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煙花(2 / 2)

暗香 ken525 10995 字 2020-12-28

妻的彩鈴響了很久才被接聽,她那邊環境嘈雜,且她的語氣依然不冷不熱,言簡意賅。我還未問及,妻就主動說及現在外面餐館吃飯是她的上司做東,問我有沒有什么事。

我哦了一聲,仿佛對她是否在外面吃飯並不關心,「沒什么,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我很想你跟兒子!」

其實我很想問問,這個上司是誰,妻單位上的人我基本都見過。其實我更想問問,他為什么要請妻吃飯,有沒有什么目的。但我都未問及,因為不想讓妻覺得我這人小心眼。

這時,似乎聽見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乖乖,多吃點!溫敏,你也多吃點。」接著,兒似乎囔囔著,「我不吃這個,不喜歡!」

我皺了皺眉,這男的叫我兒子「乖乖」,這他娘的是套近乎嗎?我怎么聽起來甚覺別扭?

妻說,幺兒別鬧,文軒,晚一點我給你電話,好嗎?

我說好,聖誕快樂。將手機扔在一邊,我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腦袋上,明明在乎的,為何要裝作不在意,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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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的屏幕突然亮了,拯救了我莫名的孤寂。我接起了電話,若詩,你來了嗎?在哪啊?

若詩在電話那頭說著什么,我卻聽不清楚。於是索性掛斷電話,改用短信聯系。經過幾條短信,我與若詩約定在王府井百貨門口相見。

從我現在的位置到王府井之間只有一、兩百米的路程,但因為人山人海卻變得寸步難行,不亞於走上幾公里,不僅如此,我還老被人用氣錘砸,所幸沒人砸我頭,發型亂了哪怎了得?當我艱難移動到約定地點時,已是二十分鍾後的事情了。

我在人群之中尋找了好一陣,終於看到了她正亭亭玉立於商場的大門口。此時的她仿佛成了焦點,周圍不少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會轉過頭對她行注目之禮。

此時的她正神態自若地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路人,臉上依然掛著那一抹標志性的淡雅微笑,但好像並未看到我。

我乘機先對她全身打量了一番,沒辦法,誰叫她總是不如我意,老是那幾套職業裝,最多顏色不同而已。

只見她身著一件羽絨服,是那雪一樣的白色,這樣的雪凈映襯著她那甚為白皙的膚色,增添了一種純潔的氣質。

一般的女孩子穿羽絨服會顯得身材比較臃腫,然而臃腫一詞用在眼前的女孩一點都不合適,其一米七二的高挑身材在這人山人海的地方仍是鶴立雞群。無需更多的言語表達,只從周圍人的頻頻注目就能說明一切。

這件羽絨服的衣領很可愛,其上有一排咖啡色的絨毛,應是增添暖度之用。

恰巧她的卷發披散在這絨毛之上,兩種咖啡色的暖流融合在一起,顯得無比的和諧。

她的羽絨服扣子並未系在一起。它微微敞開著,露出了脖子上圍著的圍巾及上身的毛衣。圍巾和毛衣的顏色是一模一樣的,融合了白色、黃色、淡紅色等諸多色彩,看起來甚是別具一格,但卻又無絲毫怪異之感。

雖是厚重的冬裝,但卻依然藏不住她恰到好處的身材,毛衣的凹凸曲線即可見一般。特別是那胸部的凸起,最是吸引得人遐想連篇。

她的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及一雙長筒高跟靴,都是那冷峻的黑顏色。那牛仔褲極為塑身,腿長且直顯得豐腴而不肥胖。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同眠之夜所見到,睡裙未覆裸露於外的美腿風采,從而又沒骨氣地心癢癢起來。

此種黑白搭配的穿著,再加上那無比嬌美的容顏,構造成一幅夜幕下的冬裝美女圖,時尚大方、可愛素雅。

我看著眼前的女子,腦中突然冒出一個莫名的問題:詩兒啊,你完全就是一個衣架子嘛,穿什么衣服都這么好看,你怎么當初選行不當模特呢?你那個濤是不是真的愛你啊?為何對如此優秀的你一點都沒擔心,不僅遠赴他國,而且還他娘的只是每年春節回來一次,若是真心的話,難道他就一點不擔心你會變心?他就一點不擔心你會孤單?

我心中忿忿難平,不僅是替若詩不值,而且也強烈地嫉妒她口中的濤。但此時哪里聯想得到自己還不是跟濤是他娘的一個吊樣……

「喂,我在這啦!」若詩看到了人群中的我,在那里伸出一手揮舞,砰砰跳跳的,像個小女孩一般,可愛至極!

我忙越過人群,來到她的身邊,歉意道:「不好意思,等久了吧?這里人太多了,簡直像紅軍十萬里長征似的!」

「沒事,我也剛過來幾分鍾,這里好熱鬧啊。對了,海波呢?」

「哦,那小子看到美女就找不到北了,我也不知他跑到哪群美女中趁火打劫去了。呵呵!」

「是不是哦,那你怎么沒去呢?」

「我才不去呢,最優秀的美女就在我身邊,我哪有閑工夫去當狂蜂浪蝶!」

「咯咯!少亂拍馬屁了!走,咱們去找海波去。」

「算了吧,這么多人,我們擠不過去的,我們就在這邊玩吧。」我提議。

涌進人群里,我和若詩兩人都沒少被氣錘砸。我留意了一下,砸她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輕的小伙子,只要她轉過頭去,就會被問及要不要一起玩,或給個電話號碼等等無聊的搭訕。

而砸我的盡是些黃毛小丫頭,年紀不大偏偏打扮得甚是妖艷,只要我一搭理她們,馬上就會被問,帥哥哥,和我一起玩啊……諸如若詩那邊的搭訕問話。

我手里一直拿著游神買的那個氣錘,但並未還擊任何女孩一下,因為覺得這樣的打鬧甚是無聊,但看若詩雖不搭理那些小伙子,但臉上笑呵呵的,似乎並沒有感同身受。此時那賣氣錘的大娘又出現了,若詩忙叫住她,也買了一根氣錘。

我苦笑著對若詩大聲問:「不是吧?你也想玩這東西?」

若詩聞言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也大聲說:「出來玩,就放開一點,雖然我們都不再是少男少女,但卻能做少男少女做的事。而且,我決定今晚絕不當淑女,我要好好的瘋一下!所以,帥哥,看錘!」

甫一說完,她即掄著氣錘砸到我的手臂上,聽著打擊的聲音挺大,卻無一點疼痛之感。她見自己得手,像個小女孩般「咯咯」兀自笑個不停。那笑容似乎能將一切寒冷趕走,既純潔又溫暖,令我見之根本不知該作何反映。

此時,若詩又大聲道:「看你那討厭的樣子,呆頭呆腦的,我砸醒你!」說完又一下打在我的手臂上。

看若詩這么有興致,自己何必再做無聊的憂郁男狀與這美好的世界格格不入了,而不與她一道分享快樂?

「好哇,敢打我,看我怎么報仇!」我掄起氣錘做擊打狀,若詩啊的一聲叫喚,忙嬌笑著轉身而逃,卻是被人群擋著,被我一下錘在了背上。

她轉過身來,故作生氣,又掄起錘子想予打我,我慌拿錘將之擋住,她馬上又把錘子壓下了一點想來戳我肚皮,卻還是被我擋住了。

於是我們一邊側身走著一邊拿著氣錘在身前抵擋,且嘴里還念念有詞,我說什么「看我的程咬金三板斧。」,若詩就說「吃俺老孫一記如意金箍棒。」。這完全就像是兩個不懂事的孩子在玩打仗的游戲。

在這樣的打鬧中,我終於體會到了快樂,體會到了一種早已遠離的童趣。慢慢的,起先壓抑孤寂的心情早消散得無影無蹤,眼里心里滿是對面女孩的歡聲笑語,滿是各自揮舞的氣錘。

難怪這么多人涌上街頭玩這樣幼稚的游戲,原來這一刻大家才能真正地無憂無慮,才能真正地發自內心的歡笑。漸漸地,我已完全融入了這一場狂歡之中,久違的快樂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體。

不知不覺,我和若詩已走到了一個相對比較空曠的地方。其實根本算不得空曠,周圍也有很多人在嬉戲追逐打鬧著,只是相對於來路人要少得多而已。

若詩收回氣錘,那美麗而白皙的臉蛋在此刻紅潤無比,應是一路玩鬧之故。

我以為她要歇息一下,於是也放下氣錘,卻不想剛放下,若詩又一下子捶打在我的胸口,然後轉身就跑,「帥哥,你來追我啊!咯咯!來呀……」丟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與挑釁的言語。

我哈哈一笑,追了上去,卻發現這丫頭甚是狡猾,老繞著人堆子轉悠,自己難以「報仇雪恨」。她盡帶著我跑圈子,那咖啡色的卷發在揮舞著,甩動著,就像一個快樂的小精靈,而我舉著一個大氣錘在後面尾隨著,就像一個可惡的格格巫。

跑過大概五圈之後,我逐漸抓住了她繞圈子的規律,於是靈機一動,向著反方向,跑到一人堆後面躲著。果不其然,轉眼工夫,狡猾的丫頭沖上前來,我忙迎上一把抱住。

「哈哈,終於抓到你了,小妖精!」我一把抱住若詩的兩只藕臂,令其難以動彈。

若詩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不依道:「你賴皮!你使詐!救命啊,放開我!」

「好不容易把你抓到的,說什么都不放!就不放,一輩子都不放。」

「那你就抱著我一輩子好了,累死你這個呆子!」若詩反而幸災樂禍地笑。

「死了也要抱……」我說著說著,突然感到不對,我們此時在說什么?手不由地一松。

「哎呀,累死我了,我得休息一下!」若詩似乎並未感覺到不對勁,且話音甫落,她的兩只小手臂搭上了我的背,然後將腦袋埋進了我的懷中微微喘息著。

一時間,我不能也不願再去思索到底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了。因為這是第一次:第一次若詩主動抱我,第一次主動躲進我的懷里。我的心中好比飲了蜜糖,除了泌人心脾的甜蜜滋味,還有感動……

我先悄悄地嗅了她的秀發的味道,芬芳撲鼻。然後,我又悄悄地將自己的下巴輕抵在她的秀發之上,柔軟而溫熱。最後,我再悄悄地將兩只手也由藕臂移到了玉背之上,衣服微涼而光滑。而我們手中的氣錘呢?早不知何時已被丟棄在地上。

我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原來自己等待與若詩的擁抱已好久,好久了……

周圍的一切似乎已為我們停止下來,仿佛這熱鬧的解放碑就是我們兩人擁抱的舞台。我們不發一語,卻似乎都能感覺到為彼此悸動的心跳。

恍恍惚惚中又回到了那個同眠的夜,我吻著她的臉,她感受著我的唇,一切悄無聲息,卻又動人無比,好像一個永遠不願蘇醒的夢。所以同樣的,我亦不敢吐氣出聲,唯恐驚擾了這場美夢,而她,是否也怕突然從夢中醒來呢?

突然「嗖」的一聲巨響傳進耳里,其聲拖沓由大變小。

不由的,我睜開了眼,只見周圍無人在說話了,都是仰著頭看著天空。於是我迫不及待地也抬起頭來望向天空,頓時,情不自禁地為眼前的情景所吸引。

只見一束紅色的流星沖上天際,最上方是一個紅彤彤的火球,而後面拖著一群閃亮的星星。突然,在「嘭」一聲中,那束流星像一朵瞬間怒放開來的菊花,鋪滿了整個天空,照亮了整個大地!

但這樣的壯麗之景只不過一瞬,那由一顆顆火紅的小星星組成的菊,像受到大地的召喚似的,如流星雨般翻滾分散落下,眨眼之間那絢麗的花朵已然解體消散……

我正待嘆息,卻是又聞「嗖」的一聲,又一束藍色的流星沖上雲霄,與之前一樣,「嘭」的一聲後,如菊般綻放,只不過這次是那淡雅的藍。還未待藍菊消散,又是一束紅色的流星沖上去,再自怒放開來,與藍菊交相輝映。

之後,流星沖天的嗖嗖聲與流星綻放的嘭嘭聲越來越頻,而流星的顏色也越來越多。剛一朵黃色的菊做雨滴般灑落,又一朵粉色的菊馬上又綻放開來。一時間,天地之間,色彩斑斕,這人山人海的解放碑,完全變成了多彩的童話世界!

不知是誰在放一場這美麗的煙火,又不知是為誰而放。

我驚艷於這樣的奼紫嫣紅,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卻未知懷中的佳人是否看到這夢幻般的天幕。於是我微微低頭,原來她早已抬起頭來,正自望著這天。

在這一刻,若詩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感覺。她長長的睫毛,明亮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滿含笑意的嘴角,還有那可愛的小酒窩兒,看起來是那么的甜,那么的迷人。

若詩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微一眨眼,那眼眸即落在了我的臉上。

在目光交匯的這一霎那,我們不約而同地收起了各自的笑容。我見到那五彩煙花如同在她明亮的眼眸中綻放,變幻成一絲一絲如流星雨般的煙霧,彌漫在我眼里,再蔓延到心底……

若詩就像此時的煙花那樣美麗,她的惠質蘭心,她的綽約多姿,總會令我不由自主地痴迷。但若詩也像此時的煙花那樣神秘,她的若即若離以及她的忽冷忽熱,無時無刻不散發著致命的吸引。

我眼角余光瞥見,周圍的一對對戀人們無不受到這場美麗的煙花的感染,緊緊擁吻在一起。那么我們是否該接吻呢?

我有些猶豫。但看著她濕潤而豐滿的雙唇,心下的沖動卻愈發強烈,直至終於不管不顧,趁她仍自呆望我的臉,很迅速地吻上了她的唇,迅速到沒留下絲毫時間可予她躲逃。

在吻上她的那一瞬,她似乎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仿佛始料未及這突如其來的親吻……但緊接著,她緩緩地閉起了雙眼,只剩那又彎又長的睫毛在微微晃動著,臉上露出了一絲陶醉,雙手在我的背部也較之前更加收緊。

詩兒你可知,每當我午夜夢回之時,每當我偷偷看你之時,我都多么想再親吻你一次?哪怕只是輕輕碰觸一下,我也甘願……時隔三個月的今晚,我終於又吻上了你的唇,可知我有多么激動?

不由自主地我也閉起了雙眼,並將她抱得更緊。不再滿足於只是嘴唇交貼,我悄悄地伸出舌尖在她的唇上輕舔著,希冀於自己的舌能叩開她的雙唇,以入腔內舔弄那從未品嘗過的香舌。

若詩似乎知道了我的用意,雙唇也緩緩微張開來。我的舌很靈活地磚入了那口腔之內,沒費絲毫力氣即探到了她的小香舌。

我輕輕用舌尖推動著她的舌身,滑滑嫩嫩的感覺充斥著我的觸覺。她面對膣內的不速之客,似乎並不好客,我剛將她舌身微微頂開,那香舌馬上就頑皮地還以顏色,用其之尖也來輕推我的舌身,令我的舌也被微微頂開。我不服氣,於是又將自己的舌頭推了上去,她卻馬上又反推回來。

類此重復循環,舌與舌互相推放著,甚為纏綿悱惻。而為配合親吻各自頭部在微微偏動,以至於彼此的鼻尖也碰觸在一起左右摩擦,更是添加一絲甜蜜的趣味。

在此種推動舌吻之下,我竟升起一絲酥麻的快感,就連呼吸都凝重了一些。

但我知道不僅僅是自己感覺到了恬適,她應也一樣有著酥麻的快感,從其噴在自己嘴角的氣息即可見一斑。

不知我們這樣嬉戲沉醉了多久,也許是都感覺有些累了,我們不約而同地將唇分開,臉微微抬起,留出了一絲距離。

我們睜開雙眼,頓時發現對方如同初戀的少男少女,滿臉羞紅但又露出幸福的意味。而且我們也發現了一件很可笑的事——一絲亮晶晶的津液兀自相連著彼此的嘴角……見著此種情形,我們竟相視一笑,各自抬起一只手來,用手指擦去對方嘴角的津液。

此際,天空中的煙花早已散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硫磺的味道,周圍又早已人聲鼎沸起來,獨留我與若詩站在原地,深深地望著對方的眼睛,手指擦拭著對方的唇角。

擦凈之後,各自放下手來。我突然感覺更是害羞起來,因為我想周圍的人一定都看到我們剛才的親吻了,會不會遭人說三道四?想予立刻放開她,卻又舍不得將之抱在懷里那即充實又甜蜜的感覺,這怎生是好?

正當我猶豫之時,若詩卻「啊!」的一聲,身子晃動著,好似欲逃離我的懷抱,我一愣之間,她已離開了我的懷抱,兩腳後退了一步。我還未決定是否松開反倒是她先一步做了……

我看向她,她卻馬上避開目光低下頭去,依然臉龐羞紅,配合那白色的羽絨服,純潔之中添了一絲嫵媚。她是因害羞才退得開來呢,還是又想逃避我們的真情呢?

可能是後者居多吧!一瞬間我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勇氣來:今晚不要逃了,我不再逃了,你也不要再逃了!

我一個跨步即走到她的跟前,然後很強橫地用兩只手臂又攀上了她的背抱緊了,並將腦袋趴在了她的香肩之上。

「不許躲!」我像個孩子似的命令著。

若詩掙扎了一下,卻是掙脫不了,於是急急地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很厲害,厲害到令我恨不得立刻挖個地洞轉進去……

只聞她說:「我哪里是躲啊,你那討厭的東西……頂著我肚皮……有點……怪怪的……」

的確如此,我一直都未有感覺,經她一說,頓時發覺了自己下體的異狀。

於是我忙將若詩放開,一臉憋得更是紅得跟猴屁股似的。慌張地舉目四望,見有人看著自己,忙將兩只手揣進褲兜里並將手腕刻意地往上拱起,也許這樣,別人就會以為是雙手把褲襠頂起如此之高,而非老二作怪……

若詩見我慌張的樣子,「噗嗤!」一笑,瞟了我一個白眼,真個風情萬種!

我本是想裝作自若的對她一笑,但她已然轉身向前走去。

於是連忙大步追上,與她並肩而行。但似乎我們都忘了撿起剛才丟在地上的氣錘,直至我們又被別人砸到,才想起手中的武器來,卻是無意再回去尋找了。

人群之中穿插著,若詩並未轉過頭看我一眼,好似盲目地隨著人群走著,而我卻盲目地跟隨著她的腳步。我擔心之前的丑態令她不快,始終不敢靠她太近。

但漸漸地我留意到一個細節:她的左手一直揣在羽絨服的兜里,而右手一直空空盪盪的露在外面,柔柔地垂著,這是否可以理解為她在向我傳遞牽手的信號呢?

於是我試探性的走近了她,然後裝作無意地碰了一下她的右手,卻又馬上把手收回,因為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該於牽手……

「這么多人,你就不怕我走丟了嗎?」若詩在我手收回的那刻說道。

我聞言向她看去,只見她仍是注視著前方而未看我,仿佛並非跟我說話,臉上依然帶著一抹淡雅的微笑。

「我當然怕!」我再也沒有絲毫猶豫,在下一刻已握住了若詩的右手。我默默告訴自己,抓穩了,不要再松開!

這是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拉著若詩的手跟隨人群行走,只知我們仿佛通過彼此握著的手做著心與心的交流。仿佛我們已走了很久了,回過頭來才發現只不過才一百多米而已。

此時,若詩突站住不走了。我也跟著停下腳步,只見她偏著頭望向了一邊。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寫有「babiclub」的霓虹燈招牌。

「怎么了?」我好奇問道。

若詩聞言卻轉過身來,非常認真地問:「文軒,你想不想喝酒?」

「啊,喝酒?現在嗎?」

「對!我們去喝酒!」若詩笑道,拉著我向那酒吧走去。

我一時愣了,若詩是很少喝酒的,就連陪客戶或公司聚會也只會淺嘗輒止,怎么今晚會主動邀請我去喝酒呢?我不明所以,傻傻地跟著,「你來真的?你怎么突然有喝酒的雅興呢?」

「現在我就是非常想喝酒,你別問了,你陪我去就是!」

「那萬一你喝醉了呢?」我實在很擔心。

「咯咯!反正我沒開車來,不用去擔心會被交警抓住,而且有你在啊!醉了怕什么呢?」

醉了有我?你就這么放心我嗎?我看向走在側前方的若詩,心中一緊,原來此時她的笑容早已散去,盡化作了一臉的惆悵與憂傷……

一時間,我明白了她為什么想要喝酒,而且自己也覺得喝酒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相見恨晚!可恨的相見恨晚!

我們在一個昏暗的角落里坐著,幽幽地看著桌子前的bloodmary.

這間酒吧與外面仿若是兩個世界,外面的世界人滿為患,人聲鼎沸到處是歡聲笑語,朋友們熱鬧相聚,情侶們開心打鬧。而此間的世界雖亦然人多,但卻沒有誰在歡笑,有男有女在那孤獨的坐著,獨自端著酒杯,眼神迷離,一臉的哀傷落寞。

這是傷心人的聚會之地。在這聖誕狂歡夜里依然有人找不到快樂,依然有人無法融入外面的世界,就如此時的我們……

若詩真不是喝酒的料,半杯酒喝下去臉上就已飄上了兩團紅雲,不過反倒多了一分女人味。

我端起面前那杯酒又自抿了一小口,一股很濃烈的味道沖入鼻中。這樣的口味其實自己並不喜歡,但為了配合若詩,所以我沒要平時來愛喝的啤酒。

我們如同兩個各有心事的陌生人坐在同一張桌前,卻是各喝著各的酒,各想著各的傷悲。

「還有五個月他就回國了。」若詩突然說。

我知道這個「他」是誰,心里很酸,酸到需要bloodmary的濃烈來沖擊一下。

放下酒杯,我蹙著眉任液體翻滾入喉,笑著說:「嗯,很好啊!你應該很高興吧?這么多年的等待終於要修成正果了!」我真不知自己如何能笑著說話,仿佛那與我無關。

若詩笑了,但笑得是那樣落寞,「三年多了,從最初刻骨銘心的思念到現在淡然若水的期盼,是啊,等待,我等待得太久了,久得都已感麻木,不知思念的味道是喜還是悲。」

我聞言一呆,若詩從未說過這些話,於是靜待下言。

若詩端起杯盞抿了一口,緩緩放置桌上,然後眼神迷離地看著它,果然繼續說道:「最初期盼著這四年快快逝去,日夜期盼,日夜祈禱我的濤能快快回國,回到我的身邊,幫我驅趕每一個黑夜來臨時的孤寂與浮躁……而現在終於快要過去,他回國的時間已屈指可數,你說我應該很高興,我想自己的確應該很高興才對!但是文軒……文軒,你告訴我,我為什么卻高興不起來,我心中為什么是那么的害怕,是那么的悲傷?」

我心中巨震著,不僅是因為她的話語,而且是因為我看見了她那涓涓滑過臉際的晶瑩淚珠。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的眼淚,在醫院里,在賓館里我亦稱見過,但那時我只是心疼,而此刻我除了心疼,還有一股強烈的悲傷在心底蔓延開來。

我強壓住心痛,兩嘴翹了翹,想給若詩一個笑容,卻發覺自己笑不出來,真的笑不出來。我想予她安慰,卻是只說了句:「你別想太多了。」,就怔怔的再說不出話來……

若詩突然端起杯盞將半杯bloodmary喝得點滴不剩,然後示意身邊的一個服務生再要一杯。

我忙叫住服務生,叫她不要來酒了,我實在很擔心若詩會醉。但若詩卻馬上任性地說道:「你別管我!我還要喝,你也得喝!你這人總這么膽小,連喝酒都怕嗎?服務員,再來兩杯!」

我膽小?不,我知道自己並不膽小……我只是很猶豫。我只是害怕開始。我只是認為沒資格。我只是擔心背棄誓言。

「好!喝!詩兒,咱們今晚喝個痛快!」我一仰頭即將自己的小半杯飲盡。

若詩聞言笑了,卻是笑中噙著淚水,無比的凄美。「你又叫我詩兒了,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叫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梗咽。

我放下酒杯,這一大口悶下的滋味,真難受,我仿佛被嗆住了,故意咳了兩聲,然後借機掉下眼中不堪的分泌物。

我囔囔道:「誰說的?我想叫你作詩兒,我隨時都想這樣喚你,就連夢里都是這樣喚你!」

若詩聞言再次笑了,笑中有了更多的淚水,梨花帶雨般的面容緋紅無比,仿若甚是不堪酒精的考驗。

「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來,我有多么快樂,又有多么辛苦?知不知看著你故意疏遠我的樣子令我有多么失落?知不知看著你忍不住向我靠近的樣子令我有多么欣喜?知不知我故意排斥你時我有多么不舍?知不知我忍不住向你接近時我有多么擔心?」

沒想到若詩會這樣說,會在這里坦言自己的心聲,其實也是我的心聲……但反觀我呢?我一直在壓抑,一直在躲避,一直又在接近,一直不敢面對。

這一刻,終於再難壓抑心中的情感,自己亦淚流滿面,不停呢喃著,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此時酒端上來了,服務員看了一眼我們,卻好似見怪不怪,神情自若地走得開去。我們端起酒杯輕輕地碰觸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小口。

「如果我六年前就遇見了你,那該多好啊。」若詩幽幽地說。

六年……六年前也晚了,那時我已愛上了敏敏。我不知道為何此時還能想到妻。

我默默問自己:我愛若詩嗎?我想定然愛著的,那不僅是一見鍾情那么的簡單,更多的是心靈上的慰藉與溫暖;我愛妻嗎?我想也定然愛著,以前愛,現在愛,以後還會一直愛下去,那不僅是愛情那么簡單,而且還有誓言、責任。兩人都愛,但又怎么能兩個都愛呢?一個人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嗎?我不知道答案。

「人生沒有如果。」我低下了頭,任痛苦的淚水不堪重負地落在了桌子上。

「是啊,人生沒有如果……你有家有室,我有等待的人。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真是一種諷刺!」

頓了一頓,對面那從開始到現在,流著眼淚卻沒哭泣一聲的女孩,此刻竟豪氣地說道:「來,喝酒!我喝酒可不比你差!把這杯干了!」

酒能解千愁,我毫不猶豫地端起了杯,與她一同飲得干干凈凈,並馬上招呼服務員倒酒。

這夜我們狂飲著醇醴,共流著酸淚,那小小杯盞里盛著不知是酒,是淚?咽到心里去的,更不知是淚,是酒?

不知飲了多少杯了,只知杯中的bloodmary已沒了,酒吧里的音樂也停了,我們的淚也干了,我們只知傻笑了。我們趴伏在桌上,卻都不願意閉上眼,就這樣醉眼朦朧地看著對方,看著我們在桌上緊緊拉著的一只手。

若詩呢喃問著:「既然是錯誤,為何要讓我們看如此美麗的一場煙火,為何你要來招惹我?你為何要吻我?你為何要牽起我的手?為何不像平時那樣對我近而遠之?」

「那是因為老天跟我們開的一場玩笑,那是因為我喜歡你!」

「既然是玩笑,那你可不可以離開我?」

我呢喃回答著:「我不要離開你,永遠不要離開你!全世界的人都離開你了我也會在你身邊!」

「好啊!但是現在我覺得我們該離開了,好像很晚了。」若詩聞言笑了,笑得傻傻的。

「哦,我看看時間……」我撈了撈衣袖,一看沒表,方才想起出來的時候放寢室了。

於是慢吞吞地掏出手機,醉眼朦朧地望著屏幕,咦?十九個未接來電,是誰這么鍥而不舍?

我傻笑著一個個翻看,有六個顯示的是「敏」、有三個顯示的是「游神」、有五個顯示的是「李婕」、還有五個是一個陌生來電不曉是誰。當看到那獨字的名時,我的心仿佛被針深深扎了一下。但此刻我真的不想去想她。

我未管這些電話,只再仔細地看了看時間,哦,都快一點了,的確夠晚了!

不知是那酒吧與室外的溫差讓彼此感覺寒冷,還是那酒後的柔情讓彼此渴望擁抱,令我和若詩緊緊依靠互摟著,歪歪倒倒地走在街道之上。此時雖已一點,但仍是有那么多的年輕人在街上不知疲倦地狂歡著。

等待於出租車上客點時,趴在我懷中若詩口齒不清地問:「又一點了,你回不去寢室了吧?」

我點了點頭,但馬上想起她並未抬頭看我,於是說:「回不去了。我們又在賓館住好不好?」

「好啊,哦,不,今天我好像帶了鑰匙的。」說完,她在自己兜里找起來。

我一把握住她找鑰匙的手,「別去管鑰匙了……我們說過不分開的,今晚我們就不分開!」

她將腦袋深深埋進我胸口,有些哆嗦說道:「我怕……我們會犯錯誤的!」

我緊緊地抱住她,一陣風吹來,吹起了我們的發絲,吹進了我們的心中。仿佛又一次地堅定了我的信念,令我大聲說道:「不會有什么錯誤!就算真會有錯誤……我們也要錯下去,直至萬劫不復將我們打入地獄,但只要有地獄我們還是會一起猖獗!詩兒,你說好嗎?」

女孩聞言竟沒有絲毫猶豫,抬起頭來看著我的臉,眼眸里包含著淚水,清脆而又響亮地應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