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人生充滿意外,如果你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備,沖鋒陷陣後一定是遍體鱗傷。
但如果你接受了,沖鋒陷陣後你依然毫發無損,因為總有那么一個看對眼的人在替你擋住一切困難。
護你平安不害怕。
我知道那個人是顧聽。
他會在另一個世界默默地永遠地守護我。
1
我發了瘋地沖向中心醫院。
那一天的天氣十分晴朗,萬里無雲,唯我獨尊的太陽坐在湛藍的蒼穹之上,蔑視著每一座城市里孤獨或熱鬧的場景,揣摩著每一份凡人心思。它以為它是最偉大的神,綻放著耀眼的光芒,投射於世間的各個角落。
它自傲,冷清,無所畏懼。
我頂著烈日炎炎,終於跑進了醫院之中。
時至今日,當我回想起那日的自己,仍恍若昨日。
顧先生啊,為什么我們的重逢是在白色的醫院,偏偏最後的告別,也依然無處可尋,回到了此地呢?你快點醒來,告訴我答案啊?……
我沒有那個勇氣去揭開披在顧先生臉上的白布,我就那么靜靜地凝視著他,想要把這一幕牢牢地記住,卻又希望這是一場可以清醒的夢。
我清楚地看見自己的眼淚掉下來,落在那白布上。我在無聲地哭泣。我不知該對著冰冷的他說些什么,加之昨晚的烈酒沖擊,我整個人都是混沌迷惘的。
我緩緩地跪下來,手顫抖著撫上顧先生的身體,卻不敢用力。
他走了,徹徹底底地走了。我們不會再見面相逢了,原來上天早已注定好了一切。初三那年的驚鴻一瞥,不就是今時今日不敢相見的最後一面嗎?
相見不如懷念,也只能懷念。
顧先生要被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推走了,我不想離開他,我想再看看他,我終於放聲大哭,回盪在無人問津的手術室門口。
「顧聽,你混蛋!」
你怎么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就走了呢?你還沒有說過你愛我呢,你還沒有親過我,我們還有好多好多浪漫的事沒有做呢,你怎么就這么草率又狠心地自殺了呢?你怎么可以離開我?!
顧聽,你到底心里有沒有我?你到底在不在乎我的感受啊?
你說你沒有親人,好啊,那我就是你的親人,我甚至都想說這輩子非你不嫁這種矯情的話,你怎么就先合上了眼呢?
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不想以這種方式和你結尾啊……我不想……
「顧聽,你別走,你別離開我……」
我癱在冰涼的地板上,卻死死地抓住病床。
穿白大褂的人要拉開我,我像個怪力少女,怎么也不肯松手,也無法松手。
後來,後來南方她們來了。她們都勸我放手,都讓我就此忘記就此結束吧。
可我怎么甘心,怎么能啊……
顧先生,今年是2016年,也是我認識你的第十五年。
十五年前,因為你的一句「我們是不是見過啊」,我就拼命地記住了你;
十年前,我們因為畢業分開了,你那時沒有記住我,我卻將你刻在我的骨血里;
四五年前,你以「聽說」的身份再次闖進我的生命里,我不知道那是你,你卻對我難以忘懷。
半年多前,我們再度重相逢,我卻想「何必曾相識」。
幾個月前,我們在一起了,不過短短的時間,你就不見了。
你真的不見了。最後那一聲「拜拜」,就是永別了。
2
我昏倒在顧先生的面前。
顧先生卻毫無反應,他真的被人推走了,推進了一個寂寞虛冷的地方。
我合上眼的前一秒,手仍然保持著「抓」的狀態。
醒來的時候——准確來說我不願醒來,因為在夢里我遇見了顧先生。
他穿著致雅學校的校服,正值最純真的時刻。
他沒有對我笑,卻對著周圍的花草樹木笑。有風襲來,吹起他的發梢,我想喊他一聲,卻發現自己失了音。
我也不惱。在夢里的顧先生雖然並不知道我是誰,但那是我最最喜歡的顧先生。
——熱血沸騰,叛逆張揚,聰明伶俐。
君終淡笑隱黑夜,我身仍纏痴心攜。
不過人終歸是要醒的。
我的身邊只有三個好姐妹陪伴。我像灘無聲無氣的死水,毫無焦點地不知在看什么。
「七七姐,你醒啦。」安羨第一個開口。她的眼睛微眯著,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希望我也能笑。
但我只有冷漠,還有苦澀。
「七七,等你打完吊針,咱們就回家,離開這鬼地方。」姜慕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故作姿態地嫌棄道。但我知道,她這是在變相地勸我離開。
「七七,你想吃什么嗎?要不先喝點水吧。」南方給我倒了一杯溫水,安羨扶我起來靠在床邊,我如同機器人般僵硬地喝了一口水。
「還要喝嗎?」南方溫柔地問。
我搖搖頭。
即使有溫水過肺,我覺得我的心還是冰冷無比的。
「不就是個男人嗎……七七,沒什么好傷心……」姜慕置身事外,自然不懂我心里的痛。
「七七姐,雖然我不知道最愛的人真正離開自己的感覺是什么,但是我想那種滋味和明川上了火車,我卻不能上的心情是差不多的吧。」
安羨的網戀男友叫明川。
我呆呆地看著安羨,覺得她是懂我的那一個。
「七七姐,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我又陷入絕境。
沒人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你們先出去吧,我一個人靜靜。」我終於開口。聲音不大流利,但她們都松了口氣,適宜地離開了病房。
我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只覺得照射進房間里的陽光沒那么大了。
我不知道他在另外一個地方是否安好,我其實已經接受了這個不可改變的事實,只是哀默。
不過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情場失意,職場得意。
寫作網站經過事實證明,我的《微甜》並沒有涉嫌抄襲,只是有些地方雷同罷了。就在剛才,官方十分積極地給我發了條短信,希望我不要因此頹廢,放棄寫作的夢想和信念。
我突然想起,有人說愛與信仰,不可辜負。
如今愛都沒了,信仰怎可以丟棄。
突然有人禮貌性地敲了兩聲門。我沒回應,那人也自顧自地開門走了起來。
「你好,是宋小姐吧。」來人穿著白大褂——此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討厭白大褂。
我不易察覺地點點頭。
「這是顧先生生前身上唯一帶著的東西,你應該是他很重要的人吧,這部手機我想對你有用。」
來人將顧先生的手機交給我了,便轉身離開了。
我盯著這部黑色手機,點開開機鍵,就見我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
那是我在顧先生家做雞湯時的背影。
——我扎著低馬尾,微低著頭,腳上穿著那雙女士拖鞋,身上套著黑白條紋的圍裙,手在舀湯,光看背影,我就知道當時的我很開心。
我向上劃去,出現了解屏手勢。
我從未見過顧先生在我面前解屏,我也沒有了解手勢密碼的習慣。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想來我拿著顧先生最後的東西,也毫無用處。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看顧先生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我想知道這十幾年間,他是怎么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況且,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自殺,一定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