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姬和澤美(1 / 2)

</br>中島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處於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里,唯一的光源,是頭頂上正發出暗淡冷光的白熾燈。

幾乎是一瞬間,中島敦的思緒就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孤兒院里。

那會兒他時常被嚴厲的院長老師關禁閉,禁閉室里雖然有窗戶,但那窗戶高懸在禁閉室的最上方,就算陽光直直地透過彩色玻璃照射進來,也不過是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投射出一片斑斕的光斑。

一如現在的白熾燈帶給他的、十分有限的光芒。

中島敦蜷縮了一下,將自己的背部靠住牆角,雙手環過膝蓋,將自己的頭埋進的腿間。

一會兒就好,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他喃喃自語,就如同他以前在孤兒院中時一樣。

以前在孤兒院中時,體罰和禁閉幾乎占據了中島敦的大部分時間,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院長老師對他格外的嚴格。

每次在被體罰之後,中島敦都會被院長老師扯著衣領,或者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丟進空無一人的狹小禁閉室中。

期間偶爾會有幸災樂禍的孩子嘻嘻哈哈地笑著路過禁閉室,從門縫里看他,又大聲地嘲諷他的懦弱和自卑。

剛開始的時候中島敦還想要反抗,還想要質問院長:「為什么是我?為什么偏偏是我——?!」

可是時間久了之後,其他的孩子們當然就懶得再去關注中島敦了。當中島敦一次又一次被關進禁閉室之後,那些孩子們也只會說:「啊,那家伙又被院長老師罰了,回頭我們又可以從他身上多掙點分,好換糖吃了。」

這個時期的孩子,大多都是自我為先的、天生的利己主義者,一切的行為舉止,全部都源自於為自身攫取利益的本能渴望。

所以中島敦漸漸的也就習慣了不去期待任何東西。

但是啊,就算院長老師警告他,說他是全世界的麻煩,是所有人的絆腳石,甚至沒有生存的意義……中島敦還是想要活下去。

他原本覺得,只要活下去,再偶爾能夠吃上一口茶泡飯,就已經是非常幸福地生活了。

至少在碰到資助他的織田先生之前,中島敦是這樣認為的。

「……敦!」中島敦聽到有人這么喊他。

他從自己的回憶中醒過神來,將目光重新投放在這間房間里唯一的門口——那扇門是木質的,和孤兒院禁閉室的鐵門比起來簡直脆弱不堪。

在遇到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之後,他的人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無論是雖然有些孩子氣,但也在耐心教導他的江戶川亂步,還是平日里看著不太靠譜,但實際上關鍵時刻總能把敵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太宰治,又或者是平時沒什么表情,但意外的很有老父親的氣質的織田作之助,都在中島敦的人生中占領了十分重要的一席之地。

所以啊,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呢?中島敦定了定神,最終還是走到了門前張開了五指,用力拍在那扇實木門上。

如果能夠幫助他人,那我應該就有資格活下去了吧?中島敦的五指不自覺地彎曲。

在接觸到木門的一瞬間,他的五指變為了虎爪,全力一拍之下,整扇木門順著他拍擊的力道橫飛出去,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中島敦!」

中島敦從自己的思緒中醒過神。他循聲看過去,發現自己所在的房間正在祗鍾園二樓的一條走道上,拐過幾十米之隔的拐角,就是他上來時的樓梯。

發色鮮艷的小先生正從拐角處匆匆走過來,看見中島敦安然無恙,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

*

「你沒事吧?」中原中也問道,「之前叫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不回答?」

中島敦一怔。

中原中也的態度並不像是對待目的一致的普通合作者,反而更加像是對待小輩,就好像自己在過去昏迷的那段時間里,突然變成了他庇護下的人。

「喂,問你話呢小鬼。」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戴著黑手套的手摁在了中島敦毛絨絨的頭頂上,「嚇傻了?」

中島敦醒過神來:「沒有沒有,我前面是被老板娘打昏了,所以——」

「祗鍾園的老板娘果然有問題。」中原中也嗤笑一聲,「我問過若椿屋的老板娘了——祗鍾園的老板娘在幾十年前,就是祗鍾園那個以琵琶揚名的花魁[葵姬],但是當年據說是毀了容,這才從花魁位置上退下來的。」

「毀容……?」中島敦一愣,「可是我們之前看到老板娘的時候,她的臉上也沒有傷痕啊。」

「可是當年的[葵姬]也並不長老板娘的樣子。」中原中也遵循自己的心意,狠狠地搓了把中島敦的頭發,「我記得你提過,粉婆婆會收藏女子的面皮?」

「難道說……老板娘換了臉,我們才看不見傷痕的嗎?」中島敦恍然大悟,「那么老板娘以前長什么樣子?會很好看吧?」

「關於老板娘的長相,你去看帶你上來的那個禿就行了。」中原中也說,「她們倆是母女……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這一點是太宰發現的。」

「太宰先生?」

「嗯。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雖然換了臉,但是耳朵是不會換的。」中原中也說道,「她們倆都有耳垂,大小、形狀都十分類似,因此也算是顯性遺傳。所以太宰那家伙打量了兩眼就知道,老板娘[葵姬]和領你上樓的禿[澤美]是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