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鑽井(1 / 2)

我不知道每個人的經歷是否相似,我只知道我自己成長的經歷。那苦澀而甜蜜的清純像一串五彩的玻璃球被叫做「純真」的線連成一串,如佛舍利,光彩遍照無明世界。我依然記得那個鄉村里長大的少年,那麽干凈,那麽陽光。

我也曾經單純,在我十八歲以前。我也曾經深愛過,在我十八歲的時候。那時我所經歷過的所有事情,包括最微細的部分,時隔這麽多年,我依然能清晰的記得,亦或是我不能覺察我忘記了什麽,不過確定我記得重要的部分。

十八歲那年,我告別了陪伴我的牛兒,到鎮上去讀高三。我們村子也有高中,我一直讀到高二,可是到了高三,卻突然沒有了高三。十八歲以前我沒有去過更遠的地方,我只知道稻田里有稻苗綠油油地生長,傍晚的時候村子里有炊煙裊裊升起,放牛娃吆喝著趕著牛兒從山上往家走……這個隔絕的地方像一座孤島,淳朴的人們居住在村子里。

鎮上就兩個中學——一個老中學,一個新中學,沒有高中部。我上的是老中學,而我家就在鎮屬的一個鄉村里,離鎮上坐拖拉機要四十分鍾左右,拖拉機在那年月算是最現代化的交通工具了。

每個星期我要回一次家,從家里帶上自家種的大米和蔬菜,還有自家雞下的雞蛋和過年自家宰殺的豬肉……,大概幾乎一切什麽都是自家出産的,帶上一個月的一切生活必需品到鎮上去,作爲我一個星期的生活材料。

學校沒有宿舍,我在鎮子外邊租了個房子,離鎮上的房子還要走兩三分鍾的路,像座孤島,我素來不喜歡喧鬧,所以於我來說是最相宜不過的。房間是一間閣樓,黑瓦石牆,閣樓上鋪著櫸木板,屋面上放了幾片透明的玻璃瓦,好讓光線射進來照亮房間,雖然說是一間閣樓,那只是睡覺的地方。

整個屋子除了房東就我一個租客,他有三個兒子,都已經長大成人,起了新房子搬出去住了,有好幾個房間都空著,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隨意使用,都是木板的隔牆,我對這個房間很是滿意,空氣也好,光線也不錯,空間也夠用,關鍵是租金夠便宜,那時候大約六十塊人民幣左右。

房東是個快活的小老頭,精精瘦瘦的,從中堂里懸掛的那些彎彎曲曲的古怪的符號,我猜到他是穆斯林教徒,可是我從來沒有看見他祈禱過。他說他快七十歲了,可是他卻人老心不老,在我搬進去不久前,他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寡婦同居著。後來和他漸漸熟識之後,我半開玩笑地問他:「爺爺,你究竟還行不行啊?」

他呵呵地笑了,小眼睛忽忽閃動:「小鬼,好比我在院子里種的那梨樹,我不是爲了看它才種下的,我吃的是上面的梨子!」他就是這麽快樂的一個人,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有些懷疑一個七十歲的老人究竟能不能勃起並順利地做愛,甚至覺得他像個不死的妖怪,一個老老的愛吹牛的不死的妖怪。

房東是個麻將迷,每天晚上都要打麻將,其實他也只是晚上住這里,白天他都在街上的幾個兒子家里,所以我住進來之後,基本上都是我一個人在家。

這房子是老房子了,從斑駁的石牆很容易看出這一點,房屋空空盪盪的讓人有些害怕,老是覺得房子有很多人進進出出,有時候睡不著我就把燈開著睡覺。房東和他小寡婦晚上都去街邊的麻將館打麻將,很晚才回來,每次回來開大木門都要發出吱呀的聲響,我常常被那聲響吵醒。

他們住下面一層靠後的一個大房間里,隔三差五的傳出嬉鬧的聲音來,還混雜著其他誘人心魄的聲音。這些聲音搞得我側夜難眠。

我終於在一個白天,找來一根生了銹大鐵釘,在他們房間頂上的樓板上鑽起孔來。我至少工作了三個小時,手都鑽痛了,爬伏得腰身和膀臂也酸痛難忍。謝天謝地,第一個孔終於成功「開通」,剛好放下一顆釘子,我從小孔看下去,結果只看得見床沿和床前的老式紅木太師椅,還有就是空空的地板。

這實在是我不想要的結果,而我實在是太累了,難以爲繼。第二天我又重新打了個孔,這回位置正好對著床的中央,能看到床上的絕大部分面積,這是一張老式的架子床,是農村結婚專用的床,漆著大紅的漆,床的護欄上有木雕的吉祥的花紋,什麽「榴子」「牡丹」呀之類,他這張床上刻的是不知名的花,反正就是看著像花,但是我叫不出名字來。

我把這個孔叫著「鑽探二井」,之前那個稱之爲「鑽探一井」,只要房東不上樓來仔細檢查是看不出什麽端倪來的,我暗自開心了好久。

「鑽探二井」完工的這天晚上,我一直沒有睡著,我在等房東回來,看他們是怎麽把那些聲音弄出來的,一直等到眼睛發澀,房東都沒有回來,我昏沉沉地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過來,心里覺得非常懊惱。

爲了這個計劃,第二天放學回來,我倒頭就睡了,結果還是睡過頭了,醒來已是夜深,我錯過了大門打開的那聲「吱呀」,不過還好,從我的「鑽井」射上來的兩束光線說明房東還沒有睡,我爬下床,赤著腳躡手躡腳繞過閣樓的柱子,輕手輕腳地朝房東的房間上的樓板走去。由於太緊張了,貓兒追趕老鼠跑過的聲音,都會讓我的心驚顫不已。

終於艱難的來到「鑽井」,深吸了一口氣,爲即將看到的情景興奮太過,需要平靜一下。我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下流的事情,第一次是在外婆家聽大舅媽大舅做愛,其實那也不算偷聽了。

那時我才六七歲,大舅剛結婚,外婆讓我和二舅睡新房的隔壁,農村的木板隔斷一點都不隔音,半夜就被新房里面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吵醒了,我感覺很奇怪,就一直聽,那聲音好像家里那只狗狗舔食面盆時發出的聲響,夾雜著喘息聲,這喘息聲讓我想起農夫們秋收時背著沉甸甸的稻谷爬坡上坎的聲音,那麽酣暢,那麽疲累,卻又那麽喜悅。最後聽到大舅媽說:「好熱,把被子揭了吧?」

大概是大舅起身揭被子,那「噼啪」聲暫時中止了,聽見大舅打開打火機的東西,好像在找什麽東西,「噼啪」聲再次響起,混雜著大舅媽亂哼亂叫的聲音,仿佛她很難受似的。

那聲音越來越快,大舅媽難受聲音越來越大聲,最後聽見大舅很著急地說:「快了快了……」

噼啪聲隨之越來越猛烈,大舅媽大叫著:「我要死了,要死了……」隨著大舅一聲低吼,一切突然安靜了,像什麽也不曾發生過,遠處傳來外婆的罵聲:「鬼兒些,一晚上不知道休歇,明兒還要下地哩。」

我搖了搖二舅說:「大舅媽死了呢?」

二舅很不高興小聲地說:「乖乖睡覺!」

後來長大了懂事了,才知道那些聲音背後的故事,到外婆家見到大舅和大舅媽都有點不好意思。

搬進這里來兩個月了,隔三差五地聽到類似於在外婆家聽到聲音,心像有蟲子在上面搔扒那樣,有遏制不住的沖動在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