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親痛仇快 梟雄反目(1 / 2)

以前除了覺得心禪城府很深,狡獪奸惡外,對他的武功倒不覺得特別有威脅,但這次他老貓燒須,一下情急出手,掌腕一翻便掀起大風,恍若天地風雲變色般朝我們卷來,這才令我對這老禿的武功暗自心驚,重生敬意。

不過,我很快就發現到不對,因為心禪的這一掌純屬柔勁,雖然來勢甚強,卻毫無殺意,如果打中,最多也就是把羽虹擊暈,沒有什么實質傷害,更何況他這一擊根本就碰不到羽虹身上。

「住手!」

八名慈航靜殿的長老高僧同時躍出,身法好快,一下子就阻攔在心禪的掌力之前,四人合力化消了他這一掌,跟著四人攔擋在他之前,四人攔阻在同樣想出手救援的心燈之前,把攻、救兩方一起截住。

「今日之事,關系重大,在事實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過來干預!縱是方丈也無例外。」

八名看來風吹會倒的老僧,這時竟象是怒眉騰騰的阿羅漢,發出好強的氣勢,圍成一個圈子,將我和羽虹、羽霓、阿雪、紫羅蘭保衛在內,口頌佛號,阻止任何人靠近過來,以絕對公正的立場,要讓羽虹把話說完。

這些老僧明顯輩分極高,搞不好還是心禪的師伯、師叔,這樣子站了出來,心禪也不敢擅闖,而羽虹一看得到強援,精神大振,信心陡然增加百倍,揚聲吐氣,將她所知道的事清楚交代。

「十八年前,心禪師伯秘密出訪伊斯塔,將一封師祖親筆的書信轉交伊斯塔高層,當時,他邂逅了一名女子……」

羽虹口中說出的秘密,正是昨晚茅延安所說的往事,只不過茅延安從頭到尾只說「我朋友」、「那個男人」卻對當事人姓名只字不提,一副彼此心照不宣的樣子。

故事的內容其實沒有多少新意,而且非常老套,出使伊斯塔的男人,與一名妖女一見鍾情,相互吸引,當伊斯塔高層意圖加害男主角,那名妖女倒戈相向,陣前叛逃,與男主角一同逃出伊斯塔,雙方一路上情投意合,只羨鴛鴦不羨仙。

美好的時光過得特別快,尤其是在回到慈航靜殿以後,男主角的師父大發雷霆,為了弟子的遠大前程,逼他與妖女一刀兩斷。男主角難違師命,忍痛割舍了這段感情,但卻是欲斷難斷,一直與妖女藕斷絲連,維持著來往,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最後還是被師父給知道,引發更嚴重的後果。

在一次男主角與妖女的私會中,盛怒的師父突然出現,要親手格斃妖女,男主角為了救下情人,被迫與師父動手,進而演變成以二對一的大混戰,最後在混亂中,男主角竟然親手弒師,鑄下大錯。

這個故事老套不說,最糟糕的是全無真憑實據可查證,除非我們能夠找到那個妖女,讓她出來指證老情人,不然我們如何證明這些事並非編造,全是事實。

所以,茅延安說這故事時,我在窗外只是半信半疑,還是把勝算賭在烽火干坤圈之上。

我還依稀記得,茅延安在說完這故事時,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哽咽著聲音,說他這朋友一生為人正直,只是一時手誤,這才鑄下大錯,其實本性並不壞,如果可能的話,法理不外乎人情,得饒人處且饒人,希望我們能夠網開一面,放他朋友一條生路。

說實在話,我很難得看到不良中年用這么凝重的口吻說話,除了上次苦勸我斬斷與妹妹星玫的孽緣外,就再也沒有了。他這樣的態度,多少也影響到我,讓我下意識地不願拿他所說的秘密當底牌,不過,情勢逼人,最終還是讓羽虹把這些秘密給說了出來。

事實證明,我大錯特錯了,本以為派不上用場的廢牌,居然是一張致命的超級王牌。

當羽虹把整件事說完,心禪似乎知道大勢已去,兩道長眉垂下,閉目長嘆,臉上表情又是痛苦,又是遺憾,卻又有著一絲解脫,看上去竟像是瞬間老了幾十年。

我看見這樣的心禪,心里說不出的滋味,一方面如釋重負,慶幸終於將勝利掌握在手中,一方面卻又覺得事情似乎太過順利,好像有什么很大的禍事即將發生。

唉……有時候,我真是痛恨自己的神准預感。特別是,每次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當口,最惡劣的那個預感竟爾成真,攔護在我們身前的那四個老僧,竟然不約而同地一起轉身,四雙眼睛看似平靜無波,但卻蘊含看極深刻的哀痛與憤恨,誓言絕不與仇敵善罷罷休,是最棘手的一種眼神,而他們口中所喊出的話語,更是令我和羽虹當場呆住。

「……原來是你!」

「當年送密函給伊斯塔的使者,就只有你一個人。當年掌門原本想讓你繼承衣缽,卻在圓寂前數日召集所有長老密會,當眾表明要將方丈之位傳予心禪師侄,原來就是為了這緣故。」

「心燈!你這欺師滅祖的大叛徒,連你徒弟都出面指證你,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我們身前、身後的八名老僧,異口同聲地作出斥責,對象所指卻不是心禪,而是被擋在我們身後的心燈居士。這變故來得突然,我們全然措手不及,震驚之余,我也非常想知道心燈居士要如何回答。

「嗚哇!」

尚未轉身,我耳里聽到的回答就是兩聲瀕死慘嚎,當我終於回轉過身,眼前所看到的東西,就是兩名本來站在我們身後戒護的老僧,被兩記重掌給擊中,他們不是沒有防備,可是這兩掌卻來得太快、太重,震破他們渾厚的護身真氣,更將他們垂垂老矣的枯瘦身軀攔腰打成兩段,當場慘死。

而辣手殺斃兩名老僧,在血雨中穿透封鎖網而來的,是一個我們非常熟悉的男人。

既熟悉,卻也陌生。

因為那張我早已看熟的溫文俊臉上,有著我完全陌生的表情,那不只是凶殘暴戾,更在沾染血花之後,看起來是那么樣的猙獰,以致於我愣了一下,才認出這個男人的身分。

心燈居士!

羽虹全然無心的一席話,歪打正著地揭發了心燈居士的弒師罪行,令得慈航靜殿諸長老憤而出手,要制裁這弒師逆徒,心燈居士眼見情形不妙,先發制人,全力出擊,先擊殺兩名長老,跟著就闖入包圍圈中,一掌揚起,竟是劈向羽虹。

「……師、師父!」

「畜生!幫著外人出賣我!」

籌謀良久的大計被揭穿,心燈居士怒不可抑,重重一掌朝羽虹劈下,而羽虹則像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目光呆滯,整個人不避也不動,怔怔看著那一掌迎面劈下,如果不是身旁的我見機得快,一面召喚淫獸出現,一面拉羽虹閃避,這一掌就要劈在她臉上了。

「阿虹,閃開啊!」

以我此時的魔力,召喚地獄淫神還頗花時間,但召喚淫獸卻快得多,不過,在碩大淫獸被心燈居士一掌震殺的瞬間,身為召喚者的我卻發現了一個秘密:這一掌看似盛怒而發,威力強橫,但其實沒有多少力量,是在碰到淫獸之後,才陡然爆發二重勁,將之震殺,如果直接劈在羽虹身上,估計會受點輕傷,也許會流血流得多一點,看起來很嚴重,卻絕不會有什么大礙。

(他刻意留手了?為什么?真面目被揭發了,但……他對霓虹的愛護,或許不是假的吧,所以想要先打傷她們,不讓她們參與接下來的戰斗。

我腦中閃過許多難以求證的念頭,而在我拉著羽虹退避同時,六名又驚又怒的老僧舉掌推出,一起攻向心燈居士,但扯破假面具的心燈居士,再無保留,把他深藏多年的真正力量盡展出來。

直到這時候,我才曉得這個便宜師父的真正實力有多強悍。在六名慈航靜殿長老級的高手圍攻下,心燈居士虎吼一聲,一身力量瘋狂攀升,周身氣流如海潮般涌向八方,竟然是最強者級數的第八級力量!

第八級力量的氣浪沖擊下,諸長老的聯手不攻自破,心燈居士翻起一掌,打塌了一名老僧的胸膛,回手一爪,將一名老僧的頭顱硬生生抓爆,頃刻之間連殺兩人,第八級力量所向無敵,跟著的第三擊,居然是遙遙向我擊來。

這可不是劈向羽虹時候的那種耍花槍,掌力未至,光從心燈居士那滿目怨毒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是全心全意要殺我,怪異的是,這種極度仇恨的眼光,我竟然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唉,他整日戴著假面具做人,我奸污他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弟子,他能看不能吃,一定早就氣到吐血,現在不用再扮斯文君子,當然要殺我泄憤。

腦里這樣想著,我全力退避,但第八級力量的一掌豈是易與,雖然避開掌勁主力,但被余勁掃中也足以致命,如果不是一道黑影閃電撲擋過來,為我接了這一下,我大概不會只有吐兩口血就算了。

「阿雪!」

我本能地叫了出來,因為會為我做這種犧牲的人,怎么想都只有阿雪一個,但眼角一瞥,見到阿雪和羽霓被群僧阻斷在數尺外,滿臉焦急卻搶不過來,而壓在我身上的這個黑影體積龐大,還重得讓我喘不過氣,自然不可能是阿雪。

「紫、紫羅蘭?」

我不敢置信伸看著這頭奄奄一息的黑豹,它與我素來不親,卻在這關鍵時刻救了我一命,若非如此,我現在已經死在地上了。但是,這怎有可能?它不是一向都很討厭我嗎?

來不及想太多東西,心燈居士的必殺第二擊又轟了過來,但被紫羅蘭剛剛那一耽擱,一個出人意料的援兵卻在這時候趕到。

這個援兵,是一道非常柔和的白光,我之前看過兩次,兩次都是它把我們從黑龍王的魔掌下救出,這時也是同樣的一道白光,阻住了心燈轟來的致命一掌。

心燈禪定印!

慈航靜殿的上乘武學,應該是只有心燈居士一個人會使的獨門武技,但這時卻在另一個人的掌上出現,與心燈居士硬碰硬拼了一擊,憑著心燈禪定印的柔勁,硬是以低一級的力量,擋下了近乎無敵的第八級力量。

「呃!」

出掌之人本就有嚴重內傷在身,再勉強出這一掌,牽動內傷,接掌之後立刻大口吐血,而我則是不知所措,怔怔看著盤膝攔坐在我身前,血染袈裟的心禪,用一種極為疲憊的聲音,對心燈說話。

「師弟,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現在悔悟,還不算太晚,還來得及……」

我看著心禪大帥的背影,那件染血的袈裟慢慢在我眼中變了樣,盡管袈裟不是灰色,但袈裟的主人,無疑就是那個救過我們兩次的灰衣僧。同樣會使心燈禪定印,先在紐奧良與黑龍王激戰,後來又被黑龍王、鬼魅夕聯手重創,雖然他自始至終都一語不發,但如今想來,那個蒙面的灰衣僧就是心禪所扮。

(等等,這么說的話,心禪老和尚的傷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