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行俠(1 / 2)

風月江湖路 太陽雨 3330 字 2020-12-28

扶欄遠眺,冰溪河兩岸人家整齊,窗明幾凈,倒影溪中,相映成趣。水車、磨房、漁梁和水閘點綴其間,疏散之中透出一股清逸雅趣,頗似一幅名家筆下精心勾畫過的水墨山水。清粼粼的河水如一面緞子,風一吹,皺起來,陽光灑在上面,仿佛落下了無數細碎的金絲和寶石。

「吃片西瓜開開胃。」龍紅靈端著一盆破好的西瓜,走到窗檻之前。中秋在即,江南還未到下霜時節,日夜溫差又大,正是西瓜最甜的時候。

方學漸取過一塊,嘗了一口,果然甜脆清爽,入口即化,一片西瓜下肚,精神都似為之一振。伸手再取,卻摸了個空,轉頭瞧去,卻見龍紅靈一臉竊笑,雙手背在身後,顯然是將西瓜藏了起來。

「給你猜個謎語,猜對才有瓜吃。」龍紅靈嘴唇粉嘟嘟的,像一顆甜汁充盈的水蜜桃,比西瓜還要誘人。

「我聽說以前有一個『蘇小妹三難新郎』,想不到大小姐變本加厲,吃片西瓜都要難上一難,方學漸雖然沒有秦少游那般才高八斗,但腹藏千言還是有的,好,盡管放馬過來。」

方學漸望著美女鮮潤的紅唇,心弦搖曳,如果猜中一個謎語能親一下嘴,那有多好。

「你聽好了,嗯,世上什么瓜不能吃?」龍紅靈緊閉雙唇,反背雙手,仰頭朝天,作飽學儒士狀。

方學漸差點沒當場吐出血來,道:「大小姐,你不要把我當成傻瓜好不好,這么簡單的問題我用腳指頭想想都答出來了。什么瓜不能吃?當然是黃瓜,黃瓜又叫胡瓜,外國人的東西,自然少吃為妙。」

龍紅靈神色極其古怪,瞪了他半晌,突然彎腰大笑起來,嬌喘連連,道:「你還真是傻瓜,黃瓜當然能吃,只有傻瓜不能吃。」

方學漸裝出恍然大悟狀,哦了一聲,道:「原來黃瓜能吃,我還以為黃瓜不能吃呢。」心想什么時候,讓你的櫻桃小嘴嘗嘗我下身的紅皮黃瓜,那才真的好吃呢。

龍紅靈好不容易直起身子,笑顏如花,臉上紅潮未退,猶如海棠春睡,嬌嫩欲滴。她勉強收起笑容,道:「這次不算,我們重新再來。」

「大小姐,你這么聰明,出的問題我肯定猜不中的,不如這樣,我出問題你來回答,如果猜錯了,就讓你親我一下,如果猜對了,就讓我吃一片西瓜。怎么樣?」方學漸畢竟還有些小聰明,反守為攻之下,無論她猜對猜錯,都有便宜可占。

龍紅靈側著腦袋想了片刻,眼珠轉了幾圈,心中盤算一定,點頭說道:「好吧,你出題吧。」

方學漸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你要聽清楚了,題目是這樣的:我在上面,她在下面;我聚精會神,她心癢難熬;我付出代價,獲得快樂,她傷口流血,非常痛苦。猜一件有閑人士經常……」

「啪!」的一聲脆響,方學漸陡然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身,右臉之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卻是狠狠地挨了美女的一記耳光。

沉默半晌,他才慢慢回過身來,臉上鼻涕橫飛,一臉委屈,哭喪地望向柳眉倒豎、滿臉怒容的龍紅靈,顫聲道:「大小姐,好好的,您干啥打人?」

「下流!無恥!卑鄙!」龍紅靈惡狠狠地盯著他,猶如盯著一只剛從茅房里爬出來的臭蟲,雙目冒火,神情激動,舉起了白嫩小巧的手掌,眼看又要砸落下去。

方學漸嚇得脖子都矮了半截,雙臂護住臉部,急聲道:「大小姐,那個謎語的謎底是釣魚啊。」

美女的「化骨綿掌」已帶著「嗚嗚」風聲,穿雲破霧而來,掌風激得頭上的亂發翻騰亂飛,終於在離方學漸的頭皮還有千分之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距離之細微,只怕連現代精確的測量工具——游標卡尺,都無能為力。

龍紅靈鳳目圓睜,左足點地,右掌斜出,做「金雞獨立」狀,矯健的身姿凹凸起伏,峰巒疊翠,曲線之火辣,讓人嘆為觀止。

龍紅靈優美的姿態定在那里,直到在方學漸色迷迷的眼眸中凝固成了萬世不退的驚艷片段,才緩解下來,順勢在他的頭上敲了一下,笑道:「你為什么不早說。」

「這是猜謎啊,我如果早早就把答案告訴你,還有什么好玩的?大小姐,釣魚的謎底,不知道你猜中了沒有?」方學漸一臉苦相,兩只眼睛卻賊亮賊亮的,盯著美女鮮艷飽滿的紅唇:不知道等一會兒這片嘴唇親自己的時候是什么滋味,肯定軟的要命,香的要死。

龍紅靈的粉面一下飛紅,目光躲閃,不敢和他對視,垂下頭,低低道:「沒猜中。」

「大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猜的是什么………哎喲!你怎么踩我的腳!啊?這樣不能算數啊,親臉算什么啊,再說我還沒准備好,大小姐,至少親之前,也要讓我先醞釀一下情緒嘛。」方學漸被她踩了一腳,疼痛入骨,正當彎腰去抱自己腳的時候,美女的嘴唇趁機蜻蜓點水,與他的臉輕輕碰了一下,算完成了打賭的任務。

「吃飯了,熱菜上來了。」龍紅靈嘻嘻一笑,身子一蹦一跳,回到自己的座位。

「小姐,這是『醬爆青椒』和『桃仁鴿蛋』,其它的菜馬上就來。」酒保在桌上擺下兩碟熱氣騰騰的小菜,又替二人斟滿了酒,道聲「慢用」,躬身退出。

方學漸心有不甘,也只得作罷。齜牙咧嘴地回座,見美女已然動筷,當下也不客氣,先呷了一小口燒酒,五香春風釀香氣撲鼻,入口清冽,他雖然沒有多少喝酒經歷,也知這是難得的上好美釀。

伸出銀筷,夾了一顆鵪鶉蛋,正待送入自己口中細細品味,突聽樓下喧嘩,接著「咚咚」連聲,一陣凌亂、沉重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其間夾著一個女子的抽泣、哭喊之聲,狀甚凄厲。

腳步在三樓停下,對面的雅閣傳來幾下輕脆的敲門聲,一個粗重的男子嗓音隨之響起:「少爺,王姑娘請到。」

「咿呀」一聲,想是房門開了。一個年輕的聲音故作驚訝地道:「哎呀~~福旺,你們這是干什么?翠翹姑娘是貴客,應該八抬大轎請來才成,你們這樣欺人,那不是丟我的臉嗎?」語聲輕浮,隱隱透著一股得意勁兒。

那個粗重嗓音道:「少爺教訓的是,福旺是個粗人,還請王姑娘多多包涵,嘿嘿。」

那個叫王翠翹的女子只是啼哭不休,喉頭哽咽,道:「王大少,翠翹今日身體不佳,不能奉客,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回去。過得幾日,等我身子養好了,定當盡心服侍大少。」

那王大少哼了一聲,甚是不悅,道:「王翠翹,你只是個賣皮肉的小娼婦,我王思文什么人物,不要給臉不要臉。以前在南京城,我三番四次相邀於你,你都借故推脫,誰知兩年沒見,竟會在這玉山小縣再次相見,哈哈,也不知你被哪個相好的賣到了這個破地方?」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只是在『玉春堂』掛個單兒,答應芳媽做兩個月的客卿,而且聲明是賣藝不賣身的。」

王思文「嗤」的一聲冷笑,說道:「這里沒人知道你的底細,難道我還不知么?王翠翹,王翠翹,秦淮河上一支花,又會寫來又會畫,吹彈歌舞兼做詩,金陵城中花魁王。你十五歲被人梳弄,如今二十掛零,這五、六個年頭過去,接過的客人沒有一千,也滿八百了,你還給我裝什么貞潔?福旺,把她拖到房中,我今天倒要好好見識一下這『秦淮河上一支花』,和其他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那王翠翹一聲驚呼,接著房門砰地關上,女子的啼哭之聲驟然變輕。方學漸把一切聽在耳內,明白是嫖客和妓女之間的風流事兒,雖然覺得那個王思文太過囂張跋扈,卻也並不放在心上。

他把鵪鶉蛋送入嘴中,幾口嚼爛,吞下肚去,正待舉杯再飲,突然聽見「嗆啷」幾聲,抬頭看時,只見龍紅靈滿臉怒容,一雙筷子丟在桌上。

「豈有此理,當我們女人好欺負!」大小姐從對面射來兩道冷厲的目光,仿佛方學漸就是那個「欺人太甚」的王思文。

樓閣全由木板搭成,王翠翹無助的求饒聲從那邊隱約傳來,間雜桌翻椅倒的「乒乓」之聲,想來戰況異常激烈。龍紅靈終於忍無可忍,拍案而起,道:「跟我來。」

方學漸只得放下酒杯,他最怕與人打架,硬著頭皮跟在大小姐的身後。兩人剛跨出房門,迎面正碰上進來的酒保,手中的一個盆子差點脫手撞飛。

「小姐,公子,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酒保見兩人神色古怪,急忙斜身一攔,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我們到隔壁去見一個熟人,你先把飯菜放到桌上,酒錢少不了你的。」龍紅靈抬眼望去,只見斜對面的廂房門口立著三條大漢。三人均身著勁裝,身材高大,魁梧雄壯,正是那種富貴人家常見的虎狼奴仆。

中間那個三十多歲年紀,身高六尺,比方學漸足足高出一頭,虎背熊腰,肌肉虯結,想來便是那個福旺了。

酒保聽他二人是去拜訪舊友,當下不再阻攔,進房去擺弄飯菜不提。

方學漸見這陣仗,早已氣餒,湊到龍紅靈的耳邊,輕聲道:「大小姐,我們真的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