,整體攻擊力量又強橫,更難得的是輕便靈動,心燈居士揮斬時竟似一點重量也沒有,橫臂推出,刃過天空,把那群撲沖上來的雜魚切菜切瓜般砍殺,只殺得滿天殘肢碎塊紛墜,鬼哭神嚎,大蓬血雨染紅了地面。

火系魔法的「超靈體」奇術,果真是驚世駭俗,在心燈居士手里,簡直就是一門無敵的技巧,方青書與阿雪全然落在下風,根本是被壓著在打,兩人雖然屢次想找機會反擊,但心燈居士手掌一翻,銀色巨劍如風車般高速轉動,差點把他們也卷進去絞殺。

如果方青書不曾受傷,這場戰斗或許能支撐得更久一點倘使阿雪能再賭一次使用大日天鏡,那么搞不好我們還能逆轉得勝但現實的狀況是,方青書早已身負重傷,能戰到現在,全是憑著超越肉體狀態的斗志,阿雪也為了開啟烽火干坤圈耗損大量元氣,雖然在這場激烈戰斗中,她的力量似乎受到激發,更進一步往上提升,隱隱突破第六級的極限,不過卻也已是強弩之末,即使想賭大日天鏡的奇績,也沒有足夠籌碼去召喚了。

最後,只聽見心燈居士長喝一聲,銀色巨劍暴出萬道強光,威力陡增,方青書和阿雪都被震飛出去,口中溢血,傷得再也沒有能力站起。

「啊!」

在方青書與阿雪落敗的瞬間,呆若木雞的羽虹突然叫了一聲,仿佛失去靈魂般的空洞眼神,短暫回復了一絲生氣,我本希望羽虹能夠清醒過來,多添一名寶貴戰力,可是她的反應卻一閃即逝,而心燈居士卻殺了過來。

「小畜生,受死!」

真他媽的古怪,心燈居士重創阿雪、方青書之後,只要順手補上一劍,立刻就能把他們干掉,但他竟連這種一秒內就能完成的小動作都不願花,在擊飛阿雪與方青書後,第一時間就往我斬擊過來。

「羽霓,過來!」

方青書都戰敗了,同樣也早就負傷的我,哪有本錢與心燈居士纏斗?所幸,剛才心燈居士對羽虹的留手給了我啟示,面對那一劍「超靈體」斬擊,我召來羽霓協防,以身攔擋在這一劍之前,果然心燈居士急忙撤劍回手,給了我一個逃命的機會。

「狗雜種,你以為你逃得了嗎?今天你一定要死在這里!」

說實話,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那么有吸引力,居然能讓心燈居士棄眼前許多重要目標於不顧,也不想著殺出重圍逃走,滿腦子想的就是要干掉我,巨劍削斬一記連著一記,終於把我逼到死角,在現場所有可能救星都無法來援的絕境下,巨劍當頭劈砍直下。

(媽的,月櫻不是說已經幫我找好了保鏢嗎?人呢?死到哪里去了?該不會真的已經被干掉了吧?

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因為可能是月櫻伏兵的那些長老高僧,都已在心燈居士的一輪狂殺中非死即殘,就算還有幾個沒斷氣的,也都缺手缺腳,不可能再派上什么用場,所以月櫻伏下的那個援兵基本上可以不用指望,如果真的還能有救兵援手,那大概就是白起,或者……「娘親武神」周亞炳吧。

只不過,世事之奇當真非人所能預料,在這之前就算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月櫻會為我找了個這樣的救兵。

「當!」

巨響聲中,一道人影攔擋在我身前,迎著那巨大的透明銀劍,右手往上一舉,竟然把這強橫至極的一劍硬生生接下,接著,燦爛的黃金劍芒撞天而出,金芒銀光交鐸,不成比例的懸殊尺寸,卻把銀光撞得逆沖飛開,首次破了「超靈體」的無敵紀錄。

能夠擋下第八級力量的,當然只有第八級力量,而這名及時出手救命的第八級高手,赫然便是慈航靜殿的第一強人,心劍神尼。

「阿彌陀佛,師弟,真是遺憾,你最終還是走上了這一步。」

半張紫面具覆臉,心劍神尼飄逸出塵的姿態,仿佛九天神仙降世,但從烽火干坤圈內秘密揭曉的那一刻起,這位神尼的背後就染上了濃濃黑霧。

碰上同為最強者級數的對手,而且還是多年來穩坐慈航靜殿第一高手的師姊,心燈居士不敢怠慢,放棄了可能令他露出破綻的瘋狂追殺,一面凝氣運勁,一面開口說話。我看得出來,對於事情突然變化到這地步,心燈居士自己也有很多困惑,想要弄個清楚。

「你……你真是伊斯塔人?」

「自然是我了,要不然……你看二師弟一副愣頭愣腦、人畜無害的傻樣,當乞丐幫主他就有份,要當伊斯塔叛徒……他像是那個樣嗎?」

過去鮮少聽心劍神尼說話,萬萬想不到她說起話來居然是如此辛辣,和之前佛門大德的形象迥異。

「師父那老頭真是識人不明、料事如鬼,提心吊膽了二十幾年,就是怕我突然在背後給他一劍,防東防西,連遺書都偷偷寫好藏在干坤圈里,結果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還是死在徒兒手上,死在……哼!他生前最器重、最引以為傲的好徒弟手里。」

「當年我送去伊斯塔的密函,就是為了處理你叛逃伊斯塔的的事?」

「總不會是師父老頭寫給伊斯塔高層的情書吧?假如知道這趟送信送到最後,會搞到送掉老頭的命,他也就不會讓你去了。這些年來,你好事多為,一面扮著文雅君子,四海雲游,一面假冒二師弟發號施令,搞那什么鬼禪會,要不是那個老好人一直信什么立地成佛,再三阻攔,我早就替老頭清理門戶了。老三,做師姊的等這一天……等得好心焦啊!」

一反之前佛門高人的形象,心劍神尼好像也似心燈居士那樣脫了假面具,說話的口氣有了很大的改變。那一聲聲冷笑聽在耳里,誰也不會懷疑她是來自伊斯塔的大魔頭。

「原來如此,我確實是一開始就料錯了,無怪今日一敗塗地,但師父曾說過,那個伊斯塔叛徒的的確確是個……」

心燈居士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變,道:「那么,你……你是男人!」

這句話給現場眾人的沖擊,可不是普通的大,特別是看見心劍神尼露在面具外的半張臉,邪邪地冷笑起來,正色道:「佛家無論表相,無論這身臭皮囊如何,里面的心可是女人。」

一瞬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但我真的覺得,好象有幾十發霹靂雷震在我腦里爆開。

(對喔,伊斯塔是人妖之國,從那邊跑來的叛徒,是人妖的可能本來就很大,好一個他媽的人妖……神尼。

想通了這個關鍵,心劍神尼許多讓人難以索解的怪異行徑,全都得到了解釋,我也終於明白,為何以心燈居士的精明、良久布署,會壓根就算錯了那最重要的一著。

一切都只因為……從伊斯塔投奔慈航靜殿的那個男人,現在不是個普通和尚,而是個「男人身、女人心」的神尼。

該解釋的疑惑都已清晰,北風微吹,地上的而眼卷起塵沙,化作血之腥風,吹拂在這對師姊弟之間,而心劍神尼面上的冷笑,漸漸變成了一種毒蛇般的嗜血欲望。

「……已經是師姊渡你的時候,師弟,成佛後向佛祖問聲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