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既無法給身份,更無法給承諾,僅憑對方狂熱的愛,自己便要去破壞對方既定的人生嘛?
徐老贏很懷疑自己這樣做法的正確性,以至於行進的度越來越慢,最後在甄府上空停步。
敏銳的六識將甄府的一切窺破,他聽見了府衛們惶惶的討論,聽見了甄家族人興奮的議論,還有祠堂中甄家三位長老對甄瓶兒的威逼。
而聽到那么多「旁觀者」的話,他突然意識到,原來外人看來的強逼,對甄氏來說或許並不是件壞事。
他聽到關於詹敬權最多的評價,便是「人中之龍」、「無敵之姿」、「中興之主」之類的贊揚。
仿佛只要甄瓶兒過門,甄家就能乘上詹敬權的大船,最後在南海之濱占有一席之地。
是啊,以旦木鎮人的眼光看,詹敬權已經強到他們無法理解的程度,目之所及處,已經沒有比這更值得追隨的強者了。
徐老贏雖然一副浪盪輕佻的模樣,骨子里卻是真正聖人後裔。
徐氏的教養,讓他在某些情況下,會拋棄自身感情,來看待更高更大的立場。
旦木鎮是需要有人帶領前進的,不然就會積弱貧窮,詹敬權應運而生,是有自己前進使命的。
而在這使命之前,一個女人本身的喜惡重要么?
不論從整個旦木鎮還是甄氏一家的角度,甄瓶兒的意願,都不重要。
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甄家自己都覺得詹敬權是良配,那么他的出現又有什么意義呢。
頹然坐在甄家祠堂屋脊上的徐老贏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應該悄悄離去,直到聽見祠堂里甄瓶兒可憐兮兮地說自己又被賣了一次。
身體不知怎么就動了起來,等徐老贏反應回來時,自己已打昏了守衛,來到祠堂角落的陰影中。
兩名守衛墜地出輕響,機警的甄瓶兒立刻轉身望向祠堂角落,低喝道:「誰在那兒!」
舉著右手,滿臉不知所措的徐老贏從陰影中慢慢走出,略帶尷尬道:「我說我是來找卡巴但不小心迷路了,夫人相信嗎?」
「噗嗤。」
甄瓶兒捂嘴輕笑,然後輕指向西道:「卡巴先生的住所在西面,公子走錯了。」
「哦哦哦,原來是在西面啊!」
徐老贏一拳錘在自己掌心,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如沒有上油的輪軸一般艱澀旋轉:「那我先過去了。」
轉身,扭頭,徐老贏一步步往祠堂外走,他能感受到甄瓶兒炙熱的目光就鎖定在自己背後,心中千萬的不舍,卻沒有開口挽留。
這莫名的情況讓徐老贏很是不解,再見自己的甄瓶兒明明很激動,眼中愛意也未減分毫,在他預想中,被族人逼迫的甄夫人應該急不可耐的讓自己帶她走。
可她什么都沒有說,就這樣靜靜望著他的背影,仿佛要用眼睛將他刻在心里。
還有一步便要踏出甄家祠堂高高的門檻,徐老贏雙腿仿佛重余千斤,邁也邁不動。
「咳我聽人說,旦木鎮最近好像有喜事啊。」
背對著甄瓶兒不敢回頭的徐老贏故作隨意地問道。
「詹家納星,應該算作大喜事吧。」
甄瓶兒語氣輕快。
「是納星阿那被納的女子願意嘛?」
徐老贏問完就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當然願意啦。」
甄瓶兒媚眼如絲,語氣輕快:「詹家大人神功無敵,更有氣吞八方的雄心,未來定是南海舉足輕重的人物,哪個女人不想自己的男人是大英雄,大豪傑,又怎么會不願意呢。」
「是嗎」
徐老贏語氣有些復雜:「我以為你」
「以為本夫人非你不可嘛?」
甄瓶兒笑的得意:「晚啦,那時候讓你一起私奔不肯,女人變心是很快的。」
「雖然公子你也很不差,但和詹老大比,還是相距甚遠,所以,瓶兒移情別戀啦。」
女人一副不好意思你來晚了的得意表情,仿佛像在嘲諷過後才懂珍惜的愚夫。
如果只用耳朵聽,確實會覺得女人真的移情別戀,但偏偏徐老贏還有通幽意,所以能夠聽到女人心中的不情願。
這種不情願恬淡而固執,就像少年時明明懂得道理卻偏偏不喜歡遵循。
而他更明白這種不情願所謂何來,原本甄瓶兒並不排斥被納星,可偏偏有些人不合時宜得出現,讓原本最好的選擇,也變得不那么好了。
只是人終歸不能只活自己,除了情愛之外,甄夫人還有對家族未盡的責任,彼時能走,此時卻不能走了。
這些徐老贏都感受到了,所以愈心疼這個女人,同時也對甄家的男人有些不齒。
怎么每每到了危難關頭,都是把自家的女人推出去,這些姓甄的襠下是沒長卵么。
有些惱怒的徐老贏沉聲道:「其實,若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去找」
「不要逞能。」
說話間不知不覺靠近徐的甄瓶兒摟住了徐老贏的腰。
「讓瓶兒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女人將臉貼在男人背脊,痴聲呢喃道。
月光順著敞開的祖祠大門流淌,將健碩修長的徐家公子照得透亮。
一雙迷離的桃花眼中,有太多復雜的情緒流淌,而痴纏在他後背的女子,只是緊緊抱著,仿佛要將整個身體嵌入。
「好了!」
甄瓶兒放開環抱徐老贏腰間的雙手,並將自己用力推離這個仿佛旋渦般的後背。
「瓶兒要跟祖宗祈禱了,請公子自便吧。」
決絕轉身,甄瓶兒背對著徐老贏走到靈台前的蒲團上跪下,而沉默的徐氏行走,則是邁入月光中。
背對著各向西東的男女並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距離就在剛剛這次會面中被迅拉進,並且糾葛在了一起。</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