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2 / 2)

嫁魔 楊溯 2769 字 2020-12-28

黑貓拍了一把扶嵐,「你畫。」

扶嵐指尖凝了一點淡藍色的螢光,在空中畫了幾道蜿蜒的線條,螢光靜謐地順著他的指尖流淌四散,小小的飛魚在空中游弋。屋子里一點點亮了起來,溫軟的光暈籠罩了他們,屋里像充盈了無形的水波,波光瀲灧。

戚隱驚奇地睜大眼,道:「這是什么?」

「我的分【【身】。」扶嵐道。

「好漂亮,」戚隱躍躍欲試,「呆哥,教我。」

「你學不了啦,再說,你現在靈力也不夠。」黑貓說,「扶嵐虛空畫符是憑借他的靈力,你沒有靈力,只能用黃紙朱砂畫符。」

「你怎么不畫?」戚隱問黑貓。

黑貓一噎,哼了聲道:「老夫被封印了靈力,連妖氣都沒,何談畫符?」

「可以試。」扶嵐忽然說。

他走到戚隱身邊坐下來,左手撫著他的背,右手握住戚隱的手。戚隱被他嚇了一跳,想掙出來,扶嵐低聲道:「別動。」

背心傳來冰涼的觸感,那是扶嵐往他的身體里輸送靈力,微涼的靈力水流一般順著經脈流淌,凝聚在他的指尖。扶嵐握著他的手,在空中畫下符紋。指尖螢光閃爍,小小的游魚閃爍著溫柔的光暈,從他的指尖游出。

一瞬間,戚隱的感官變得無比敏銳,他分不出是他自己「看見」的,還是那些游魚「看見」的。屋子里每個角落都盡收眼底,牆角的蛛絲,牆壁的裂縫,瓦片的縫隙,甚至黑貓的每根貓毛都分毫畢現。

然而,最清晰的是扶嵐的氣息,這個男人坐在他的身側,他完全被他的氣息籠罩。幽冷清澀的味道,讓人想起雨後的大山,地上浸濕了的草梗碎葉。禁不住扭過頭看他,沉默的男人微微仰著下巴,眸子里倒映著淡藍色的游魚,側臉被光暈軟化了輪廓,顯出一種獨特的溫柔況味。

這家伙……長得倒是人模人樣……

戚隱忽然覺得有扶嵐陪著也挺好,雖然這廝又傻又呆,還總是想要圖謀不軌。但是兩個人在一塊兒,就不會覺得孤單。好歹花了一兩銀子,他們可以一起在這座賊山學一學騙人的手藝,將來一塊兒下山,當招搖撞騙的道士兩兄弟。他負責忽悠人,扶嵐負責當托兒。這小子長得老實,一定很多人上當。

「呆哥,」戚隱把手從扶嵐掌心抽出來,問,「你們說我小時候跟你訂了婚約,到底是怎么回事?」

扶嵐道:「阿芙說你是我的童養媳,等我們長大了就成親。」

戚隱無語。行了,這話兒一聽就瞎扯淡,哪有娘把自己兒子嫁給妖怪當童養媳的?更何況這兩家伙還嚇得他娘四處搬家。

戚隱撓了撓頭,又問:「你干嘛要找凡人當媳婦兒,你們妖不是很討厭凡人的么?」

「嗯,凡人輕諾,愛撒謊。」

「是啊,我也不怎么守信,我也愛撒謊。」

扶嵐摸摸他的發頂,大而黑的眸子專注又認真。

他說:「但你可愛。」

第9章 賊山(四)

門忽然被敲響,戚隱走過去開門,一群人咋咋呼呼地擠進了門檻。戚隱嚇了一跳,來的都是師兄弟姐妹。

當頭一個穿著藕合色竹布衫裙的少女捧上一個烏漆小托盤,里頭擱了兩盤羹菜,兩碗湯面。女孩兒把托盤放上八仙桌,回過頭來笑道:「我叫桑若,是你們師姐。小師弟,你們肯定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吧。戒律師叔不在,先將就著吃我們做的,明兒一早把碗筷還給我們就好。」

戚隱連聲道謝,招呼扶嵐過來問好,大家互相見了禮,戚隱才知道戒律長老葉清明門下八個弟子,都是男兒,都取「流」字開頭。丹葯長老孟清和門下六個弟子,都是女兒,取「桑」字為號。

這荒山野雞派從上到下包扶嵐帶來的肥貓,也不過二十一個人。再加上伺候掌門的道童,也不過二十六個人。

一個扎著總角的小姑娘硬擠進來,八九歲的模樣,拍著手笑道:「太好了,我總算不是入門最晚的了。我是你們桑芽師姐,有什么不懂的盡管來問我。」轉眼瞧見黑貓,眼睛一亮,「還有貓!我可以摸摸它嗎?」

戚隱剛想說小心它會撓人,扭頭一瞧,那肥貓已經趴在桑若懷里眯著眼,滿臉醉生夢死,還有往人家胸口蹭的趨勢。

戚隱:「……」

「你們好厲害,」桑若撓著黑貓下巴說,「掌門師叔許久不收徒了,雲知師兄一直是他唯一的弟子,想不到你們一來,就拜入了師叔門下。」

戚隱木著臉想,大概是因為他們比較爽快,一上來就交了一兩銀子吧。

「聽說你是戚師叔的兒子,我們把你搶來,這回無方山要氣死了。對了,我們山比較窮,你們別介意,衣裳要是破了壞了,尋我和桑芽來補就行。你們剛入門,收你們便宜點兒,縫補一件只要兩個銅板。」桑若笑盈盈地說。

戚隱干巴巴地笑道:「謝師姐關心,不過我自己會縫衣裳,就不勞煩你們了。」

桑若失望地「哦」了一聲。

一群師兄過來拉戚隱問家鄉,聽說戚隱來自江南,有個打慈溪來的甚是感動,扯著他說了好半天話兒。扯了半天淡戚隱才發現一直沒聽見扶嵐的聲兒,這小子不善言辭,沒人搭理他就女孩子一樣一聲不響,戚隱擔心他不能和師兄弟姐妹們打成一片,扭過頭來要尋他說話。找了半天不見人影,再仔細一瞧,這廝和黑貓一起被圍在女人堆里,那個叫桑芽的小女娃兒直接坐在他腿上,抱著他手臂說話。

「你從前是做什么的?家里做什么營生?」有師姐問。

扶嵐搖頭,「沒有家,和貓一起四處流浪。」

大家臉上都露出憐憫的表情,桑若嘆息著道:「沒有爺娘,怪不得誤入歧途入了妖道呢。幸好來了鳳還山,放心,以後我們帶著你走正道。嵐師弟,往後你的衣裳鞋襪只管送我們這兒,我們幫你縫補,不要錢。」

一塊兒入的門,這待遇差距怎么這么大?戚隱回頭看梁柱,烏漆里映著自己的影兒,深邃硬朗的眉目,就是面皮黑了點兒,他自問長得不賴,怎的就不如扶嵐受女人歡迎?不再看扶嵐,走到門檻上坐下來,幾個師兄或立或坐待在他身側,吃吃笑道:「女人嘛,就喜歡小白臉,何況小白臉還帶只貓兒。莫急,師兄教你怎么追女娃娃。」

一個叫「流白」的蹭到他邊上,白凈面皮,一雙上挑的風流眼,右眼底下還有顆淚痣。他把手肘撐在戚隱肩上,眉飛色舞地傳起道來,「本門道法旁的可以不管,有兩樣是必須要學的,這頭一樣就是御劍術。」

「哦,為什么?」戚隱興致缺缺,耷拉著眼皮附和他。

「學會御劍,才好帶姑娘兜風呀。」流白抖抖眉毛,「若得一把萬里挑一的上好仙劍,再修得一手一日千里不帶喘氣兒的御劍術,何愁姑娘不往你劍上爬?」

「那第二樣呢?」

流白手一伸,不知從哪里取出一支朱砂筆一張黃符紙,唰唰就往紙上畫,「大師兄的《傻瓜符籙大全》買了吧?翻到第二卷 第四道符,化形符,你瞧!」一道符一揮而就,兩指夾著符咒凜冽一甩,朱砂墨金光一閃,登時變出一捧紅燦燦的野杜鵑來。流白沖他眨了眨眼,「瞧見沒,上回我這么送了捧花給山下生葯鋪的閨女小蕙,人一下就被我迷得神魂顛倒。」

「學到了吧,」有個師兄笑道,「雲知大師兄頭一個學會御劍和化形符,除了桑芽那丫頭,其他師姐妹的手他都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