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2 / 2)

嫁魔 楊溯 2882 字 2020-12-28

元籍微微一笑,「就在你的腳下。」

元尹一愣,忽然發現腳底的觸感不太對。若是湖底,應當有細軟的淤泥,可他的腳底堅硬如鐵。他驚疑不定地蹲下身,伸手觸摸那硬邦邦的「地面」,手上是生鐵一般的冰冷堅硬,光滑得像細膩的白瓷。

是鱗片。

「你沒有發現這里不像上面那么冷了么?」元籍道。

沒錯,元尹捻了捻手指,冰海天淵的溫度極低,若非有靈力護體,任何一個掉進天淵的人都會在頃刻間結霜凍斃。按照常理,越往深處應當越冷,可是這底下的溫度像放涼了的水。

元尹看了看元籍,釋放神識。

神識籠罩湖底,他終於看見了腳下的東西。

龍。

這是一條龍。

它的身體盤踞了幾乎半個冰海底部,虯結的身軀布滿細細密密的黑色鱗片,在墨藍色的水波中反射著冰冷的光輝。元尹回過身,灼熱悠長的吐息迎面而來,氣泡蒸騰,他的衣袂被吐息帶動的激盪水波卷起,獵獵而動。元籍點起燈符,黑暗消退,他看見那張猙獰的巨大龍臉闔目安睡,兩個長長的龍角指著黑暗穹隆,槍戟一般妖厲致命。

「這是……」元尹喃喃道,「九垓魔龍。」

「不錯,」元籍贊嘆地道,「是不是很美?陣法和枯殘秘咒之外,這是枯殘長老贈予無方的第三件禮物。它的名字叫微生瀾,還很年輕,不過五百年的道行,不到他父親的一半。扶嵐殺死了它的父親,九垓被封之前它逃出了南疆,躲藏在南海深處。若非它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我們也不能將它帶到此處。」

元尹注視著它緊閉的雙眼,「你們對它用了鎮魂咒?」

「當然,保險起見,還用玄鐵大鎖鎖住了它的尾巴。」

元尹顫抖著撫摸魔龍崎嶇不平的面骨,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壯美的生物。世人皆道凡人是女媧後代,天之驕子。若他們見到這條魔龍,便會知道凡人不過是渺小的蟲蟻,在這些所謂蠻妖荒魔的腳下如同灰塵一樣輕。

元尹道:「那只豬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屠殺魔龍?」

元籍低低笑起來,橘黃的燈火籠著他的臉,半明半暗間他的笑容無端的嘲諷。

「師兄,你也信是那只豬妖殺了微生原么?」元籍自袖中取出佩劍,凄冷的劍光一閃,鋒利的劍尖直指魔龍身軀,悍然刺了過去。

元尹一驚,方要喊「不要」,卻見劍尖與龍鱗碰撞,清脆的一聲響,濺出星星點點的火花。長劍再一擊,黑鐵一般的龍鱗仍舊毫發無損。

元籍收了劍,道:「師兄,你可知道扶嵐是如何殺的魔龍?他在淵山上生生將魔龍的脊骨抽出來鍛成魔刀,再用魔刀剝下龍鱗,煉成龍鱗甲,最後在魔龍傷口未愈之時命中它的心臟,斬下它的胸骨鑄成龍骨王座。多么殘忍的殺法,我聽聞那天魔龍的鮮血像熔岩一樣流下淵山,它在永夜天里慘叫,吼聲一直傳到人間,湘水岸邊的百姓以為是打雷。我的『潮生』是昆侖玄鐵鍛造的靈劍,尚且拿這魔龍沒辦法。那只滿口污言穢語的豬妖不過兩百年的道行,靈樞單單布下一個劍陣就將其緝拿,它哪來的本事剝骨削鱗,屠戮魔龍?」

「你是說,它並非真正的扶嵐?」

「一個冒牌貨罷了,」元籍搖頭道,「我們應該慶幸我們未曾遇見真正的扶嵐,他是妖中之妖,魔中之魔,是天生地養的怪物。世人誤以為這只豬妖是扶嵐也罷,為我無方博些聲名也是好的,更有助於靈樞立威揚名。他日他晉升劍法長老,便不會有太多阻力。」

元尹點頭,道:「你的潮生也破不開龍鱗,我們要如何取心臟?」

「不急,」元籍道,「那個姓戚的孩子我們還沒有找到,便是取了心臟又能如何?你暫且將它的經絡圖繪出來,探探它的靈力走向,經脈分布。」他抄起手,緩緩上浮,「我再去尋枯殘長老重新起卦,看看能不能多占卜出來什么。戚氏子,丁酉年生人,年方弱冠,單單憑這些便去尋,無異於大海撈針吶……」

作者有話說:

無方掌門:元籍;

道法長老:元尹;

咒法長老:葉枯殘;

戒律長老:元苦;

鳳還掌門:清式(既禿且胖);

丹葯長老:清和(目盲);

戒律長老:清明(和雲知勾結打假擂)。

第39章 蘭訓(二)

「這個咒法的術理是注入靈力,強行提升受術者的自愈能力,修復創口。故而,它只能在將死未死之人身上使用,若對方已無生息,則便是此咒也回天乏術。」葉枯殘娓娓道來,「但這個法子用起來並不簡單,施術者必須對受術者的經脈九竅六藏了如指掌,若靈力走岔,則受術者經脈寸斷。若靈力注入過多,受術者會因承受不住靈力的壓力而六藏爆裂。若靈力過少,又無法令咒術生效。」

想不到這個咒法竟然這么復雜,戚隱還以為他哥天下無敵,逆轉生死手到擒來,看來當初在夢境里他哥也是孤注一擲,他是結結實實地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戚隱心有余悸,在紙上寫字道:「哥,這咒術這么難,我是不是差點兒就歇菜了?」

扶嵐愣了一下,用神識道:「難么,我以為很簡單。」

戚隱:「……」

「靈力的流動很容易控制,你的身體我進入過很多次,並不陌生。」扶嵐的聲音輕輕的,「小隱,我了解你的身體,像了解我自己的,不會出錯。」

戚隱這才想起來,扶嵐的確已經「進入」過他很多次了,每回他和扶嵐的小魚融合,扶嵐都要將靈力注入他的奇經八脈。他記得那種感覺,像身體里流淌著冰涼緩慢的溪流,魂魄在煙水里飄飄盪盪。

可忽然感覺有點怪怪的,「進入」這個詞兒太曖昧,總覺得兩個人做了不可告人的事兒似的。戚隱紅了臉兒,忙扭過頭專心聽課。

「只此一個咒術,老夫便練習過上萬次,否則無以達到靈力的精准控制。孩子們,修煉貴在勤,無論哪家咒法都須勤學苦練。」葉枯殘道。

扶嵐忽然傳來話兒:「小隱,想辦法讓他攻擊你。」

「啊?」這家伙沒頭沒腦地忽然來一句,戚隱以為自己聽錯了。

雲知在一旁道:「你哥是想和他交交手,看看他的功法是不是確實和你哥的一樣。」

這他娘的怎么搞?總不能當堂打他吧?戚隱感到頭疼,眼看就要下學,戚隱舉起手來喊道:「夫子,弟子有一事不明。」

葉枯殘向他抬了抬手,示意他發問。戚隱遲疑著站起來,躊躇了下,道:「那個,夫子,您剛剛說蘇生咒施用的難度很大,稍有不慎受術者就一命嗚呼。您又說您練習過不下萬遍,敢問您都是像今天一樣,拿這可憐的小兔練習的么?那您豈不是已經殺了不下萬只小兔子了?」

葉枯殘顯然沒料到戚隱會問出這種問題來,一下子愣住了,沉默半晌才道:「修煉術法,必有犧牲……」

「出家人慈悲為懷,」戚隱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兔子雖小,亦是生靈,夫子乃是無方長老,道門高標,怎么能做出如此慘無人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