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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徐安獨獨沒想過,他心尖子上的那個人,會渾身是血、氣若游絲地被人抱回來。

當時徐安生撕楊朔的心都有了,滿腦子里想的都是他既然無法好好地保護著蘇凡,又憑什么把人從他身邊帶走?

徐安抱著蘇凡回卧房的時候他幾乎半暈過去,卻還在模模糊糊地呻吟。

蘇凡窩在他懷里,手指虛虛地勾著徐安的袖子,鼻尖縈繞著的是他身上十年如一日的凜然葯香,他想同他說話,可一張口就嘔出鮮紅的血,最後只能化成虛弱地哭訴,奪魂似地一句呢喃:「師兄,我疼……」

「乖,先別說話……蘇凡最勇敢了,別怕,師兄會救你的……不哭了……你忍一會兒,等等就不疼了。」徐安強忍住悲傷,溫柔地將蘇凡抱到床上去,先揚手點住他幾個穴道,才重新拾起他的腕脈細細診察,可一確定剛剛匆匆過脈摸到的脈象並非錯覺之後,他的臉色便陰沉了下去。

「師兄……咳咳,我……是不是……」蘇凡瞧見徐安的臉色,擔憂地伸手想去撫平師兄眉心的摺子,手上的血便無法避免地蹭在他臉上。

蘇凡想,或許自己這次真的要死了……

早知道這條命最終保不住,他當年就該死在紅衣鎮上……不,他就合該在巷子里直接嚥氣,而不是被孫思邈救回來和徐安成為師兄弟。

一想到這個,蘇凡立刻掙扎著起身,他覺得自己就應該直接死在谷外,也不該讓楊朔帶他回來。

師兄這么疼他,他怎么能這么殘忍地死在他面前讓他傷心?

「你要去哪?」徐安制住了想起身的蘇凡,他的臉上沾著艷紅的血,原本就俊美的皮相如今染上幾分不像人的妖媚。

「我不能……死……在……」蘇凡費力地喘著,他不願死在徐安眼前,寧可去找個沒人的角落躺著,他也不要師兄為他難過。

「有我在,你不會死的。」徐安噙著疼寵的笑摸他的頭,又伏下身像當年對待孩子一樣地在他額上落下一個輕吻,「蘇凡……別怕,師兄會想辦法救你的,你乖乖的,睡一覺就好了。」

徐安不容拒絕地點了蘇凡的睡穴,讓他側卧避免嗆到,又翻出自己長年隨身攜帶的幾種救命丹餵給他,然後才著手剝開蘇凡的衣裳。

衣服底下的旖旎風光似曾相識卻又那么不同,床上躺著的青年已脫去了當年的稚氣,卻同樣那么脆弱無依。

徐安目不斜視地替蘇凡排了幾行針,將他體內楊朔用來護住他心脈的內力全導出來一掌打散。

其實他大可將那股蠻橫的傲血行氣轉化成溫和的養心訣留作護身之用,但徐安不樂意,他現在心里滿滿是對楊朔的埋怨,不走火入魔已是極為克制,他何能忍受把那人的內力留在自己的寶貝身上。

或許是蘇凡的體質要比小時候好上許多,又或許這幾年下來因為他益發省心所以徐安有更多自己的時間可以勤學致武。

徐安花了約莫一個多時辰便處理完蘇凡身上的傷,甚至還擰了帕子替他打理好儀容,換上乾凈舒適的衣裳後才整理心情帶上門出去。

徐安在剛把蘇凡接到懷里的時候便探明他身上除了新受不久的內傷以外,還有一個痕跡很淡、恐怕蘇凡自己都摸不出來的蠱。

他替蘇凡治完傷後,又花了一些時間驗證那蠱的特性,本來是想找苗燕過來好好商討一番該如何解決,可一見到楊朔,他滿腦子都是蘇凡哭著喊疼的悽慘模樣。

蘇凡從十四歲之後就很少哭,可自從認識楊朔這個殺千刀的渾蛋之後,徐安就沒見過他一天是健康無恙的!

楊朔帶著蘇凡離開浩氣盟,卻讓他受傷落潭,甚至逼他耗光了自己本就不夠充盈的身子底,只為了救他那條狗命。

他讓蘇凡選擇留在他身邊,卻沒能好好照顧他,姑且不論蘇凡的身子是能不能禁得起他那般禽獸地索求無度,而他竟然還讓小花兒染了那么棘手的蠱!

更別說蘇凡這次受傷方式與當年如出一輒,體內那股霸道的內勁手法更是完全相同,讓徐安簡直氣的肝疼。

他師弟的一條命楊朔不在乎,可徐安在乎,那是他從小捧在手里寵著長大生怕他吃一點點苦的心肝兒,是他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捧到他手里逗他開心的寶貝師弟。

楊朔何德何能讓蘇凡喜歡他,又憑的是什么這樣的拖累他、傷害他!

這八年的時間,徐安無一日不想去尋當年加害蘇凡之人,而如今,那罪魁禍首又偏偏以蘇凡愛人的身分登堂入室,甚至理所當然地又想把蘇凡從他這里搶走!

徐安只恨自己不夠狠,當初在山里他就該狠下心殺了這狗養的東西,把他的小花兒給重新帶回身邊好好地養著寵著,而非是放任他這么讓別人糟蹋。

他其實沒打算讓楊朔死得太過痛快,他卸了他的手臂,斷了他幾根肋骨,更打算一點一點碾碎當初蘇凡替他所求,徐安親手接上去的脈。

蘇凡曾吃過的苦、受過的傷,徐安必將十倍百倍地奉還回去。

可孫雨即使阻止了他,他說不可,殺了楊朔,蘇凡會難過的。

他的小花兒一生多舛,他要如何捨得讓他的一顆心因這個人而變得千瘡百孔?

徐安狠狠地收勢,無視內力反噬造成的氣血震盪,居高臨下地瞪著腳邊血肉模糊的楊朔,嘴邊卻勾起一個凄然狠戾的笑。

被愛著的人多么幸福?

——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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