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詩晴這才想起自己,幸好已步入秋天,穿得多,但擦傷仍是不少,臉、手臂全都劃破了,但所幸,也沒有骨折之類的,還能行動。
「我沒事。」
聽到少女的回答,嚴世蕃也松了口氣。
嚴世蕃一動不動地躺著,任由她在那條坡腿的傷口上包扎,少女忙前忙後,神色一絲不苟,她碎發垂在額前和耳畔,汗水順之落下。
嚴世蕃躺在她神色,望著她垂下了眼眸。
要是換做徐階,甚至陸炳……就完全會把自己扔在山上,他只有死路一條。
而蕭詩晴……他抬眼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只有她,在明知道他是人人唾棄的嚴黨,是朝廷人恨而遠之的奸臣之後,還真心實意給自己治傷。
「讓你跟著受累了。」
也不知怎么,他竟然這樣開口,聲音聽上去有種別樣的溫暖,脫口而出的語調也是連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輕。
「沒有。」
蕭詩晴搖搖頭。其實他到未曾在意嚴世蕃這些心思,她想的只是快點給他包扎好傷口。
荒山野嶺的什么也沒有,她也沒有東西為他的傷口消毒啊!
蕭詩晴簡直急死了。
她知道,嚴世蕃是奸臣,自己若真是扔下他,不知要造福多少大明百姓。而且,從此她再也不用被囚在嚴府,甚至可以就此離開京城,擺脫陸炳和徐階他們的糾纏,去一個再沒有人能找得到她的自由之地。
可她更知道自己實在做不出來這種事,他畢竟也是個人,是個活生生的性命,她怎能棄他不顧,何況……
嚴世蕃望著少女在她腳邊忙活,她手法生澀,他卻沒覺得疼,感覺到的,只是意識的逐漸抽離。
思緒模糊中,卻仍填滿了少女的身影。
真心待他的,唯有她一人罷了。
這樣想著,不覺頭腦卻有些眩暈。他閉了閉眼。
「嚴世蕃,你怎么樣?」
蕭詩晴拍拍他的臉,他的臉異常燙手。
「你發燒了!」
嚴世蕃無力地點點頭。
他的傷口已經包扎完畢,但他左腳本就有缺陷,現在根本無法行動。
嚴世蕃暗暗咬了咬牙,心中濃濃的羞恥泛上來,他素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朝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哪曾想到如今會淪落到此,跌在一個小山溝里,渾身傷痕泥濘,連路都走不了。
「我背你下山。」
下一刻,蕭詩晴已經費力地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你撐住,千萬別睡!」
嚴世蕃怔忡間,少女已用單薄的身軀,一點一點艱難地將他背了起來。
他忍不住剎那間淚水盈滿了眼眶。
蕭詩晴扶著樹干慢慢站了起來,男子無力地伏在她背上,她踉蹌著邁開步子,向山下走去。
嚴世蕃猛地吸了吸鼻子,拼命睜眼,才沒讓眼淚淌到她肩上。
那一瞬間,他再也不願做什么首輔之子,再也不要做勢傾朝野的權臣,他只想陪在她身邊,永遠不離開。
他趴在她的背上,努力讓自己睜開眼睛,迷迷糊糊中看見少女耳後被汗水浸濕的碎發,晶瑩的耳垂,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脖頸。他也不知怎么,竟然有種想在她耳朵上咬一口的沖動。
隨後他又狠狠甩了甩頭。
怎么回事?不要再想了!便真的要做這十惡不赦之人么!?
縱使他在朝廷里遭人鄙棄成為眾矢之的,他也不在乎。在她面前……他只想做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