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普通警員升職到隊長後,朱開旭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工作比沖在一線容易些,因為有一件事他一直消化不了,就是不得不把虛偽的上級說辭,先蒙騙自己,再繼續蒙騙給下級。
更何況,現在他要蒙騙的是高修暘。
「上面覺得,你……嗯,算是有些資歷的了。」
——高修暘,你年紀也不小了。
「……又在一線待過。」
——雖然辦成的案子沒幾件。
「這么多寶貴的經驗,應該教一教新人。」
——除了把你打發到越城警校去教新人,上級也實在給你找不到好去處了。
「所以……馬上就九月了,你收拾收拾准備過去吧。」
所以,從今以後,禁毒支隊一大隊再也不用養你這個「廢物」了。
朱開旭把該說的都說了,高修暘睜著眼睛,但看不懂神情,只是回了句:
「所以呢?」
所以?朱開旭心里也重復了一遍。
所以你特么還有什么不滿的,趕快打包行李給我滾!早知道你現在這么頹廢,我當年就不該保你進禁毒支隊!你知道現在外面竟然傳我跟你有一腿才這么護著你,就你這樣兒的?我朱哥哥心里能平衡嗎我!
「咳咳……」朱開旭清清嗓子。
好歹在領導的位子上坐了些時候,苦口婆心、洗腦教育這種事還是學了幾招。
「修暘啊,你看,這些年我能護你的都做了。去警校當教官的機會很好啊,我當年不也是去了那里才認識你和……呃,就是……你去那里也不用忍受禁毒支隊那些人的閑言碎語,順便教教小朋友。而且你當年在校園的雲風事跡還在傳呢,嘿嘿還有那些風流韻事……哦哦,咳咳,總之呢,你去那里是百利無一害。」
朱開旭滔滔不絕講了半天,高修暘的眼睛只在「你和……」以及「風流韻事」兩處閃過寒芒,此後又變成貪睡的少年,懵怔無神。
「嗡~嗡~嗡~」
高修暘突然學起蚊子叫,嘴巴抿成奇怪的形狀,腦袋一直晃到朱開旭身旁,然後一個大巴掌下去,「啪」的一聲在昏暗的房間內極其響亮。
「你走吧。」
高修暘側了身,沒有多余的言語,拉過被子准備再睡。
朱開旭就知道他冥頑不靈,只當噴了一嘴吐沫。可看到高修暘大高的個子在又短又擠的沙發里窩成了羅鍋,與其說生氣,不如說內心沒來由的心疼。
「高修暘,你要這樣,到什么時候?」
沙發里的男人用被子捂住頭,腦袋深深埋進靠背與座椅之間的空隙里。朱開旭撥開一邊的泡面桶,無可奈何地坐到茶幾上。
「修暘,去當教官吧……你在這里根本就是受罪。我以前認為,進了禁毒支隊你會有新的開始,可這幾年來你根本就是生不如死。去警察學院可以當一個新的起點,跟那些學生在一塊,起碼不用想這么多。」
朱開旭苦口婆心地勸了一陣,沙發里的人沒半點回應。過了一會,被子里傳來「呼嚕」聲,不知高修暘是真睡著了,還是裝的。
朱開旭賭他是裝的,憑他跟高修暘認識這么多年。
把《調任通知書》擺在茶幾上,掃了眼這垃圾般的生活環境,朱開旭嘆了口氣就要離開。
打開屋門的時候,沙發那邊的「呼嚕」聲也斷了,只剩高修暘深沉的聲音,經過厚被子的加工又低沉了一個音階。
「幫我申請驟雨計劃。」
看吧,果然是裝的。朱開旭撇撇嘴,表示他早就料到高修暘的把戲。
你裝啊裝啊,我讓你去警察學院當教官,你就把我當蒼蠅要拍死我,有本事你就繼續裝。
朱開旭轉身想找補幾句,卻被高修暘最後一句話堵住了。
「……求你了,朱哥。」
他們在越城警察學院初識時,倆人性格都比較爽快,又差不了幾歲,即使朱開旭是高修暘研究生時期的教官,他也很少叫他朱教官,高修暘叫他朱哥。這些年高修暘忍受了多少,背負了多少,從未輕易開口求助。五年了,高修暘重新對朱開旭用這個稱呼,求他,讓他幫他,可能都是因為那個人吧,朱開旭想。
唉,真特么衰(sui),朱哥就是個凡事愛操心的人。
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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