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1 / 2)

</br>不知怎么,自從梁追走後,崔織晚夜夜夢魘,總夢到他染了滿手的血。

阿酥安慰她,夢都是相反的,根本信不得。崔織晚卻始終惶惶不安。

她每日都要遣人去棲岩寺看看才放心,只是滄州路遠,梁追就算是一點不耽擱,往返也要十日有余。

天氣漸漸熱起來,午間時候,明夏用井水鎮了西瓜,切成小塊盛在琉璃盤子里,澆了蔗汁。

往常崔織晚最愛吃這個解暑,可西瓜性寒,明夏和周嬤嬤都拘著她,不敢讓她多吃。這回她竟連看都不看就讓人端下去了。

傍晚,崔織晚是被雨聲吵醒的。

這場午覺睡得實在是很久,明夏知道她夜夜不得安眠,便特意留心沒叫她。

此時,外頭電閃雷鳴的陣勢十分嚇人。她挑開簾帳一看,守夜的小丫頭正睡在腳踏邊,裹了一床薄毯酣睡,倒是沒有被吵醒。

於是,她自己披了衣服,輕手輕腳地出了內室。

明夏正坐在外間描花樣,看見她出來,嚇了一跳。

「姑娘餓不餓?要不要喝點棗粥?」

崔織晚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吃了,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明夏愣愣地反應不過來:「外面這樣大的雨,姑娘就別去黛山了……」

「我沒打算去那。」崔織晚自個兒取了油紙傘,催促道:「就在府門口轉轉,一會咱們就回來。」

幸好,這會兒雨勢漸小。明夏拗不過,滿心擔憂地替她撐著傘,出了府門。

空氣一片沁涼舒潤,崔織晚站在傘下,裙擺和綉鞋很快就沾濕了。她目光惶惶地張望著,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在盼望著什么。

站了半晌,明夏看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勸道:「姑娘,回去吧。雖說日子差不多,可梁公子若真回來也不會路過咱們這兒……」

然而,說著說著,她卻突然住了嘴。

崔織晚下意識猛地轉頭望向街角,隔著重重雨幕,竟隱約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靛青色襴衫,同樣撐著傘,只背著個簡單的包袱,一步步朝這邊走來。身影高大寬厚,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穩。

是梁追。

梁追遠遠地也看見了她,明顯加快了腳步,一直走到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才停住。

他深深地望著她,依舊伸出手來,眉尖微微一挑,似乎在問她怎么還不過去。

崔織晚有點始料未及,她沒想到真的能碰上他,當下便有些手足無措。

片刻之後,她也不管明夏是否撐著傘,直接提裙朝他跑過去,笑著喊他:「梁追,你回來了!」

梁追扶住這小丫頭的身體,讓她穩住勢頭,嘴角露出一絲淡笑:「半月不見,你倒是活潑了許多。」

說罷,他不著痕跡地將她籠在自己的傘下,嚴嚴實實的,連一絲雨滴也沾不上。

崔織晚拉開他的手臂,又瞧到他手上還拿著一個小包,立刻自己取了過來。

她已經習慣了,但凡梁追手里拿著些奇怪的小東西,十有八九都是送給她的。果然,梁追低聲說道:「這是給你帶回來的。」

難不成又是滄州那邊的糕點果子?不過,有什么吃食值得他這樣千里迢迢地帶回來?

這樣想著,崔織晚迫不及待地將布包解開,卻發現里面是個略有些精巧的錦盒。

她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梁追,有點奇怪。

他依舊望著自己,或許是周遭的雨霧迷了她的眼,她覺得,梁追此刻的目光極其輕柔,連眸中那深沉的墨色都籠上了一抹柔情。

崔織晚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錦盒打開,旋即睜大了眼睛。

里面靜靜呈著一支玉簪。

煙紫色的和田玉,顏色乍看上去同她腕上的那對玉鐲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玉質和做工都很一般,勉強認得出是朵蘭花的模樣。

梁追看她傻乎乎的模樣,剛想問她喜不喜歡,卻見她低著頭,眼眶微紅,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他蹲下身仰頭看她,皺了皺眉問道:「十六娘,怎么了?」

剛才還高高興興的,怎么說哭就哭呢。

崔織晚吸了吸鼻子,心想自己好歹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這樣沒出息。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抽噎道:「這個……是不是很貴啊。」

梁追簡直哭笑不得。原先他還擔心這姑娘見過的金銀首飾太多,瞧不上這樣普普通通的玉簪,沒想到反而替自己心疼起銀子來。

不過,怎么可能貴呢?他根本買不起什么好東西送給她。

「不是說不想要吃食嗎。」梁追看著她被淚水浸濕的袖子,搖了搖頭,嘆息道:「你還是個姑娘家,可不能這樣。」

說著,他一邊撐著傘,一邊從袖中拿出自己的手帕把她濕漉漉的小臉擦干凈。

崔織晚當真沒想到他會送她這個。尚未及笄的姑娘家都梳丫髻,很少有人帶發簪,而且,梁追怎么會這樣細心,知道她喜歡煙紫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