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浮起了濃霧，由於沒有光源，周圍的可見度很低，我只能模糊地看到自己附近的場景。

白色的骨頭橫七豎八地立在地面上，表面上全是被腐蝕出來的細小孔洞，上面掛滿了像是沾滿泥的海帶一樣的東西，散發著令人不適的臭味。

空中飄浮著許多彩色的、像是馬賽克一樣的小型霧氣，霧氣中的色彩隨時在變化，有時候會忽然化作一灘腐爛的肉泥，跌落在地面上。

我看見有一根因為受到腐蝕而斷裂的骨頭落下來，剛好砸在了某片霧氣上，和霧氣一起變成了綠色的粘液，凝固在半空中。

小心翼翼地繞過這些霧氣，我問道：「你剛剛說的『蜃』是什么？」

她說的發音類似於「sen」，我猜在中文里沒有完全對應的事物，所以自己無法靠翻譯器理解。

「其實我也沒有見到過那東西的樣子。」她手里拿著一把長匕首，一邊帶路，一邊隨意地切開面前擋路的骨塊，動作很是利落，「那是居住在以太海里的某種存在，它不斷地在扭曲自己附近的現實，甚至能讓某些幻想變得十分真實……你從海邊眺望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些像是城市的東西？那些都是蜃制造的幻象，其實海底里什么都沒有，除了蜃，沒有任何生物能在以太之中存活。」

我回憶了一下。

因為可見度太低了，我只能模糊地看到海底的一片沙地，除此之外倒是沒看到有什么……

不過她似乎也沒有在意我的回應，沒等我回答，就自顧自地又說明了下去。

在以太海的附近，現實受「蜃」影響，經常會出現一些匪夷所思的場景。

有人撿到了豐饒的美食，吃了好幾天，身體能夠正常地新陳代謝，最後那些美食和帶來的養分都一起消失了，那個人差點被突然襲來的飢餓逼瘋。

有人曾在海邊看到一座完整的城市，受到蠱惑而沖進海中，最終窒息死亡——以太之中什么都沒有，自然也沒有可以呼吸的氧氣。

還有——星空。

「祭司說，她曾經在以太海的附近看到過星空。」她漫不經心地說著，「好像是很多很多星體組成的天空吧？我沒見到過，不過有星星的地方一定就是幻境，因為——」

她還想說些什么，眼睛忽然一眯，臉上散漫的表情被收斂了起來。

霧的另一頭，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嗡嗡聲。

面前的少女將匕首換了個方向，對我叮囑道：「不要亂動。」

我杵在原地不敢動彈，很快就看見一大片像是紅霧一樣的東西飄了過來，耳畔里的嗡嗡聲也越來越響亮，像是幾千幾萬只蟲子在你耳邊飛來飛去，聽得人頭大。

等那群東西飄近了，我才發現那是一大片的——蒼蠅？

約幾百只蒼蠅一股腦地涌過來，每一只都有拳頭那么大，眼部和腹部都呈紅色，周圍還縈繞著許多更細小的蒼蠅。

一時間，我的視線里只剩下大大小小的黑點。

我的耳邊只能聽到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個不停的聲音。

鋪天蓋地，避無可避。

我要窒息了。

就在我忍無可忍，只想把自己戒指里的火焰噴射器掏出來把它們都滅掉的時候，站在我面前的少女抬起手臂，快准狠地把一只蒼蠅切成了兩半，一腳把落在地上的屍體踢到遠方，轉過頭對我叫道：「跟我跑！」

那一大群的蒼蠅就像是聞到了什么美妙的氣味一般，立刻無視了我們，一窩蜂地朝著地上的屍體涌去。

趁著這個機會，我跟她一起往遠處跑去，很快就遠離了那堆蒼蠅。

我喃喃自語：「不行了，這個星球不行了，把這個球燒了吧……」

反倒是出手砍了蒼蠅的少女非常淡定，蹲下來，在地面上蹭了蹭自己的匕首，轉過頭來問我：「怎么了？你剛剛在說什么嗎？」

我：「……沒什么。」

把匕首上殘留的體液清理干凈後，她繼續帶著我趕路，並表示很快就要到鎮上了。

我想起她之前還沒說完的話，問道：「你剛剛說有星星的地方一定就是幻境，是因為什么？」

「嗯？這還用問嗎？」她奇怪地看著我，「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星星啊。」

我條件反射地看了看天空。

果然什么都沒有。

對哦，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她會有這樣的認知也很正常……

我們穿過了一片高地，沿著某個山谷走去。

遠遠的，我能看見山谷中零星的火光，在整個黑暗的世界中顯得孤獨而溫暖。

「啊啊——終於到了——」走在前面帶路的人踢開了旁邊的骨塊，整個人都變得放松了下來，「我們先去找祭司，然後再去問問那個跟你一樣的穿越者——啊，對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好像忘了跟你做自我介紹了，抱歉抱歉。」她轉過身，笑著說，「如你所見，我是鎮上的巡游者之一，你叫我羅拉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