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師尊」君子如竹,自當配竹】。可惜『師尊』乃天上明月,小畜生卻是可望而不可即,只得拿個贗品充數。」
【沈九,你該對沈垣感恩戴德,是他讓你這樣的無恥小人,也有裝作真仙的時候。】
學得不像時虐打。
學得像時,又譏諷嘲弄他「你這樣的人渣也配學他」?
沈清秋雙手發抖,眼眶泛紅,接著便是一口血噴濺出來,把點點落梅撒於畫像之上。
沈清秋喘了一口氣,然後喑啞地嗤笑了一聲,覺得自己極其可笑,居然相信了洛冰河說的心悅自己。
到頭來,沈九不過就是個替身。
一個玩意兒。
「假話說了千遍萬遍,便連說假話的人都當了真。」
沈清秋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埋首在僅存的右臂上低聲笑了起來。
一盞茶後,臉色死白的沈清秋氣息稍穩,才顫抖著右手,慢慢卷起染血的畫卷,把它放回錦盒之中,又取出帕子,拖拽著虛軟顫抖的右臂,仔細擦去案上血跡。
沈清秋不敢問,亦不敢賭。
他怕質問洛冰河後,魔尊便撕破臉皮,理直氣壯地逼迫自己再次學作沈垣風姿。
他更怕洛冰河假模假樣地再哄騙自己說,「我心悅的是「師尊」,是「沈清秋」,您莫要多想」。
猜忌多疑的沈九懷疑過,此畫乃是別人栽樁陷害洛冰河,故意離間他們二人。
然而,那是被洛冰河用烙鐵、鋼針、鐵鞭刻鏤在沈九腦海中的音容笑貌——那是洛冰河最愛的沈垣的笑顏。
除洛冰河與自己外,根本無人認識沈垣,亦無人知道洛冰河最愛便是這樣的笑容——連沈垣亦不知道。
沈清秋無法自欺欺人地說「畫像是假的」、「這是離間計」。
沈清秋不能再相信洛冰河。他不是那等明知眷侶變心卻依然自欺欺人的可憐蟲。
他的傲骨亦不允許他自欺欺人。
沈九不怕洛冰河的虐打刑苛,這么久都熬過來了。
然而他為了復生岳清源付出太多了——雌伏於洛冰河身下,連傲骨都讓其熬軟了。
沈九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他付出了所有,卻什么都留不住。
他不能什么都留不住。
他不允許什么都留不住。
岳清源必須活。
然後,沈九,便可以死了。
「沈九,你早該死了。」低不可聞的一聲嘆息宛若被風吹散的雲煙般消失殿中。
當洛冰河散朝回來的時候,臉色死白的沈清秋已經令內侍收起錦盒。
魔尊被沈清秋的死白臉色唬了一大跳,立刻遣人去請老醫正。
「緣何氣色那般差,是需要服用靈葯了么?弟子明天便去取葯。」
「無礙,應是受了暑熱而已。天氣酷熱,莫要勞頓趙老了。」沈清秋恐怕老醫正看出他吐血之事,乃敷衍著洛冰河。
魔尊天心神術功體受損,並不敢強行運功,便讓那個心口不一、謊話連篇的人敷衍過去了。
翌日,洛冰河整點羽翼外出尋葯,也不管自己身上的傷是否痊愈、功體是否有損。
沈清秋再次借住百戰峰。
兩年多來,沈清秋已經多次居於百戰峰與千草峰——也就僅限於百戰峰和千草峰。
蒼穹山派舉一派之力,埋珍寶、布法陣,遮掩天機養岳清源神魂。被囚於養魂陣內的岳清源三翻四次遣穹頂峰弟子相請沈清秋,俱被沈清秋拒絕。
百戰峰峰主居室內。
「有什么好見的?我這樣的蒼穹棄徒、仙道敗類,怕臟了岳掌門的眼。請回罷。」
「怎么?當初棄我如敝履,現今見有利可圖,便如螞蟥般圍上來么?」
相請之人被沈清秋的刻毒言語氣得臉色忽青忽紅,卻懾於魔尊威勢,只得啞忍離去。
待出了院門,便立刻啐了一口,「狗仗人勢、勾結魔族的無恥小人!」
「污損百戰峰道路,罰掃登天梯十日。」剛從校場回來的柳清歌冷聲說罷,便撩起袍角步入房舍,捏著那個心口不一的廢人下頜,抬腕灌葯。
過去,哪怕沈清秋不願見岳清源,亦不會口出惡言。
【不管那個心口不一的廢人又在籌謀什么,我總歸是能護著他的。】
「只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罷。」百戰峰主垂眸低聲道。
三月前。
「祁家當不愧為門閥世家,五年前洛冰河令人銷毀的畫像,竟亦能尋回。」
「還得多謝心魔前輩指點。若無前輩,吾等如何能知沈垣其人。更遑論毀《天心神術》功體。」
「單憑丹青一幅,還不夠,還需加上題字,可有人能仿造那小子筆墨?」
「小子不才,獻丑了。」
「可惜啊,英雄難過美人關,耽於情愛,難成大器。待洛冰河被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背棄而心傷神損之時,便是吾等舉事發難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