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姜聞(1 / 2)

文藝時代 睡覺會變白 1875 字 2020-12-30

褚青跟著章華,連夜到了遷西,再至劇組下榻的賓館,已是半夜時分。

「來,跟我去見見導演。」章華道。

「這么晚還沒睡」褚青問。

章華笑笑:「他就一夜貓子,這會肯定正琢磨戲呢。」

倆人上了三樓,在一個房間門前停下,章華「咚」地剛敲了一下,門就自己開了條縫,根本沒鎖。

一張小桌子後面,坐著個男人,正伏在案上,不知在寫什么,似沒聽見有人進來。

「老姜,人我給你帶來了。」章華道,他回來之前就已經通過電話。

「等會啊,我把這點改完。」姜聞頭也不抬的道。

章華聳了聳肩,示意褚青坐下。

褚青把唯一一張舊沙發讓給他,自己坐在板凳上,偏頭看了看那人。很大的兩只兜風耳,頭也特大,偶爾抬首四顧,能看出他眼睛卻小,有點火星人的意思。

「行了!」

姜聞一甩筆,站了起來,活動了兩下胳膊,繞到桌前。

褚青也忙起身,道:「姜老師。」

「別!叫哥,叫導演,叫老姜,都成,就是別叫老師,我當不起這個。」他擺擺手,道:「坐下說。」

自己拽過來一條板凳,湊到倆人跟前,莫名其妙的變得有點結巴,語速也很慢,道:「褚,褚青是吧」

看他點頭,又道:「你這個姓好,好聽,不顯唄。老章說你戲好,請你過來幫個忙,謝謝捧場。這頭,這頭倒是不用剃了。」

褚青一直沒說話,他有點跟不上這人的節奏。不過倒覺著這人不像外表那么盛氣,反而有點內向,明明不太擅長跟人打交道。又因為自己所在的角色,不得不去別扭的寒暄。

姜聞又道:「大半夜的趕回來,辛苦,咱先歇著吧。明天就有你的戲,好好休息。」

褚青道:「導演,我想先看看劇本。」

「成!」他又起身,翻了翻桌子上剛才寫的那個本子,「唰」撕下來一頁,遞給他,道:「這你先看著。」

褚青的表情很不確定,還頭回見著這樣的,又瞅瞅那頁紙,上面本來是打印出來的內容。結果又用筆改來改去,密麻麻的小字占滿了每個空白的地方,反倒像手寫的了。

「有問題沒有」姜聞忽問了一句。

「呃……」他有點難答,說有,就像得瑟瑟的給人裝大瓣兒蒜;說沒有。又好像自個沒走心。

又看了幾行字,才勉強挑出個地方,問:「導演,這二脖子是扎著腿帶子還是沒扎」

「扎是怎么著,沒扎又是怎么著」姜聞眨了眨小眼睛,反問道。

「扎了,腳脖子勒的緊。跑起來利索。沒扎,褲腿子往里灌風,一跑就顯得硬巴。」

姜聞聽著聽著,把板凳又挪近了點,道:「你扎過腿帶子」

褚青搖頭,道:「沒。都我姥姥講的。」

「嘩啷!」姜聞屁股猛地抬起來,用腿撞了下板凳,一跨步,站住了。

就看他身子一載歪,跟點腳似的。小跑到了門口,又從門口,小跑到了原地,琢磨琢磨滋味,道:「還是硬巴點好。」

章華看得直無語,他太了解這貨,純閑著沒事干。

姜聞伸手拍了拍褚青肩膀,第一次露出點笑模樣,道:「不錯。」

「……」

褚青也明白了,心里直抽,那戲都在你肚子里頭裝著呢,還巴巴的裝模作樣給我演一遍。

你說你調戲我一被女朋友說成不上進的男人有意思么

…………

遷西縣城北不足三十公里,就是潘家口水庫,到山頭上的「鬼子村」,得先坐船過去。

褚青立在船頭,站的筆直,兩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水面上白剌剌的泛著寒氣,把四面的山頭都籠罩其中,江闊雲低,明明偌大個地界,蕭素得卻只有一種冷色。

這地兒,在姜聞來之前根本就是個荒山。他辟出幾條道,碎石黃土墊著,兜兜轉轉的繞著山頭,道兩邊是石頭塊子壘起來的屋子,連塊磚頭都沒有。只有最大的那間,外面用薄磚摞了一溜矮牆,牆下面的小道,直通村口那塌了半截的土堡。

褚青下了船,踩到地,就瞅見了這半截土堡,再往上看,在山腰子,還戳著個灰不拉幾的炮樓。

他忽然覺著十分古怪,從船上往山上看,非常的寬闊,從山上往水上看,卻又特狹小,跟正常的視覺構圖恰好是反過來的。那土堡,就如一扇破爛卻硬實的大門,把這山頭所有的東西都關在了里面。

正似姜聞說,這特么的就是一凶地。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發生多少故事,外面沒人知道。

「阿嚏!」

褚青換上那身大襟襖,剛站了十分鍾就連連打噴嚏,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練過武的。主要這地方太冷,衣服太少。棉襖倒是純棉的,架不住就這一件啊,頂多里面再襯件單衣,然後就是光膀子了。

還有這緬襠褲,齁長的褲腰,肥出來的部分疊吧疊吧用布帶子一勒,胯下就是那有名的大褲襠,窩窩囊囊就像屎拉里頭了。

「!」

顧常衛的鏡頭對准褚青貼著兩撇八字胡的黑臉。

他手抄在袖子里,就開始跑,褲腿沒扎腿帶子,呼呼往里灌風,跑起來真是硬巴硬巴的。

鏡頭轉過身後,拍著他跑向那鬼子軍官。

「停!」

姜聞喊道:「青子,你那後腰得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