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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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被洛冰河不管不顧地壓在摘星樓軟塌上一番雲雨後,沈清秋便再沒踏上摘星樓。

洛冰河得知此事,只以為師尊不堪受辱,故而不欲再踏足摘星樓一步。魔尊心中懊悔,只得每日小意溫柔討好沈清秋。

然而洛冰河卻不知道,沈清秋不願再踏足摘星樓,「不堪受辱」只是緣由之一。

其二卻是沈清秋自知身體開始衰敗。沈清秋不得生路,便滿心扭曲地想要報復於洛冰河,乃掩藏著咯血之事。

他擔心,若是離開寢殿,便無法掩蓋其咯血之事。因而乃有一直坐守幽冥殿不出。

洛冰河奉養沈清秋不吝財寶,衣服、配珩、法衣、法器,滿當當地裝了數個乾坤袋。

故而,一月多來,沈清秋每天燒幾條染血的帕子、濺上血污的衣袍,竟是無人察覺。

熏爐里散發著水沉香的香氣,伴隨著剛剛燃盡的絲帕的焦糊味道。

沈清秋身體越發不好,四肢逐漸無力。扶著案桌拖動腳步的沈清秋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便脫力往地上摔去。

一雙帶著紫黑指甲的冰涼鬼手恰恰扶著將要摔倒的沈清秋,並把他摟進懷里。

待眩暈感過去,沈清秋才抬瞼看向那個跟他長著同一張臉,卻鬼氣森森的貴客和恩人。

只聽得四處窸窸窣窣的蟲鳴聲,一團團漆黑的蠱蟲、屍蟞堆堆疊疊的壘在一起,化作一張小榻擺在殿中。

鬼玖摟著沈清秋坐在小榻上。

「岳七業已復生,你該隨我走了。」

「好。」沈清秋取出搖鈴搖晃了幾下。

如意內侍業已長成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聽得鈴聲,急忙步入正殿之內。

「去替我請魔尊過來一趟吧。」

魔尊聽得一鬼氣森森之「人」出現幽冥殿內,只覺一陣氣血攻心。洛冰河不敢稍待,立馬劃開虛空便步進幽冥殿。

彼時鬼玖正蹙眉捏著沈清秋的手,交代他一應養魂之事。

洛冰河見鬼玖、沈清秋雙雙落座蟲榻之上,心中不祥預感越發明顯,臉上的血色退盡,再不見往日睥睨矜傲的帝王風華。精致雋秀的臉上泛出絕望的哀愁,倒顯出伶仃文人的寂寞風骨來。

「我要跟沈先生離開。」沈清秋抬起那雙重燃生意的眸子看了臉色死白的洛冰河一眼,道。

洛冰河被沈清秋這句「離開」打得身形晃動,細細顫抖,更顯出那伶仃孤苦的意味來。

堂堂魔尊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傲氣心力,紅著眼眶,搖搖晃晃得挪到沈清秋腳邊,直直地跪倒下去,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跪在沈清秋榻邊的洛冰河赤紅眼眶,顫抖著雙手輕輕捏住沈清秋青白的指尖,聲如蚊蚋地喃喃道:「不要……別走……不要丟下我……我知道錯了……」

坐在一旁的鬼玖蹙起劍眉,冷冷清清地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你若愛惜於他,不想他魂飛魄散,便讓他隨我去養魂。」

【這也是我最後給予你知道真相的機會了。你若仍然執迷不悟、冥頑不靈,莫怪我他日偷天換日、瞞天過海。】

洛冰河被這句「魂飛魄散」打得滿目癲狂。

「不會的,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我有魅音的引魂花,還有『拘魂術』1……」

洛冰河幼年凄苦,便養成那偏執的性子。他怕,他怕極了沈清秋如那風箏一般,只要他一旦松開手中的線,人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論師門情誼,洛冰河不如柳清歌。

論在沈清秋心中的分量,洛冰河不如岳清源。

論情分,他們之間仇多於恩。

一旦放手,沈清秋怎可能再回來?

沈玖鬼王之身,行蹤縹緲,莫說洛冰河不知冥府何在,便是知道了,他亦是難入冥府。

如此,一旦放手,他與沈清秋,便是碧落黃泉,再不相見。

洛冰河如何肯放?如何能放?如何舍得放?

傷心欲絕的魔尊滿目癲狂地輕輕捏緊沈清秋的指尖,他既怕捏得松時,那人便要不見;又怕捏得緊了,害那人多受苦痛。

沈清秋半垂眼瞼看著跪倒在榻前的洛冰河,他眼眶血紅,雙手顫抖地輕輕捏著自己的指尖,口中嗚咽著一句「不要走」。

素向口蜜腹劍之人,居然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只翻來覆去地哀求著「不要走」。

沈清秋是怨恨洛冰河的。

自己幼年受盡苦楚,根骨受損。為了結成金丹,沈清秋付出比別人多兩倍的辛勞,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日日不輟。

然而,沈清秋付出全部心力得來的修為,卻讓洛冰河輕輕巧巧的構陷污蔑毀了。

怎能不恨?

然而只要活著,便總有希望。

不到玉石俱焚之時,沈清秋怎舍得拿自己性命去報復他人。

沈玖已經第三次把活路擺在自己眼前,合該珍惜把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