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只是……只是為您不值。(1 / 2)

十一年前

天很藍、花很艷、人很美。廣闊的世界就在腳下,美好的未來就在眼前。

馮鼎言覺得他有當詩人的潛質,何止詩人呢,給根桿兒,他可以撐地球。馮鼎言咧著嘴,瀟灑輕松地步下教學樓前的灰石台階,走出校門,坐進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豪華汽車中。他把大學錄取通知書捧起來,朝坐在駕駛座的父親頑皮地眨眨眼,面露微笑。

馮松年被兒子的舉動和表情逗樂了,含笑說道:「嗨,鼎言,我希望你剛才在老師和同學面前隱藏好自己的情緒,十八歲可是成人的標志,要學會收斂和沉住心思,將來還會有很多戰役需要你去攻占和打拼。」

馮鼎言把通知書扔到車後座,得意地說道:「我剛打贏一場勝仗,爸爸,等著,這才是個開始,將來還會聽到你兒子更多的好消息。」

馮松年點點頭,言語中滿含喜愛,「是啊,這次你贏了,贏得非常漂亮。」

「這是我父親,給我的最高贊揚。」馮鼎言呵呵大笑,那是一個意氣奮發的男孩兒放松心情時,晴朗開懷的笑聲。

馮松年也忍不住呵呵輕笑,溺寵著說道:「你是個很棒的小伙子。」

看著爸爸臉上盪漾著深切的驕傲,馮鼎言覺得這些年刻苦努力無比值得。父親是他的榜樣,也是前進的動力。馮松年家庭優越,本人更是聰明努力。大學畢業後無論從政、從商,還是做學術,都可以活得輕松自在,但他卻選擇冰川地質這個困難艱苦的行業作為終身奮斗的目標,現在更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專家,主持著一個國家重點實驗室。而且難得的是,爸爸平易近人,對誰都沒有架子,總是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樣子。有這樣一個人當父親,馮鼎言打心眼兒里感激和慶幸。

馮鼎言拉住父親的手,誠懇說道:「爸爸,是您教得好。」

馮松年拍拍他的肩膀,將車子啟動,緩慢劃入車流中,向市區駛去。

「我們去哪兒?」馮鼎言知道他們會一起慶祝,但卻不知具體安排。

「你媽已經訂好了宴席。」

馮鼎言皺眉,「不會吧,這也要玩花樣。」

「你媽很關心你,這會兒正高興著呢。」

不,我媽唯一關心的是她的樣貌、地位和權利,馮鼎言雖然這么想卻不能說出口,因為父親曾經嚴厲斥責過他對孫虹任何言語上的不敬。這也是馮鼎言不能理解的地方,他不知道為什么父親選擇孫虹當老婆。沒錯,孫虹很漂亮,精致的容妝總是相得益彰,那樣子就好像剛從最高級的美容院走出來似的。再加上多年來在商場的歷練,讓她高挑妖嬈的樣貌更增添幾分圓熟和世故。

馮松年從各個方面講,都是個正派秉直的軍人,謙遜智慧的學者。而對孫虹來說,與其說他是她的丈夫,不如說是生意場中的名片,完美的信譽代言。馮松年的名聲越來越響,孫虹的生意越來成功,兩個人的生活也越行越遠。他們在公開場合總是相敬如賓、恩愛有加,可回家關上門,卻好像陌生人似的,不會交談、不會爭吵,什么都沒有。

馮鼎言不是不知道孫虹自有一套消遣方式,即使再隱秘和謹慎,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每每想到這里,他都恨得咬牙切齒,替父親抱不平。馮松年絕不是貪圖美貌外表的那種男人,更談不上稀罕奢侈的物質生活。馮鼎言一直認為,父親之所以和母親僵持著不分手,全是因為顧及他的成長。

「爸爸,你剛才有說我已經成人,馬上就要上大學了。」馮鼎言吸口氣,說出忍了好久的念頭:「你可以不必再容忍我媽,離婚吧,爸,我理解的。」

馮松年愣了下,表情有些復雜地瞥他一眼,隨後又把視線扯回到路上,「誰說我在容忍你媽?」

馮鼎言一副『別瞞我,我什么都知道』的樣子,「這么多年我又不是看不見,你和我媽在一起不開心,更談不上幸福。憑你的條件,又不是非她不可,沒必要把一輩子都搭進去啊。」

馮松年表情嚴肅起來,「你不要插手我和你母親的事兒。」

馮鼎言不死心,還想繼續勸說,「可是您得為自己著想——」

「鼎言,」馮松年立刻打斷他,「事情並不是看上去那樣,我知道我和你媽沒有樹立一個好的榜樣,這是我們當父母疏忽的地方。」

馮鼎言搖頭否定,「我不是在怪您,我從來就沒這么想過。爸,我只是……只是為您不值。」

聞言馮松年沒有惱怒,反倒笑起來。他想了想,說道:「在感情方面,你爸媽都不認為把愛和不愛掛在嘴邊有任何意義。選擇沉默不是因為我們不善言語,也不是瞞著對方什么秘密,只是……感情是自己的,放在心里就好,與他人無關;而婚姻是兩個人的,只要找到彼此舒適的相處方式,足矣,和值不值得沒有關系。」

馮鼎言聽後不以為然,爸爸看著輕松,說白了還不是愛錯人自討苦吃。雖然困惑父親的執迷不悟,但他也只能藏起惋惜。父親是馮鼎言這輩子唯一崇拜、也是唯一敬愛的人。馮松年毫無疑問深愛他的母親,所以可以做到接受一切,而他為了父親,也會容忍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