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我有點難為情地說:「你不知道米啊菜啊的放哪里嘛!」

敏氣惱地命令我說:「你說你想吃什麽,我給你露一手。」

我說:「蛋炒飯。」

敏不屑地說:「我還以為你要吃什麽山珍海味,蛋炒飯嘛,小菜一碟。去把米和蛋找出來,還有辣椒和蔥。」

我奉命下樓去了,還好廚房里的火不但沒熄滅,還燒得挺旺,大概是房東回來重新添煤了。

敏跟著穿好外衣就下來了,我跟她說:「大廚師,這里就交給你了,我有點困,先躺會兒。」她白了我一眼,我就上樓來了。

我到了樓上,才發現那本破舊的書落在床腳,我才想起我白天買了一本書,我撿起來摔到方桌上就睡了,經過這一番鬧騰,怎麽努力也睡不著,廚房里傳來鍋瓢碗盞的觸碰聲「叮叮當當」地響個不住,我百無聊賴爬起來到方桌上把那本書拿過來,鑽進被子里看,封面已經皺皺巴巴的了,隱約看見書名叫「素女經」,都是繁體字刻印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干什麽的,就隨便翻了一下。

我的天,里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全是刻印的豎排繁體字,紙張泛黃得仿佛稍微用點力就要碎裂似的,心里懊悔不已,十塊錢對那個年代那時的我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十塊錢可以買讓我坐拖拉機回家十次。

不過買都買了,也只有這樣了。繁體字我也認得不少,小時候看爸爸的書,什麽《三國演義》《紅樓夢》《紅岩》都是繁體字印刷的,不過是橫排罷了,這豎排不斷句,看著好不習慣,還是先看看有沒圖吧。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是傳說中的「黃書」呀,里面的的線描圖畫的小人兒都是「妖精在打架」,赤裸裸地讓人面紅心跳,原來古人也好這一口呀!

原來我和敏做的那些姿勢是有名目有來由的,都可以在里面找得到,我好奇地仔細地看了一下,里面起的名字簡潔而傳神:昨天下午在閣樓上干的姿勢叫「龍翻」,確實有點那個意思,像蛟龍一樣翻滾聳動;到了晚上在田里她騎坐在上面的姿勢叫「魚接鱗」,怎麽想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多年以後才知道是魚交配的姿勢;

冉老師擺出的姿勢叫「猿搏」兩猿相搏,一猿得手而執對方之腳,看來冉老師是個「練家子」,做起來這麽舒服,說不定她也是在這上面看來的,到時候我得問問她看是也不是;站著干的姿勢怎麽找也找不到,我還以為是缺頁了,翻了好幾遍,仔仔細細地查看書縫有沒有撕裂的痕跡,還是沒有找到什麽蛛絲馬跡。

原來我還獨創了一式,這個發現讓我覺得有點得意,原來古人也不是什麽都知道的嘛。

正在我暗自得意的時候,敏已經大功告成,正「噔噔」地走上樓來,嚇得我趕緊把書塞在枕頭下面。我故作鎮定,討好地笑著說:「聞著真香,就是不知吃起來味道如何了?」

敏嗔怒地說:「愛吃不吃,不吃拉倒,還挑三揀四的呢,這才幾天呀,就翹尾巴了?」

我燙了臉不敢說話了,我問她:「什麽時候來的?」

她說:「一放學就過來了,叫人也沒人應,我就自己上來了,看見你睡得正香,我就做了作業,作業做完了你還沒醒,我又看了書,看了書你還是沒醒,我也有點困了,就睡了。瞧你那膽兒,這樣就嚇著你了?」

我爬下床來接過碗吃起來,她說她也餓了要我喂她,我就像老鳥喂小鳥那樣一口一口的喂她,自己也吃,不一會兒她就說飽了,我把碗放在方桌上(那方桌我是兩用的,既在上面讀書寫字又在上面吃飯),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不料敏早覷了空子,從枕頭下把那本書拿出來,坐在床沿翻看。我一回頭看見了,趕緊伸手去奪,不料撲了個空,我看到她正翻到那圖了,不顧一切把她壓住,去手上搶奪。

敏得意地說:「這可讓我逮住了,我還以為你那麽認真用功呢,還哄我說上來睡覺,原來在看黃書呀……」

我有點惱羞成怒了,氣哼哼地把書搶過來甩在方桌上,不理她了,繼續吃飯,敏見我真的來氣了,試探性地說:「我就說不可能一上手就會嘛,一定有人教你的。」

我白了她一眼,她更得意了:「還好不是別的女孩教的,還是得謝謝這本書,把你教得這麽棒。」

我真是百口莫辯,沒好氣地說:「我又沒看,我是今天在雜貨鋪買的。」

她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家伙:「還在狡辯,真是'鴨子熟了嘴還硬',書都被你翻得破成這個樣子了,你真是用功的好孩子啊!」

得了,我服了,我認了,這麽伶牙俐齒的女孩我還是第一次見,不知道怎麽應付這種局面,只好默不作聲自顧自地吃飯。她見我不答話,自己脫了衣服鑽進被子里睡了。我吃完飯出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她正睡的正香呢,看著她孩子似的天真的臉,覺得又是疼愛又是難過。

我輕手輕腳地把衣服了脫了,鑽進被子在她旁邊睡下了。可是我怎麽也睡不著,白天發生事歷歷在目,明天是星期六,我就要回家了,我在為到底跟不跟父母說這事兒發愁呢。從小到大我都沒對父母說過謊,也許我有一種選擇:什麽也不說,就像平常回家一樣;不過這種選擇對我來說有點困難,我是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人,是個藏不住沒有深度的人,如果我愛一個人,臉上就是討好的諂媚;如果我恨一個人,眼里便射出巴不得把人吃掉的凶狠的光。

不過除了這種選擇,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如果告訴了爸爸媽媽,這種後果我連想也不敢想,小時候我犯了一點點錯,爸爸那深惡痛絕語重心長的話語,讓我覺得我不僅僅是犯了大家都會犯的錯,而是犯了關乎道德的不可饒恕的罪。這種感覺讓我討厭自己,喘不過氣來。

如果我說謊呢,媽媽那善良的眼神能洞穿一切,她一定會知道我說了謊,很多次我試圖開始說謊,都被提前警告而告磬。如果我選擇我不說話的話,好壞並存,好處是我不用說謊了也不會受到譴責,壞處是他們一定會懷疑但是不確定,那就讓他們懷疑好了,兩害相權取其輕,打定主意:無論怎麽問我我都不說話,裝著跟平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