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襯衣還是露肉」
「露襯衣。」
褚青聽了,立馬撩開棉襖,把襯衣扯出來,又把褲腰往下褪了褪。
「還不行,太干凈。」姜聞一看,搖搖頭。
那是褚青自己的襯衣,當然干凈,道:「那找點灰蹭蹭」
這事他干過,拍小武的時候。第一場戲老賈就讓他到泥里洗洗手,然後還特么吃了個茶雞蛋。這會說起來,毫無心理負擔。
姜聞想了想,還是搖頭:「灰不行。太浮,你得在地上蹭。」
褚青怔了下,道:「行!」
說著就往地上一躺,在爛草葉子混著黑黃黑黃的沙土里打個滾。
姜聞偏了偏頭,沒想到這小子這么生性,說滾就滾。大步湊了過來,道:「我這衣裳也太干凈,陪你走一個。」說完趴在地上,居然也跟著打了個滾。
然後爬起來,跟沒事人一樣。揮手招呼了聲:「再來一遍!」
褚青看了他一眼,當然知道他是在很笨拙的保護自己的自尊心,即便自己沒那么脆弱和容易受感動,也不免覺得很奇妙。
這貨跟老賈,跟樓燁。那種感覺都不一樣,他更貼近最純粹的電影本質,習慣性的掌控一切。道具,服裝,燈光,布景,包括自己嘴上的那兩撇小胡子。姜聞都跟化妝師研究了好久,才敲定用什么形狀合適。
在他這里,沒什么能蒙混過關的。
他不屬於任何一個群體,任何一個稱謂,只是單槍匹馬的從一片沉霾中殺出一條血路。他可以讓自己的天才性任意揮灑,且情感無比的強烈。強烈到使得他周圍的人,那顆心臟都隨著一起「砰砰」的跳動。
「先生!」
褚青說著剛學的一句日文,顛顛兒的跑向隊伍。
那軍官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騎馬過去,對坐在牆垛上的幾個孩子笑道:「誰想當我的好孩子。來來,分糖吃嘍!」
褚青從他身邊經過,繼續跟後面的鼓樂手彎腰致意。他彎下腰的時候,那姿勢讓人看了很不舒服,上半身往左,下半身往右,像只剛會走路的鴨子拱著肥大的屁股。
他到了隊伍最後,牽過那頭背著水箱的驢,一路小跑,腳底下冒著黃灰。
「好孩子,瞧這里。」
鬼子軍官戴著白手套的手里攥著幾塊糖,來回倒騰,一會變沒,一會又變回來,幾個小孩子被逗得咯咯笑。
褚青縮在孩子們的後面,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耍戲法,眼睛里冒著驚奇和贊賞。不是為了討好那軍官,而是一個一輩子都沒出過村的農民,見到好玩東西的那種真實的光彩。
他根本不在乎跟前這個人,是不是鬼子。
軍官把糖給了一個孩子,又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好孩子,真聰明。」抬頭又對後面的二脖子道:「干凈的水,不要不干凈的!」
豎起三根手指,道:「一,二,三,扇你仨耳光,明白」
褚青看著他騎馬走遠,露出一嘴白牙,笑得更燦爛,滿口濃濃的唐山話,道:「明白,晚上給您老准備干凈水!」
「好!准備下一場!」
剛喊停,褚青趕緊進屋把自己的大衣罩在外面,太冷!
蔡偉東悄默聲地湊到正看回放的姜聞旁邊,道:「老姜,這就過了我看他跟我演的也沒啥區別。」
「我操就你這樣的還叫板」姜聞跟這些人都特熟,說話毫無顧忌,道:「你看看他,高不高」
蔡偉東回想了下那兩條大長腿,點頭道:「高!」
「你再看看這,矮不矮」他點了點監視器。
蔡偉東探頭一看,見里面的那個二脖子,身子不像那些老電影里的漢奸偽軍,蜷縮的跟得了小兒麻痹症似的。
他的頭垂得不低,腰彎的也不厲害,但讓人看了,就是覺著這人特卑賤,身上連一根硬骨頭都沒有的那種卑賤。
姜聞看完回放,靠在椅背上,翹起一條腿,把沒抽完的那截煙頭又叼在嘴里,嘬了兩口,仰頭瞅著蒼灰蒼灰的天,很舒心的樣子。
稍稍偏頭,正瞄見從屋里出來的褚青,招手道:「青子。」
褚青臃腫的像個機器貓,挪到跟前。
「怎么樣」
「還成,就太冷。」
「我操我問你這戲怎么樣」
「這戲……」
之前章華跟他說梗概的時候,還沒多大印象,結果早上翻了翻那改來改去的劇本,驚得他半天沒緩過來,不由豎了豎大拇指,真心道:「牛逼!」
姜聞眨了眨小眼睛,沒做評論,忽道:「哎,你那唐山話跟誰學的忒地道!」
褚青道:「跟趙麗蓉。」
「誰」他又問了一遍。
「趙麗蓉……」
姜聞歪著腦袋瞅這貨半天,也豎起根大拇指,道:「你更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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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訂是一千多一點,謝謝大家。