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惡斗(1 / 2)

風月江湖路 太陽雨 4634 字 2020-12-28

「神龍出世」的石柱在神大峰上,與神女峰毗鄰相對,中間只隔了一條數百丈深的懸崖。方學漸用「凌波微步」的絕世輕功逃出生天,先繞道下山,溜到金貓峰和樵樓峰下的神龍牧場,趁人不備,偷了一根又粗又長的繩索出來,足有二十幾丈,使用盡夠。

山庄半里外有十幾株野棗樹,上面結滿了還未成熟的青色棗子,他不敢白天去救人,便挑選了最高的一株爬上休息,順手采些棗子來吃,雖然味道很淡,但清香爽口,比之整天吃些腥臭味道極重的蛇膽蛇血,實有天壤之別。

方學漸謹小慎微,等到天色完全轉黑,山中起了薄霧,這才從樹上溜下來,背了繩索往山上行去。他離山庄近一尺,心里更害怕一分,擔心被人發覺,把腳步盡量放輕。

一彎新月浮出山巔,淡淡的銀光霧水般從天際籠罩過來,周圍的景色瞧出去如夢似幻,更增心頭的涼意。山庄高高的圍牆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他不走東邊的石子大道,沿著山庄的圍牆往西邊的小路過去。

這條小路湮沒在雜草落葉之中,若有若無,便是當日他在小昭的陪同下第一次進山庄的道路。他躲在暗影之中,不敢走得太快,惟恐踩斷了枯枝發出聲響,被山庄中人發現,那就糟糕透頂。

行了一盞茶的工夫,方學漸已走到那個只有一扇門板的西角門,他想起舊日往事,心中唏噓,如果袁紫衣從中作梗的話,自己要娶龍紅靈實在千難萬難,除非大小姐心甘情願和自己私奔。

龍紅靈家學淵源,英明神武,和紅拂女、卓文君放在一起不掉絲毫身價,自己文不行,武也不行,一個排不上號的江湖末流小混混,也來學李靖、司馬相如的風流韻事,傳揚開去只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他輕輕嘆息,不敢多作停留,低頭直往前走,沒有行出幾步,突然聽見身後「吱嘎」一響,卻是門樞轉動的聲音。方學漸吃了一驚,身子一閃,急忙躲到路旁的一叢灌木之後。

他慢慢轉過半個身子,扭頭望去,只見一個苗條的身影悄沒聲地閃出門來,身材娉婷,體態婀娜,似乎是個女子。方學漸心口突的一跳,這身形極是熟悉,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昭,一時間心情激盪,張開嘴來,居然叫不出聲。

小昭身後又走出一個人來,體形高大,身上的衣衫在暗影中依舊發出微弱的金色光芒,方學漸一見這個人影,便如被當頭潑了一瓢冷水,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底,原來此人正是兩次打傷他的金威。

小昭虛掩了房門,輕聲道:「金七爺,袁明善少爺好幾天不見,真的被夫人叫去練武了嗎?不知關在何處?」

金威笑道:「小昭妹子,你以後喊我金大哥就好,不要七爺、八爺的叫,聽了生分。那袁少爺樣樣都好,就是武功太過差勁,和小姐般配不來,夫人現在把他鎖在一個秘密的所在,等他學好武功,再安排他和小姐的婚事。這個秘密的所在,如果不是小昭妹子,我是決計不會帶人去的。」

小昭屈膝一福,道:「金七爺,尊貴有別,稱呼是不能亂改的。幾天沒見未來姑爺的面,小姐很想知道他是否平安,承你的情,我代小姐多謝你啦,請你前面帶路。」

金威點了點頭,道:「好,你跟我來。」當先而行,沿著牆角往後行去,正是上山的方向。小昭一言不發,跟在他的身後。

方學漸縮在灌木之後,肚子里大罵小白臉卑鄙無恥,如果他身邊帶的不是鞭子而是尖刀的話,早就一刀捅到他的心窩里去了。

等兩人走出七、八丈遠,他才悄悄地跟了上去,握著鞭子的手掌又濕又滑,滲出許多冷汗,心想這「神龍三鞭」初學乍練,不知道成不成,最好能攻他一個措手不及,鞭子套上他的脖頸,「咯勒」一下,就此了帳。

方學漸恨得牙癢癢的,卻又不敢跟得太近,在樹木和岩石的掩護下,東跳西竄,隨兩人往山巔而去。一路之上山道崎嶇,漸行漸高,道旁的草木漸漸稀少,過不多時便來到一個光禿禿的山岡前面,怪石嶙峋,山岡上正是聞之喪膽的「萬蛇窟」。

他見兩人在山岡前停了下來,急忙躲到一塊岩石後面,探頭望去,見金威和小昭相對而立,嘴唇張合,正在說話,只是距離遠了,話音又低,聽不到兩人在說些什么。

方學漸心急如焚,解下肩頭的繩索,四肢著地,慢慢往前爬去,額上汗水涔涔而下,心想就算拼了小命不要,也不能讓這個混蛋占去小昭的便宜。

才爬出五尺多遠,只聽幾聲得意之極的哈哈大笑,隨山風吹進耳中,他抬起頭來,只見金威張開雙臂,猛地一把抱住小昭。方學漸如何還按捺得住,低吼一聲,身子彈跳起來,再也顧不得偷襲不偷襲,抽出腰間的蛇肉鞭子,疾步沖上前去。

小昭被他兩條鐵鏈似的手臂緊緊抱住,又驚又慌,欲掙乏力,抬腿去踢,卻被金威雙腿一下夾住,登時立足未穩,倒在他的懷中。雙手去推他的肩頭,只聽哧的一聲,下身的長褲已被撕破一個口子,露出一塊光潔雪白的肌膚。

小昭怒火攻心,差點暈厥過去,啪地打了他一個耳光。金威一怔,把她推到一塊大岩石上,翻轉過來,用兩腿壓住小昭的身子,又去撕她的褲子。淡淡的月色下,小昭嘶啞的哭叫驟然停止,青色的布片一塊塊飄落下來,兩片圓臀很快露了出來,雪白晶瑩,如天上的明月。

方學漸猶如一只發怒的豹子,幾個縱步,飛躍而來,手腕抖處,長鞭挺直如槍,刺向他的背心。這原本是「少林羅漢拳」中的「單臂流星」,他真氣鼓脹,勁力透過鞭子,猶如拳頭陡然間長了一丈二尺。

金威聽出身後風聲有異,雙手急忙在石上用力一撐,身子向前一跳,躍過小昭的身子。方學漸輕喝一聲,手腕再抖,長鞭高低起伏,瞬間舞出十二道黑色波浪,將他周身的要害籠罩在一團黑色的鞭影之中,正是新學招數「翻江倒海」。

金威身子還未落地,無處躲避,只覺背上一陣劇痛,火辣辣的疼,已然吃了一鞭,身子下沉,落到岩石的前端,猛然覺得右腳一緊,一股大力瞬間涌到,登時立足不定,身子向前撲倒,頭上腳下,在石頭上撞了一下。

方學漸初試新招,居然一擊成功,打得對方無還手之力,心中喜悅無限。長鞭一抖,把金威的身子拉了起來,右腿一抬,對准他褲襠就是一腳,威力之強,比起大小姐的「踢襠神功」不逞多讓。

金威慘叫一聲,身子縮成一只蝦米的形狀,凌空飛過兩丈,啪嗒落地。

小昭趴在岩石上一動不動,下身衣衫凌亂,一雙圓潤的玉腿和兩瓣飽滿的雪臀纖毫畢露,方學漸心中憐惜無限,俯身下去,在她的肩頭上輕輕拍了兩下,見她沒有反應,料來驚嚇過度,暈厥了過去。

方學漸吃飽了他的苦頭,心想今天大好機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用肉棍子混飯吃的小白臉解決了。跳將過去,抬腳又向他的襠部踢去,突然白光一閃,金威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八寸長的匕首,往他的小腿切去。

方學漸大吃一驚,右腿不及收回,左腳踢出,正中他手腕,匕首脫手飛出,叮當一聲,撞在岩石之上,迸出一溜火花。方學漸雙腳凌空,上身往後便跌,慌忙伸出手掌想去支撐,背脊著地,後腦還是在岩石上撞了一下,疼痛鑽心。

金威得此便宜,身子一翻,伸手來掐他的脖子。方學漸匆忙使出一招「野馬分鬃」,架開他的雙臂。金威合身撲到方學漸的身上,嘴巴一張,順勢去咬他的喉嚨。

方學漸見他露出白森森的一口牙齒,好不鋒利,喉嚨如果被他咬斷,哪里還有命在?顧不得後腦還在嗡嗡作響,奮起余力,一頭撞去,額頭正頂在他的右耳之上。

兩人悶哼一聲,身子分開的時候各出拳頭,擊在對方胸前。只是頭昏腦脹之下,拳頭的勁力小了許多,比起腦袋相撞,要好受不少。

方學漸躺在地上,眼前金星亂飛,一個腦袋痛得似要破裂開來。金威卻也好不了多少,右腦被撞,不僅聽覺大受影響,腦子也似遲鈍了許多。

兩人都知這是殊死搏斗,強忍身上傷痛,你踢我一腳,我打你一拳,最後互相扭住,呼呼喘氣,在地上翻滾毆打。方學漸雖然手腳靈活,輸在經驗不足,幾個回合下來,終於被他翻在身上,掐住了脖子。

金威一臉獰笑,騎在他的身上,手指不住加力,越掐越緊。方學漸的十片指甲摳進他的肉里,抓出一條條血絲,硬是拉不開他的手掌,慢慢喘不過氣,眼珠子都突出來了。

方學漸給金威扼住喉頭,肺中積聚的一股濁氣數度上沖,要從口鼻之中噴吐出來,但喉頭的要道被阻,這股濁氣沖到喉嚨口,又回了下去,他只感全身難受困苦到了極點,心中只是大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這股濁氣在體內左沖右突,始終找不到任何出路,若是換作常人,那便漸漸昏迷,終於窒息身亡,但方學漸練過「凌波微步」的運用心法,體內小周天的運行自成體系,濁氣在他胸腹間越脹越大,越來越熱,在腰俞、陽關、命門和懸樞諸穴道間游走奔行,循環往復,猶如一大鍋熱騰騰的蒸汽沒有出口,直要破腹而爆。

突然間,他的丹田中又涌出另外一股熱流,在周身經絡快速流轉起來,那是他吞吃小金蛇後,在體內積蓄下的二十年內力,以少林正宗內功打的底子,真氣從會陰流經尾間、命門,過夾脊、玉枕,再從靈台、神道諸穴流回會陰,正是運行大周天的不二法門。

方學漸腦中清醒,只覺兩道熱力在體內交錯盤旋,如兩股永遠不知疲倦的浪潮,在全身各處經脈中洶涌澎湃,越流越快。他感覺自己的身子就像一只不斷吹大的氣球,越脹越大,皮膚仿佛在一寸寸干涸、開裂。胸口如燒著一團烈火,心臟狂野地跳動,一陣又一陣的灼痛傳來,渾身熱不可當。

驀地里「會陰穴」上似乎被熱氣刺破了一個小孔,絲絲的熱氣從「會陰穴」通過脊椎末端流到「長強穴」去,涌過的內力越來越多,缺口驟然變大,兩股熱流猛地撞在一起,沖破大小周天的束縛,他腦中轟然一響,體內怒潮奔騰,似要把他的身子撕成千片萬片。

金威久扼之下手腕酸軟,敵人不但沒有斷氣,身子扭動,掙扎的力氣還越來越大。他心中又驚又駭,揮拳打在方學漸的臉上,只覺手臂一陣劇震,手掌被他的面頰彈開,腕骨差點脫臼。

金威哎喲一聲,跳起身來,驚惶之意比適才更甚,心想這是什么厲害功夫,掐他脖子不會斷氣,打他面孔像打在鋼板上,難道眼前之人學會了江湖上享譽已久的「龜息功」和「鐵布衫」?

「龜息功」倒還罷了,只能裝死騙人,「鐵布衫」功夫據說練到第九層,除了下身要害,全身刀槍不入,臉皮堅硬得能和城牆媲美。金威嘿嘿冷笑,抬起腳來,覷准他的褲襠所在,使足全身力氣,猛然踹落。

但聽「咯勒」一聲響,金威只覺一股大得異乎尋常的力量從腿上傳來,右腳已然被生生折斷,身子呼地向後直飛出去。

方學漸正飽受內力交攻之苦,全身極度疼痛,金威一腳踹在他下身的「會陰穴」上,那里正是兩股熱流交匯撞擊之處,正在難分難解之際,一股外力突然涌到,一齊掉頭來防御外來攻擊。兩股熱流融在一起,內力驟然增強,連著金威的一腳之力,將他遠遠拋出。

方學漸的神智原本就十分清明,此時兩股內力合二為一,任、督二脈的隔閡已開,熱流運行再無阻礙,一個周天瞬間流遍,奔騰的怒潮不復存在,丹田之中浩浩盪盪全是真氣,全身的郁悶和燥熱盡去,腦中更覺清爽異常。

他見金威的身子突然拔地而起,足有五丈多高,雙臂展開,右腿微曲,正是傳說中的絕頂輕功「大鵬展翅」,猛喝一聲:「好功夫!」心想難怪打不過他,就憑這一手輕功,自己就萬萬不是他的敵手。

金威只覺全身騰雲駕霧一般,身不由己地飛到半空,迅即從空中摔了下來,好像一只斷線的風箏,啪地落在一塊大岩石上,登時全身氣閉,暈了過去。

方學漸此時也看出情形不對,「大鵬展翅」之後該當是「鷹翔長空」或「老鷹搏兔」,前者瀟灑,後者凶猛,斷然不會像這樣直挺挺地掉落下來,除非老鷹斷了翅膀,變成了死雞。

他此時全身精力彌漫,四肢百骸間說不出的舒服,一個「鯉魚打挺」比平時輕捷許多,穩穩站定身子,戰戰兢兢地走近,才發現金威口吐白沫,躺在地上,身子縮成一團,早已人事不知。

方學漸長舒一口氣,心想今天如果不殺你,難保明天你不會該我戴綠帽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毀屍。心中得意,故意長嘆口氣,道:「小白臉啊小白臉,你的陽根很大,你的色膽更大,害得大爺差點做綠頭烏龜,可惜啊可惜,你太笨,笨的人只配去做蛇飼料。」

扛起他的身子,幾個跳躍起落,上了山岡,在離「萬蛇窟」十余步外把他的身軀輕輕拋出,金色的衣裳在洞口微微一閃,很快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