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水流過的季節(10上)(2 / 2)

正房的中堂上只是一張雪白的紙懸掛在那里,男人在看到這張紙的時候,身後也傳來了非常肯定的聲音。

「呵呵……你說的很對,我是不會這樣做的,不過,我是說過一段時間以後潔兒一定會這樣做的,而且她找人來做的時候,大概會嫌三十個男人少了點的。」

中堂上懸掛的白紙邊,本來該是陪襯著一副對聯的地方同樣懸著白色的紙幅,男人慢慢地從紙幅上收回目光,笑著說道。

「潔兒!不潔兒不會的,她……她不會的……」

一直如石頭一樣的女人,第一次在自己的聲音里帶出來害怕。這是由於讓人最恐懼的不是擺在眼前的東西,而是那些還在未知的東西,因為沒有人能把未知的東西具體化,所以在種種無法得到結果的猜測中,人才會清晰的發現潛藏在自己心底中對未知的恐懼。

「會的,潔兒或許還有其他人過一段時間會來這里的,你應該在這里好好的等她們來找你。」

轉回身,看著眼前抓著自己衣角的老女人,男人在叮囑她。

「不!不會的!我不會讓她們有這樣的機會,我……」

對上了男人的目光,抓著自己衣角的女人忽如覺悟到什么似地挺直了腰身,決絕的說著。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辦法是讓人想死的都死不了的,你就不要往著方面動心思了。」

打斷了決絕中的女人,男人提醒完了她接著說道:「佛教密宗雖然是供奉地藏菩薩,但是密宗也信達因果循環,你手上不是也握著佛珠嗎?那你為什么連著一點都看不開呢?」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忽然間明悟了什么,老女人手中握著的佛珠一聲輕響的垂落到地上。

「你身邊的人呢?」

男人彎腰拾起了落到地上的佛珠後,看著臉上再無一點表情的老女人問道。

「你們幾個出來吧。」

稍事的沉默,老女人有點疲憊的聲音招呼著。

三個幾乎讓人無法看出年齡的女人,神色各異的從正廳的側門內走了出來,當她們走到了老女人身邊時,各自臉上也如老女人那樣素縞如水了。

正廳的香案上青煙裊裊,地藏菩薩的法像厚重地時隱時現著,男人走到菩薩像前,手上那串剛從地上拾起的佛珠就輕輕的輪轉著。靜靜地過上了一陣子,男人如自語的說道:「彼岸無涯,回頭可見。」

又是一陣的沉寂,男人從正廳里走了出來,當他剛走到那進來時穿過的圓月門時,他聽見了身後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停下了腳步,男人轉回了身。

「我想看看潔兒。」

一頭雪一樣的白發挽成了抓髻的梳在了腦後,也停下細碎腳步的老女人看著男人說道。

紅潤如嬰兒的肌膚,卻無法遮住悠長歲月留下的氣韻,所以即使是依舊有細膩彈性的肌膚,但是那一份的蒼老就顯得更為的清晰,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眼前的的老女人,男人心里忽地涌出來一種可憐。

是可憐,任誰用盡了心力也不能抗拒歲月的無情,還是可憐,任誰機關算盡到頭來不過是水月鏡花,男人無法說清楚,也許這樣涌出的可憐把一切都帶上一點吧,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吧,男人對老女人輕輕的點了下頭,就轉身穿過了圓月一樣的門。

在確定了這所宅子就是要找的地方,男人就把帶路來的馨苑打發了回去,這樣做是考慮到這所宅子里面的人對馨苑來說,就是一個每天都要在熟睡中出現的噩夢,當這樣的噩夢一旦醒來了,過分激動起來的馨苑會有什么樣的反應,男人一點把握沒有。為了不過分的讓馨苑激動,也給馨苑一個慢慢的清醒的看到她每天要經歷的噩夢,男人只好讓她先回去了。

這里被警衛班戰士看住的人中共有七個男人,不過男人在問他們話的時候,他們都用一種微微啞著卻帶著尖細的嗓音來回答。

這樣的聲音,即使你是第一次聽到你也會知道他為什么會是這樣的,因為這樣的聲音是屬於一個極為特殊人群,也是我們都認為在歷史的煙塵中已經消失了人群太監,所專屬的聲音。

看到眼前的這七個不是男人的男人,男人不由得想起來老柳曾經跟自己說過的話,他說,這個世道有些東西不是因為它極度的不合理就會被摒棄掉的,相反,越是這樣在常理下看起來不合理的東西,卻有人無時無刻的在留戀著它。也就是因為有人在痴痴的迷戀這些東西,所以這些本來該消失的東西,還會長久的存在下去,只不過它的存在是換了一種方式,比如說這些東西隱蔽在某一個常人看不見的角落,或者是不小心看到這樣東西的存在了,可是看到它存在的人卻消失了。

也就是因為這樣,老柳還說到,好的,不好的東西都在這個世道上,有的時候常理被視為禁忌的東西,在隱蔽角落中會更長久的存在下去,這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緣由,這是人性使然。

人性?不是向善的嗎?可為什么禁忌和罪惡在人性中始終占據著另外的一半?人性包含了善惡,那善與惡不過是人們行事一種手段吧,既然都是行事的手段而不是目的,那人性在主導著人們要走向哪里?或許,人們就在這樣矛盾的糾纏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最終要走向哪里。

我可是為善,我也是罪惡,一切不過我在行事時所借用的手段吧,那我呢?善與惡都是我借用的一種手段了,我會更偏重於哪個呢?想著,男人的耳邊又傳來了老女人那細碎的腳步聲,而這樣細碎的腳步聲也讓男人的心一動,因果回報,一定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