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骸人聽聞的一晚(1 / 2)

這時山下熱鬧得很,御廚們在山下支起了鍋灶好一頓的忙活,學徒們把做好的菜端著延著唯一的小路送上山去,但他們只能送到半山腰就有人接替,再往上就被嚴令禁止了。畢竟是請地府的人吃飯這事也太驚悚了,傳出去的話過於驚世孩俗還是低調點好,天下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又是登基在即,要是傳出什么奇怪的消息引起騷動就不好了。

山上的亭子里,巨大的石桌上擺滿了各色佳餚,這樣的豐盛簡直可以用窮奢極侈來形容,來自五湖四海的御廚們在大半夜里秀著自己的廚藝。個個生龍活虎把壓箱底的功夫都拿了出來,什么生猛海鮮,牛羊雞鴨,變著法子的在他們的妙手之下成為一道道色香味具全的佳餚。

能入得了宮的廚子都少不了幾道拿手好菜,除此之外還必須有一道壓箱底的絕活,一般是不輕易示於人前,而且也少不了得研究新的菜品推陳出新,以適應競爭激烈的廚膳房。

「來來,牛兄,咱們好久沒喝過了,必須走一個。」黑無常幻化成了一個面色黝黑的男子,哈哈一笑舉起的不是酒杯而是足有一斤裝的酒壇,三十年的陳釀在市場上都是炙手可熱的佳釀,一開蓋那種清醇的香味就讓人食指大動了。

「黑老兄,來來,今天跟你們出這一趟活真不錯,我敬你一杯。」牛頭還是那副樣子沒有幻形,不過他更加的豪邁,直接抱起一壇子烈酒就是一飲而盡,豪邁的做風看不出之前那種扭捏的為難。

「人間有個朋友可是不錯的事,最起碼還得解解讒!」白無常變成的是一個白面書生的模樣,不過行為一點都不溫文爾雅,喝酒也是一口一壇子毫不含糊。

馬面就更不堪了,他連酒都沒喝上一口,一直在旁邊埋頭苦干著。他椅子旁邊的空盤子已經堆積如山了,一個個崢亮得就像是洗過一樣,每每張開血盆大口一盤菜就是兩口的功夫,在吃這方面他比誰都凶狠,光是那可怕的食量已經足夠讓人咋舌了。

四人大吃大喝著,坐了半個時辰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陸陸續續已經上了四五十道菜了,而且還不乏燒雞或是羊牌之類的大盤菜。但到了他們的面前都是用不了幾口就吃光,黑白無常幻化出人身也不是為了隱藏自己,只是因為那吊死鬼的長舌很影響進食,他們擔心用真身的話東西都會被這兩個牲口吃光,因為牛頭馬面的吃相太凶殘了。

許平拿著酒杯,笑咪咪的湊上前去:「幾位仙長,大家都是老交情了,我就不招呼你們,你們盡興哈。」

「盡啥興啊,菜都沒了。」馬面不滿是敲了敲桌子上最後一個空盤子,嘴里還嚼著東西,嘴上是這么說著不過還是舉起了酒壇子,那血盆大口一直動著不是吃就是喝就沒個空閑的時候。

許平一看桌上的盤子已經是空空如也,立刻笑著招呼道:「哎,手底下的人干活就是沒效率,幾位仙家等等,我這就去給你們催催。」

「催啥啊,坐下一起喝,老交情了客氣什么,不急不急。」白無常這時也熱情勁上來,一把將許平拉著坐在了他和黑無常的面前,黑無常直接遞給了許平一瓶子酒,笑哈哈的說:「就是,都坐皇宮里了還怕吃不飽么,咱們今天有的是時間,不急,慢工出細活,老火候才能出硬菜,咱們又不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咱們兄弟要的是滋味。」

「那是那是!」許平陪著笑,心里狠狠的呸了一口,這會還居然他媽的裝斯文了。

這會說不著急,可剛才呢一坐下來屁股就和著了火似的,一副望遠欲穿的樣子口水直接流了下來。許平清楚的記得一開始時那陣風卷殘雲,不管上的是什么菜沒等自己看清楚就被他們笑納了,頭幾道甜點甚至連什么顏色都沒看清楚就沒了。最誇張的是牛頭這家伙,南瓜椰絲羹大家吃的是羹,這家伙直接把當器皿的蒸南瓜也一口吞下,當真是牛嚼牡丹一般。

這四個不是人的家伙吃相可以用凶殘來形容,一張開血盆大口那叫一個猙獰畢現,許平懷疑直接給他們牽一頭活牛過來都會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老黑說得對,急不得,早出鍋一刻鍾都有可能影響菜的口感。」說到吃這方面,這四位都是資深的吃貨,其中猶以馬面最為厲害,馬上閉起眼睛一副陶醉的口吻說:「大概是兩百多年前吧,那次我在西北的時候受過一次供奉,嘖嘖,那叫一個魚羊為鮮,可惜的是那個廚子後來不知道投胎到哪了,要是被我找到的話就算違反規定也得再讓他給我燒一次,那味道還真是絕了。」

四人中馬面是最資深的吃貨,別人是連吃帶喝的,他是只有吃的就不用喝的,跑下立判。

「老馬最懂吃了,不過不就是羊肉嘛,開個口還怕沒得吃啊。」牛頭在旁邊搖著頭,這會他過了嘴癮似乎脾氣也變好了,看了看桌上的空盤子,性子火暴的他竟然也忍得下來沒催出聲。

現在已經上了近百道菜,酒喝了二十多壇,每一壇都是十斤裝的老酒。這樣的食量看著就夠嚇人的,而且還忽略掉了那些開胃小菜,還有一兩斤裝的陳年佳釀,事實上品酒的話自然是佳釀為上,不過於他們而言一兩斤的量少得連潤喉嚨都談不上。

這樣的量能把多少人撐死,但這四位都表示別說吃飽了,這點東西頂多就塞個牙縫餓不著而已,至於酒的話那更是沒到位,四個吃貨一點喝酒上頭的感覺都沒有。就這樣的量,許平都好奇他們以前喝酒誤事是怎么喝的,難不成是連著把幾個酒庄給洗劫一空??

還是說,借酒裝瘋,還真的是耐人尋味啊!許平在一旁琢磨著,看他們剛才那狼凶虎猛的模樣也唏噓著地府的工作不容易是,畢竟人間有香火供奉的大多供奉神明或者是一方人傑,那種供奉地府的廟宇真的是屈指可數。

就算有的話,供奉的也是閻羅判官,或是十方鬼帝這些大人物。牛頭馬面和黑白無常算是衙役,有些地方或許會擺他們的木像但也是擺在門口充當配角,可想而知他們受到的香火供奉何等的少,頂多就是來人間索魂順便辦點好事的時候能開開葷,也難怪他們讒成這副鬼樣了。

黑白無常一直那么給面子不只是因為和許平聊天的交情,其實也有之前的淵源,以前陳道子得罪他們以後就在鬼谷山門設了個廟專門供奉他們以表歉意,雖然是宮門下的人參拜香火算不上旺盛不過也撩勝於無,這樣算的話他們過得可比牛頭馬面滋潤多了。

「幾位仙家,老祖宗,酒來了。」這時,賈旭堯咬著牙跑了過來,氣喘吁吁但態度還是極端的恭謹。他走到亭前,將抗著的十壇老酒放在了桌旁,好在是練武之人抗個百多斤的東西不在話下,倒算是一個合格的跑腿。

今天之事太驚悚了不能為外人道也,琢磨了一下許平把風頭正盛的張賈二人拉過來跑腿,納悶的是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也覺得這倆狗腿子使喚起來很方便。雖然是半夜早已在睡夢之中,但許平的命令一到他們立刻一個機靈,鞋子都沒穿好就火急火撩的往宮里趕,現在可以說許平的存在已經成為他們心里抹之不去的陰影面積了。

到這一看許平在和陰間的人喝酒他們都害怕了,雖然兩位都是正得聖寵如日中天,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但還是乖乖的當起了跑腿的小弟。

今晚就是他們在半山腰上承擔這運輸的任務來回跑,每次送東西上來的時候這倆家伙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看著他們唯唯諾諾的樣子許平就覺得好笑,事實上拉他們來跑腿也不是心血來潮想戲弄他們,純粹是想再震懾這兩位一下,免得他們正飛黃騰達著敢起什么壞心眼。

這樣的工作確實很繁重,就他們兩個又得送菜又得抗酒的,這要是一般人的話早就累趴下了。

「那么慢,而且就背這點,都解不了渴。」馬面抓起一壇,三口喝凈,將壇子往旁邊一丟後不客氣的吼道:「還地品的修為呢,就背這點東西跑個山路還跑得冒汗,趕緊去給我再拿酒來。」

「馬食蘭草,豬八戒吃人參果,你這樣的喝法什么好酒都喝不出滋味。」牛頭也續上了杯,不過也是朝著賈旭堯沒好氣的說:「別光弄這些大壇的,也搞點好喝的陳釀來,牛爺可是個會品杯中之物的人,別弄這些亂七八糟的酒水了。」

「你還牛嚼牡丹呢,有臉說我。」馬面不客氣的回嗆著,不爽的哼了一聲又催促了一句。

其他人也是一致的給於一個鄙視的眼神,就牛頭這喝法還會品酒呢,估計工業酒精兌水都喝不出來,裝什么逼啊。

賈旭堯被馬面這一嚇臉色瞬間就白了,屁都不敢放半個立刻往山下跑,一個老妖怪已經夠恐怖了。這會居然和牛頭馬面喝著酒稱兄道弟,晚上發生的這一切已經顛覆了他的人生觀,更讓他和張聖陽困惑的是那兩位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其實感覺也陰森森的,往那一坐傻子都看得出肯定不是活人。

二人也不是沒見識,隱隱已經猜到了那應該是黑白無常,這個事實讓他們心理徹底的崩潰。他們最怕的就是得罪這種嚇人的爺,被瞪一眼吼一句都差點屁滾尿流,現在正是升官發財榮華富貴在前,要是得罪了這四位被莫名其妙的弄死就太冤了。

賈張二人都不敢怠慢,找小老婆上床的時候都沒這么賣力,伺候起來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出半點差池。如果說之前老妖怪在心里已經是陰影的話,這會徹底成了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霾,一個能和牛頭馬面黑白無常沒事喝著酒稱兄道弟的人實在太恐怖了,他們也不知道有沒有內幕,但無疑眼前的所見已經讓他們腦子都發暈了。

賈旭堯來回跑的速度很快,真氣全開堂堂地品之威的境界運於當搬運工無疑很是可笑,但他一點抱怨都不敢有,能抗多少就抗多少哪怕是累死了也不敢怠慢,氣喘吁吁間連碰見張聖陽也沒空打招呼閑聊幾句,因為他看得出老張比他還緊張。

老妖怪消失了那么久再出現,召喚他們的時候二人隱隱感覺沒什么好事,來的時候是困惑重重。山下御廚們擺開了架勢的大場面讓他們楞了神,當他們聽說今晚的任務是在半山腰負責跑腿當店小二的時候楞住了,雖然心里隱隱有所不滿但也不敢造次。

讓他們納悶的是深更半夜老妖怪宴請何方神聖,按理說如果是美酒佳人,花前月下的話肯定不會讓他們來當電燈跑。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也充滿了好奇心,但看了第一眼時就嚇得幾乎暈過去,饒是他們心志過人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場面,瞬間就不敢有絲毫的埋怨,也明白了老妖怪為什么要讓他們來跑腿,畢竟晚上之事驚悚得估計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張聖陽,堂堂御用拱衛司司長,權利近乎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是朝堂百官聞虎色變的皇權爪牙,眼下改朝換代他不僅沒受波及反而受到陸貴妃重用,可以說是聲勢最為鼎盛之時,哪怕是禁軍的人見了都得禮讓三分。

這時候他哪還有半點司長的威風,汗水把衣服都濕透了,跑起來也是沒喘氣的功夫,饒是如此他亦是一臉的敬畏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比之賈旭堯純粹的害怕他的態度反而有一種真正的恭謹,有一種虔誠而又惶恐的期望,那種賣力的態度絕不是被逼出來的。

這個酒局似乎沒酒足飯飽的時候,菜吃完了酒沒了,酒來了又沒菜可以吃,四個似乎永遠填不抱的飯桶往這一坐著實是讓人無奈。張賈二人累得幾乎要跨了,就連山下御廚們也顛勺顛得手都要抽筋,饒是如此源源不斷的供給依舊滿足不了這四個餓死鬼。

亭子里的四鬼一人邊喝邊聊,許平在旁邊說著恭維話,這四個鬼精明知是拍馬屁聽著也舒服,漸漸的稱兄道弟間也假惺惺的說許平多不懂事,這次多讓他們難做什么的,官腔十足傻子都聽得出來。

實際上他們心里都有數了,天下真的生靈塗炭的話他們會忙得很慘,估計最少忙活個二三十年的才有休息的時候。

許平給的理由足夠他們回去交代,既讓仁慈的鬼帝閻君可以有個台階下,也有讓手足們信服的理由,總之只是施以小戒的話也沒人會反對。不過場面上該說的話還是得說,該邀功的也必不可少,不然顯得他們過來是敲詐勒索或是只是跑個過場吃一頓飯那多不好意思啊。

「是是,幾位仙家體恤,在下感激不盡。」許平也很上道,立刻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說:「此次全是在下胡攪非為,還煩勞四位專門跑一趟實在是過意不去,這杯酒是在下敬給諸位的。今天不管諸位如此懲戒在下都絕無怨言,不過你們可得給我這個賠罪的機會,無論如何都必須吃好了喝好了,幾百年了交情了可別說我招呼不周哦。」

「那是,公歸公,私歸私,我們還是分得清楚的。」黑白無常在旁邊一臉嚴肅的說著,不過暗地里狡猾的笑了笑給了許平一個眼色,暗贊許平很是上道。

「這怎么喝好吃好啊,肚子還沒三成飽,天亮我們就得回去了,趕緊的,沒時間啊。」牛頭馬面也沒一開始那副死板的樣子,一開口的抱怨讓許平更是開心,這倆家伙都敢抱怨就證明略成功了。

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其實都是很通情打理的人。他們都忘了自己那數不清的差役歲月,見識過多少的人間苦楚,多少的悲傷離合和家破人亡,有些確實是蒼天無眼讓人潸然淚下,有些也是慘絕人寰讓人大嘆天道不公,也正是因此閻君才會管束得那么寬松,因為有時候所見所聞真是讓人怒發充冠絕不能忍。

世道有權本就不公,太多的不平事稍微心有善念就無法忽視,所以陰司經常放任他們自主行事,讓他們提前懲罰一些十惡不弒的家伙,或是干一些不在地府權責范圍內的事,說白了多管閑事求的就是一個心安理得,雖與職權不符但人非草木所以鬼帝經常有網開一面的時候,畢竟誰都不願意看到人間的疾苦。

事實上他們亦是有一顆公正之心,所謂喝酒誤事有時候也是故意為之,寧可受處罰也見不得人間的苦楚,大慈大悲亦是大智若愚,事情到了這份上他們還打著官腔但怎么處理想來早已是心中有數,論起鬼精的程度他們比許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傻的看了那么多的悲歡離合也是開殼了。

「放心,今天一定管四位仙家酒足飯飽。」許平自然是打蛇隨棍上,信誓旦旦的說:「兄弟幾個湊一起就不說客氣話了,以後你們手頭緊了托個夢就行了,三不五時的也得湊一起吃個飯喝幾杯,別的不敢保證反正來兄弟我這酒肯定管夠。」

「廢話,你們人間這些統治者還缺錢么?」牛頭馬面也沒反對,依舊一副沒好氣的語氣,不過看態度已經是欣然接受了。

雖然他們是地府陰司的人,但一看許平這么闊氣也是羨慕嫉妒恨啊,尤其牛頭馬面百年不遇一次香火拮據得很,這時候他們倒羨慕黑白無常在人間有這么個朋友了。

「老交情了,還說這些屁話干什么,下次別把哥哥戲弄那么慘就好了。」白無常亦是表現出一副沒那么親近的口氣,那頭黑無常已經把酒壇子拿起來,殷勤的喊著:「牛兄馬兄別見怪啊,這小子和我們打交道久了說話隨意總是沒大沒小的,這人就是這么個自來熟的性子相處多了就習慣了,咱們喝酒,喝酒。」

「滿上,滿上!」牛頭馬面欣然應允,這會解了讒勁也不牛飲了,開始使上了碗裝他媽的斯文,但問題是他們不用勸就一碗接一碗的喝,其實速度比起直接拿酒壇子也慢不了多少。

相談甚歡間就算沒菜但酒還是不停的往下喝,他們這肚量百八十斤的塞個牙,也就許平這種妖孽級的奇葩陪得起他們,換平常人不被撐死也早就酒精中毒了。空盤子早就被丟到一邊,桌子上空空如也,地上滿是吐掉的骨頭渣子,也就後來的時候他們才這樣斯文,知道吃肉還得吐骨頭,一開始的時候別說骨頭了就連配菜都吃了個一干二凈,吃相難看得那叫一個咋舌,哪還是陰司的衙役純粹就是出來放風的餓死鬼。

一開始時,不管你什么燒雞鹵鵝烤鴨之類的,只要進了這四位的嘴里一啃別說吐骨頭了,就是骨頭渣子都不見一星半點。那個吃相用觸目驚心來形容都不為過,許平在旁邊看得是觸目驚心,尤其是他們不小心連旁邊都啃壞吞掉還渾然不知時,許平才能稍微了解這四位是餓到了什么地步。

有酒無菜終是無趣,這時喘息聲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讓人充滿了期待,能讓一個接近天品的高手累成這副死狗樣想來負重不輕。

張聖陽緩慢的走了上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步伐十分的沉重甚至碰上軟點的沙土都能踩出一個深沉的腳印。他肩上抗著一個巨大到嚇人的鐵盤,鐵盤底下隱隱可見有火焰在燃燒著,雖然不至於會燙到他但抗在肩上的話依舊會被熱得混身冒汗。

張聖陽已經把累贅一樣的衣服脫掉了,赤身裸體但依舊一身的大汗,這重達近百斤的東西壓迫在他的身上,若不是身手過人的話一般人不可能抗著這么重的東西,在姿勢很別扭的情況下依舊能保持速度的爬著山路。

張聖陽速度上不敢怠慢,走上前來將火爐大盤置於桌子上,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趕緊恭聲的說:「幾位仙長,老祖宗,這道菜料理的比較慢請你們不要見怪。」

話說完他很恭敬的在地上一跪磕了幾個響頭,頭也不回的跑了下去,因為山底下的御廚們還在熱火朝天的忙活著准備著其他的菜品。他的任務是送菜,哪怕是當搬運工店小二般的使喚他也不敢有半分的抱怨,甚至可以說任勞任怨表現得很是殷勤,這份殷勤讓人覺得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為了不走露風聲,也為了震懾他們所以跑腿的只有賈張二人,這么長一段山路連酒帶菜的確實也忙活了點。不過傻子都看得出張聖陽的態度有問題,盡管他修為很高可以支撐他這樣來回的奔波,不過這小子態度發自內心的恭敬而且殷勤得過頭了,肯定有貓膩。

許平眼神微微的一眯,人性這個東西特別的奇怪,有時候你很難找出可以做證據的細節,可偏偏有些感覺卻准得你無法忽視。張賈二人都是忙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可偏生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賈旭堯可以說是因為害怕,加之習慣了被許平使喚所以很是殷勤,感覺很是中規中矩。

而張聖陽或許也被這些因素影響,但他是真正賣了命的跑腿,這種畢恭畢敬的態度與賈旭堯是截然不同,相比之下很容易看得出二者之間的區別,或者說張聖陽的殷勤有點過頭了,完全沒那種公事公為的感覺。

「無事不登三寶殿。」牛頭嘿嘿的哼了一聲,鬼精的他們也早看出了這姓張的家伙有獻殷勤的趨勢。馬面聞著這長達一米五的大鐵盤散發出的香氣,點了點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菜跑了半山的山路還那么熱乎,以他的修為要跑這么快也不容易,這小子還真是往死了賣力。」

「管他呢,咱們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管那種小家伙干什么。」黑白無常倒是無所謂,許平本來就是戴罪之身在討好他們,難不成這會這個跑腿的還敢提什么非份之想,就算有的話也得看他們的心情。

這會他們的吃和喝程度已經到了差不多五成飽,酒一微熏說話更加的隨意,吃相不再凶狠有了說話的功夫飯局的氛圍也越發的融洽。白無常說話間摟住了許平的肩膀,一副唉聲嘆氣的口吻說:「小東西啊,你是不明白干這一行的苦累,索魂要命這差事看著是威風但也很他媽的郁悶,經常看見一些於心不忍的情況,可念及律法無情硬下心腸來又感覺自己是個冷血的混蛋。不得以老是他媽的喝酒誤事,要么就借酒裝瘋收拾一些早該天打雷劈的混帳,要不是閻君也有悲天憫人之心就我們這樣瀆職早就該打下地獄。」

「可不是,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沒看過。」馬面一聽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在一旁抱怨時面露凶狠之色:「我上次要去羈的那個老人更可憐,很早就死了老公自己一人含辛茹苦的養大了四個孩子,把自己的家當什么的都賣了給四個兒子娶老婆。結果又是他媽的有了媳婦忘了娘,四個兒子誰都不肯贍養自己的老娘,老太太被趕出去住在一間用破爛搭起來的屋里,天一冷病死了都沒人知道,老子趕去的時候老太太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但那屍體都已經他媽的發臭了。」

「切,比這慘的更多了,顧得過來么?」牛頭哎了一聲,連喝了三杯酒頗有點喝悶酒的感覺,不過有的事確實更凄涼他倒沒開口說,說了也是掃興。

氣氛一時有些壓抑,許平作為旁人只能在旁邊悶不吭聲了,隱約記得以前聽黑白無常也抱怨過很多這樣的事情。地府的陰差並非抿滅人性,相反許多都是那種有情有義之人,這份差使讓他們經常面臨一些不願意去看到的痛苦。

也正是因為人間的不平事太多了,所以鬼帝和閻君才會經常網開一面,讓底下的人在一口氣憋不住的時候懲惡揚善。鬼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雖然於法紀不符,卻足見其悲憫人世的大慈大悲,其實地府並不如人們想象的那般陰狠無情,只是有太多為善的東西都觸犯了法紀不便聲張而已。

牛頭馬面就是這一類出格的事干得太多了,官銜雖然低了不過權利依舊,而黑白無常也不是那種能視若罔聞的冷血之人。不同的是他們處理的手段比較高明,說白了就是比牛頭馬面更加的陰險,很多事處理得不留手尾,也不會落人話柄,實際上他們干的出格事比牛頭馬面還多,但都處理得當所以受到的責罰少了許多。

「這樣的畜生,就該收拾他們。」黑白無常也是性情中人,事實上碰見這樣的事他們憤慨之余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可人間的感情就猶如母愛父愛之類的總是讓他們生氣卻只能無奈的妥協,因為很多時候清官難斷家務事,哪怕是分出了個對錯但受害一方都會哀求他們網開一面不要追究。

「可不是嘛,老子當時火氣就大了,想搞他們一個家破人亡!」馬面喝了一口悶酒,頓了頓後一臉惱怒的說:「可那老太太的魂魄跪在了我的面前,聲淚具下的替那些不孝子求著情,說什么老大是因為家里窮養不起她,老二是因為事忙才忘了她,老三孩子病什么的才沒空。這些理由估計那些王八羔子都還沒想,老太太倒是幫他們顧及到了,再窮再忙能安穩過日子,就沒老人家一個安身之處,沒一口活食么?」

這話一出,四人都是一副憤慨的模樣,但也同時無奈的嘆息了一聲。雖然讓人感慨人間苦楚,但數千年來這樣禽獸不如的事他們也看多了,並非是沒心沒肺但實在是麻痹了,想生氣的話都氣不過來,真氣的話會把他們氣個死去活來的。

「道是人間苦楚有滄桑,因果未報未有時,拔刀相助應我輩,奈何家事不好管。」許平感慨了一聲,拿起酒來狠狠的一干而盡,隨即一拍桌子沒好氣的說:「都他媽活幾百年的老妖怪了,誰沒見識過這些操蛋的事,反正該他媽怎么辦就怎么辦,哥幾個還怕什么因果循環不成,公道自在人心但求問心無愧。」

「對,就求他媽的問心無愧。」四人隨聲應合,實際上他們的不顧天道規矩,喝酒誤事也就求一個問心無愧,許平的一聲怒吼瞬間就讓他們感覺找到了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